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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北山,我來了

落葵二人一時語噎,此等老妖精是真正的不死不滅之體,有著極強的自愈力,想要滅殺談何容易,眼下落葵體力不支,杜衡法力不支,而昆布顯然還有壓箱底的招數未使出來,再鬥下去不是兩敗俱傷,而是他們束手就擒了。

見落葵二人面露遲疑,昆布的黑色瞳仁轉瞬成雙,化作一對復曈,直愣愣的盯住落葵二人。

落葵瞧了一眼,只覺心旌盪漾的厲害,再側目望向杜衡,已是雙眼失神,旋即她狠狠咬破了舌尖,指尖沾上鮮血,在杜衡的眉心抹過,他轉瞬間便回了神。落葵轉眸,毫不畏懼的迎向昆布:“閣下的攝魂復曈修的極好。”

昆布大喜,他起初只覺落葵的血於自己有大用處,卻未料到竟還能令人在轉瞬間恢復神智,他自然更加勢在必得,旋即雙手微揚,便要將兩團漆黑火球遠遠拋向對面。

“好,我給你。”落葵轉了幾個念頭,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遲疑,極利落的在腕間放出血來,鮮血成線,在腕間滴溜溜一轉,於虛空中劃出一道殷紅弧線飛向昆布。

昆布悠悠一笑,一張口將那條血線吞了進去,滿意的咂了咂嘴:“老夫所料不錯,你的精血果然同當年陵光家的大丫頭一般,有同樣鮮美的神魂之力,如今有了你這點神魂之力,老夫又可以在這世上蹉跎些時日了。”

落葵冷笑一聲,破口大罵起來:“你個老妖精倒是識貨,本姑娘好歹也是修仙之人,也曾經修為高深,橫的不可一世,神魂之力當然非同一般。若是當年,我的血又怎能如此輕巧的就便宜了你。”

昆布卻絲毫不怒,笑道:“好漢尚且不提當年勇,更遑論你個臭丫頭了。”言罷,他做了個恭送的姿態出來,半真半假的一笑:“二位慢走,老夫恕不遠送,若下回想念老夫了,只管來,放心,我既不要二位的人,也不要二位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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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閩國乘船離開,上岸後一路往北,約莫行上兩個月的路程,便到了雲楚國與北谷國交界之處,在那裡,可以看到一處終年被雲霧籠罩的連綿崇山,而仙山北山便隱在這崇山峻嶺之中,尋常人走到山中,不僅進不了北山,甚至連北山的山門也是難以看到的。

崇山峻嶺的山腳下有一處不大的無名鎮子,方圓不過十里,人家不過百十來戶。但因著這處鎮子是距離北山最近的鎮子,進入崇山峻嶺尋找仙家福地前,都要在此處留宿一兩日稍作休息補給,故而像模像樣的客棧卻遍佈鎮子,足有數十家之多。

這一日,一輛馬車絕塵駛入,在鎮子裡最大的一家客棧門前停下,曲蓮從馬車上跳下來,後頭車伕上前,從車門處背下京墨,挑簾進去,曲蓮在櫃上撂下一錠銀子,道:“掌櫃的,開兩間上房。”

掌櫃在櫃上噼裡啪啦打著算盤,頭也不抬:“沒了,就剩一間房了,住不住。”

曲蓮一哽,抽了抽唇角啞然:“沒有上房,旁的也行。”

“連茅房都住上人了。”掌櫃瞟他們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撥拉算盤珠子。

二人面面相覷,京墨在心裡盤算,不知道今日是個甚麼日子,這無名小鎮中的客棧竟如此緊俏,他們一入鎮子便開始找客棧,一連找了數十家,皆是客滿,如今這已是最後一間客棧的最後一間房了。

眼看著天色向晚,若不勉強住下來,便只能露宿街頭了,曲蓮眉心微蹙,抿了抿唇,對掌櫃道:“行了,一間就一間罷。”

車伕揹著京墨上樓,放到床上靠坐著,收了曲蓮的銀子後,千恩萬謝的退了出去,順手啪的一聲,將門帶上了。

這一聲關門聲,在曲蓮心上悠悠盪盪的打了個轉兒,像是開啟了她的心門,身子禁不住狠狠的顫了一下,然後便是長長久久的寂靜。

一陣晚風卷著落葉掠過窗欞,將一扇窗吹的吱呀作響。

曲蓮起身去關窗,聽得京墨一陣急促的咳聲,轉身又匆忙去倒水,卻手忙腳亂的打翻了杯盞,在嬌嗔驚呼聲中打溼了衣裳,她原本穿了件月白底滿繡芙蓉交領長衣,被水這麼一澆,隱隱有膚色透出。

京墨倚在床榻上,眸中閃過驚豔之色,旋即似笑非笑的翹起唇角。

曲蓮瞟了他一眼,臉紅耳赤的嗔道:“看甚麼看,背過身兒去。”

京墨狹促一笑,笑得猛了,連連咳嗽起來,憋得臉色通紅,曲蓮忙倒了盞水遞到他的唇邊,京墨抿一口水瞟一眼她,一眼遞一眼瞟過去,終於忍不住的放聲大笑:“快將衣裳換了罷,溼漉漉的小心著涼。”

曲蓮將動未動,正手足無措之時,聽得有人敲門,這聲音如同她的救贖,將她從臉紅心跳的慾望中解救了出來。

開門一看,正是小二送了飯菜酒水上來,一樣一樣布在桌上,有葷有素倒也豐盛。

曲蓮費力的將桌案拖到床邊兒,兩個人一個斜倚在床邊兒,一個坐在對面,心不在焉的用完飯,那衣裳溼漉漉的黏在她身上,只覺涼冰冰著實冷得慌,薄寒襲身,她不禁打了個寒顫,緊跟著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看,讓你換衣裳你不換,著涼了可沒人管你。”京墨悠悠盪盪的聲音在她對面響起,不知他揣著怎樣的心思,是真的心疼曲蓮,怕她著涼傷風,還是那把火燒的他心猿意馬,難以抑制,總之,說出的話格外魅惑。

這把魅惑的聲音牽的曲蓮心頭一悸,不由自主的走到床前坐下,取過床尾的包袱,抖出件姜黃色滿繡折枝桃花外賞和豆綠直紋長裙,顫聲悠悠:“那你轉過身去,不許看。”

京墨閉上雙眸,心懷坦蕩的哧哧一笑:“我不看。”

曲蓮瞧著他斜倚在床頭,臉龐如玉,有說不出的好看,瞧得她心猿意馬,吐氣不穩,又見他果真緊閉雙眸,一臉正氣浩然,暗自裡竟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像是弄丟了甚麼最要緊的東西,只暗罵了一句正人君子有甚麼好,半點風情也不解。

不多時,曲蓮輕笑一聲:“好了。”她眸光寂寥的望住京墨,紅唇嘟了嘟:“我聽說落葵的父親是關內侯,是那個修為高深,善於用兵的關內侯麼。”

京墨笑著點頭:“自然是他,除了他,這普天之下,還有第二個關內侯麼。”

“那這便奇了。”曲蓮在圈椅中來回騰挪,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窩著。她著意沒有系腰帶,中衣也只鬆鬆裹在身上,這樣一挪動,領口登時微松,中衣斜到一邊兒:“我聽聞關內侯修為之深,兵法之精,難有人企及,怎麼養的女兒卻這麼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呢,落葵是個姑娘家,不懂得用兵之道也在情理之中,可怎麼連修為都如此不濟呢,他可是落葵的親爹,不會私藏至此罷。”

“這,”京墨眸光遊移的瞧著她,想挪動卻挪動不開,像一把蛛絲纏繞在上頭,他狠狠咽了口唾液,心間發癢舌尖微顫:“關內侯是年紀大了才得了阿葵這麼個獨女,他又沒有兒子,自然對阿葵嬌寵的厲害,我依稀記得她小時候是有些修為的,許是她貪玩,後來便全忘了罷,至於用兵之道,她一個姑娘家懂那個作甚麼,倒是蘇子,他承襲了關內侯的衣缽,著實厲害。”

“蘇子。”曲蓮一向對這個神秘的無雙公子感興趣,聽得此話,她登時來了精神,眸子放光有萬般神采,直起脊背身子前傾,輕喃道:“我從前便聽說過無雙公子之名,自打你來了,我才知道他竟是水家的管家,他如此的厲害,怎麼會甘心做個任人驅使的總管。”

京墨的雙手藏在錦被中緊緊握住,才艱難道:“他是關內侯的義子,是侯爺一手養大調教的,為了報養育調教之恩,即便是再不情不願,也得忍著不是,我想,待阿葵出閣,他便可自立門戶了罷。”

藉著從曲蓮手中接過茶盞的功夫,京墨在她手背上摸了一下,當真是膚若凝脂,只這一下便叫人心間盪漾難以自拔,他心間動盪的厲害,暗自可惜,落葵的手沒有這般滑膩,微微有些粗,那是歷經了風雨過後的堅韌,不夠溫軟嬌嫩,不夠惹人憐惜動心。

曲蓮像是看出了京墨動盪不停的那顆心,眸光悠悠盪盪的像帶了鉤子一般,婉轉嬌媚的輕笑道:“那可未必,落葵乃是長樂長公主之女,原本封個縣主已是皇恩浩蕩了,逾制封了郡主,可見陛下和太后有多寵她,蘇子跟著她,那是他有眼光。”

京墨按下撲通通直跳的心,笑道:“那是自然了,長樂長公主是太后獨女,當今陛下唯一的嫡親妹子,關內侯又軍功赫赫,雖說關內侯年歲上比長樂長公主大不少,但他二人也是一樁良配,奈何長樂長公主福薄,生阿葵時難產而亡,太后與陛下自然對她憐惜不已,這才逾制冊封了郡主,她這樣顯赫的身份,不是我與你這樣的尋常之人能夠輕易得罪的。”

窗外月色皎皎,更聲遙遙,已是二更天了,是關門閉戶,安寢入夢的時辰了。

白瓷粉彩蓋碗輕輕擱在榆木方桌上,玫瑰色茶水悠悠一漾,漾到曲蓮心間,她臉上霎時染上嬌豔欲滴的薔薇色。微微側目,外頭已經漆黑一片了,她掩口打了個哈欠,生出難以啟齒的情緒:“這可怎麼才好,只有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