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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婚約算甚麼

落葵的聲音低微,再加上京墨心中有事,一時間走了神兒,沒聽到二人的隻言片語,直到杜衡打簾出去,漏進一絲溫暖的陽光,明晃晃的照上的眼眸,他才回過神來,問道:“經了昨夜的事,我總是心裡不安,我來青州也有些日子了,京裡的事也聽說了一些,方才我左思右想,能有這麼大膽子敢在宮禁行兇的,除了霖王旁的也沒誰了,不過我聽聞霖王一向安靜,你與他又素無往來,他怎麼會突然對你發難,阿葵,你怎麼會得罪了他,他可是現如今最得寵的皇子了。”

霖王安靜,落葵只一笑,不管自己究竟有沒有得罪過他,他也不會放過自己的,這麼多年來,他幾時真正安靜過,只是自己防範的嚴,他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罷了,她沉吟著緩緩開口:“若說得罪,我確實得罪過他,數月前,刑部黃宣前往雍州察查貪腐一案,我覺著他是個難得的好官兒,便安排了父親留下的人手一路跟著他,近日此案已有了結果,可偏這麼巧,黃宣生母身亡,他丁憂去職,而雍州上下官員皆是霖王的黨羽,就連朝中也有不少官員牽涉其中,他趁著我入宮侍疾,對我下手,也並非是不可能的,我想這一切,霖王絕脫不了干係。”她刻意隱瞞了太子中毒一事,隱去了自己與太子的關係,她說不清楚自己是信不過京墨,還是擔憂他的安危,總之,她並未將這顆心交給他,在心底深處,她總歸沒有將京墨視作依靠。

京墨微怔,他並不十分清楚落葵的底細,只以為這是她管閒事管出來的麻煩,旋即拉過她的手,半是埋怨半是憂心,輕輕柔柔的勸道:“你看你這閒事管的,若是黃宣查不出甚麼,亦或是死在了雍州,霖王也不會這麼氣急敗壞,對你下手了。”

落葵思量許久,覺得應該對京墨言明一二,也好叫他有所防備,畢竟他如今身在青州,置身漩渦之中終難獨善其身,她斟酌道:“京墨,從前你在揚州,不懂這其中之事,如今你來了青州,日子長久,我慢慢再講給你聽,你便會明白了,這些事其實也沒你想的這般兇險,往後行事小心點便是了。”

京墨很是不認同落葵的說法,連連搖頭:“此案一出,朝中定然要掀起血雨腥風,不知有多少官兒們要丟了官帽斷了前程,你想想,你斷了人家的財路,人家自然要想法子斷了你的生路。拿自己命去搏人家的財,雞蛋碰石頭,如何拼得過啊。”

落葵揚眸,眸底蒼涼一片:“那些個貪腐之人本就不該立於廟堂之上,刮骨療毒自然是會痛的,可痛過之後便是清明朝局朗朗晴空,這點痛又算得了甚麼呢。”

京墨搖頭,眸光灼灼的望住她:“如今的官場,貪腐之人多了去了,豈是能管的過來的。阿葵,聽我的話,以後閒事莫理,安穩過日子不好麼。”

鮮血裹著方才嚥下的苦藥湧到喉間,清苦異常,苦的心都生出痛來,這樣的語出驚人,如同數九寒天裡的冰凌子,又冷又硬的戳人心扉,讓這顆心一分分的涼了下去,落葵將白瓷粉彩蓋碗狠狠放下,薄瓷與雞翅木小几冷冷相碰,她的眸光微冷:“閒事,民生多艱怎麼會是閒事。”

京墨察覺到她語氣中的微怒與不善,手心中益發沁出汗來,嘴上卻不肯服軟:“只要咱們過得好,管他們艱不艱呢,難不成你不去管,雲楚國就要滅國了麼。”

落葵抿了口冷茶,才發覺京墨這句話比冷透了的茶水還要冷,方才被他暖出的那點柔情蜜意,只這一句話,頃刻間便抵消的乾乾淨淨,心間十里荒涼,偏著頭望住他:“自然不會滅國,但我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阿葵,究竟是旁人的財路要緊,還是咱們的生路要緊。”京墨拉住落葵的手,苦口婆心的勸道。

心中陰霾一片,口中苦澀難忍,落葵偷著衝了一盞蜂蜜水,邊攪邊喝:“若是庸碌無為一生,活著也沒甚麼用。”

京墨搖頭:“阿葵啊,難道你想不明白麼,只要留的命在,甚麼事做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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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葵強迫自己軟下心腸,軟了言語,更軟了身段兒,冷眸深深望住京墨:“京墨你放心,命自然是要緊的,我往後行事會更加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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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老爺的正房夫人早逝,沒了夫人約束的他,連著納了六房妾室,再加上府裡的丫鬟婆子,深深宅院中女眷眾多,有說不完的蜚短流長,今日說的最多的便是大姑娘的是非,聽聞她整日裡溜出府門在外頭撒野,今日終於被大公子堵了個正著,提溜回來鎖在了閨房之中。

女眷們都在等著看這位大姑娘的笑話,要知道曲家規矩森嚴,女眷們是不可以隨意離開二門的,但她偏偏例外,仗著曲老爺的寵愛和大公子的縱容,一個不留神就跑的無影無蹤。

曲蓮一回府,便喜滋滋的對曲元參說,要陪著京墨一同去北山,她原以為曲元參會答應此事,誰想一貫對她百依百順的哥哥,聽聞此事後卻是氣得跳腳,一把銅鎖並一條鏈子鎖緊緊鎖了她的閨房,任憑她在裡頭如何的哭鬧砸東西,也不許丫鬟婆子小廝靠近分毫。

而此時的曲元參,沒有一絲一毫的鎮定,心中驚怒異常,又是憂心她的安危,又是怕此事被父親知道,會橫生枝節,任憑曲蓮在裡頭哭嚎不停,他也硬著心腸怒吼:“不行,不行,此去北山千難萬險,我絕不會放你去的。”

曲蓮扒著門縫哭的傷心,淚水漣漣打溼了衣衫:“大哥,哥哥,求求你了,求你放我去罷,我會多帶幾個隨從一起去,不會有事的,大哥,你信我,不會有事的。”

曲元參從門縫裡望見她淚水,一顆心早被她哭的軟了,幾乎抑制不住要放她出來,一想起此事的兇險和後果,他狠狠打了個激靈,連連搖頭:“小妹,不是大哥不心疼你,你年紀小不懂事,如何知道這裡頭的兇險。”

曲蓮纖細的手指從門縫擠出來,想要拉住曲元參的手:“哥哥,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們跟人結了仇,結仇有甚麼,咱們曲家的仇家還少麼,哥哥,我不怕的,我不怕。”

“結仇。”曲元參在心底苦笑一聲,哪裡只是結仇這樣簡單,甚麼樣的仇怨,能逼得人不死不休,他疼惜道:“小妹,你與我說實話,你為甚麼非要跟著去,你與郡主相交不過數年,情誼不過爾爾,我想,還沒有到生死相隨的份兒罷。”

曲蓮一時語噎,沉凝良久,才臉龐微紅,結結巴巴的開了口:“我,我,我想與京墨在一處。”

長長的嘆息掠過門縫,曲元參與京墨雖然素未謀面,但卻對散伯府京家並不陌生,他早聽聞過這位散伯府的世子,與關內侯府水家有著千絲萬縷的糾葛,並不單單只是一紙婚約這樣簡單,曲蓮這樣天真不經事,卻攪進這樣不死不休的恩怨中,結局顯而易見,終難得以保全,門鎖叮叮咣咣一陣亂響,曲元參猛然打開門,搖頭嘆氣:“曲蓮,我想你還不知道罷,他與郡主是有婚約在身的,你再如何痴心一片也是無用了。”

“婚約,他們果真有婚約麼,難道那婚約,竟不是京墨說來玩笑的麼。”曲蓮只覺心尖兒處的肉被深深撕裂開一塊,痛的冷汗淋淋,她聽京墨提起過婚約之事,卻一直一廂情願的認為這是玩笑之語,沒想到,沒想到竟是真的,她驀然手腳發軟,一下子靠在了門邊兒。

曲元參打定了主意,既然知道曲蓮與京墨是一場無疾而終的孽緣,那麼還是早早將她的心思消於無形的好,他絕然搖頭,出言篤定:“不是玩笑,是真的婚約,我自結識郡主,便知道這婚約,這婚約是關內侯與京散伯定下的。”

曲蓮臉色由白到紅,由紅轉青,最後恢復如常,她輕輕而篤定的笑了起來:“有婚約與成婚終究是兩回事,我會盡我所能與他成婚。”

“曲蓮,我們平民百姓如何能抵得過天家富貴,更遑論你一個庶女了。”曲元參吃了一驚,一把拉住曲蓮的手,連連搖頭。

“哥哥。”曲蓮揚眸,姣好的面容笑如生花:“哥哥,京墨不是那種勢利之人,他從不在意嫡庶之別,若他心中有我,便不會因我只是個商賈之家的庶女而嫌棄我。”

曲元參輕輕撫過她的髮髻,嘆息道:“曲蓮,郡主與京世子的婚約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楚的,莫非,莫非你肯委屈自己做他的妾室。”

妾室,曲蓮退了一步,她雖是個庶女,但養的驕縱,向來比嫡女還要尊貴幾分,她從未想過自己會給人做妾,她偏著頭,聲音溫婉卻又堅定:“不,我不做妾,我要做京墨的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