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鎮魂曲
我愣了一下：“我？”
“是啊，當然是你，艾格，你不要看到閃電就說是魔法好不好？”比阿特雷斯笑著說。
“好了，沒什麼大礙，只是一口氣沒上來，歇一會就能醒。”艾格說道。
“搭把手。”我和艾格把瑪格麗特抬起來，放到了我的床上，夢兒聽到動靜，走下樓，頭髮亂糟糟的，顯然是剛起床，她睡眼惺忪的問：“一大早吵吵什麼啊？”
“抱歉……”我還沒說話，夢兒看了一眼瑪格麗特，又撇了我一眼：“你把她弄暈，要幹什麼？”
我嚇了一跳，艾格搖搖頭：“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她要刺殺卡羅，不巧卡羅剛學會了血術，被電暈了。”
夢兒瞪大眼睛，徹底醒了：“啊？”
我點點頭，武則天想象力真豐富，話說我和艾格都在，怎麼只懷疑我？
“那她怎麼辦？”夢兒問道。
“等她醒了，問她自己吧。”我說道。
夢兒撇撇嘴：“婦人之仁，你自己問吧，我回去睡覺了。”
“呃，今天的奏摺……”
“今天是旬假，十天一休，哪來的奏摺？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夢兒抱怨了一句，上樓睡懶覺去了。
我挑了挑眉毛，一個月才休息三天啊。
見瑪格麗特一時半會醒不了，我和艾格回到涼亭，比阿特麗斯說道：“她也挺有意思的，堅強的外表，脆弱的內心。”
“誰？樓上那位？”我問道。
“誰說她，是樓下那位。”比阿特麗斯說道：“她刺殺你，其實猶豫了很久，因為無論是否成功，她知道自己都必將一死，但她想活著，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活。”
“放心，我不會殺她，也不會殺任何人了。”我下定決心說道。
比阿特麗斯點點頭：“好，既然這樣，我教你安魂術。”
“教艾格吧，我已經不會魔法。”我指了指艾格，笑著說。
艾格點點頭：“好啊，教我就行了。”
“你？算了吧，我怕你施展安魂術，會讓怨靈更加聚集。”比阿特麗斯冷笑道：“卡羅剛才說的你不是都聽到了嗎？人人有罪，你也一樣，讓一個罪人來安魂，不是有點貓哭耗子嗎？”
“我是，卡羅就不是了？”艾格指著我問道。
“他也是，但他已經認識到自己的罪了，不然也學不會斷情，你呢？”比阿特麗斯問道。
艾格撓了撓頭：“那什麼，我還是去弄地窖吧。”
我掏出凡晶石的封存術卷軸：“給，需要多少自己拿吧。”
艾格笑著接了過來：“等了很久了，我就不打擾你們探討人生了。”
艾格走後，我對比阿特麗斯說道：“我魔法都沒了，怎麼用安魂術啊？”
“安魂術不是魔法，只是一首歌謠，或者說是葬歌，又叫鎮魂曲，以前魔法公會和聖光明教有專門的魔法師來吟唱它，他們被稱作安魂師，他們的歌聲可以讓怨靈消散，但是後來失傳了，因為不管用。”比阿特麗斯說道。
“為什麼不管用？”
比阿特麗斯指了心口：“吟唱者沒有一顆虔誠憐憫的心，那些安魂師漸漸對這一行沒了興趣，只是為了斂財，自然唱的草率不堪，我倒不是說他們唱的難聽，而是毫無誠意，無法感化怨靈，怨靈聽得不耐煩，自然無法消散，甚至還起反作用，你們稱之為詐屍。”
我縮了縮脖子：“利用自己的屍體，再次站起來？”
“是啊，只為了讓安魂師閉嘴，所以安魂師一度成為……呃，按照你的話來說，叫高危職業，後來乾脆沒人願意幹了，因為安魂師還要裝殮屍體，魔法師不屑做這一行。”比阿特麗斯笑著說。
我哆嗦了一下：“我唱歌很難聽你知道吧？”
“哦，聽到了，說難聽其實是給你留了面子，簡直是聲嘶力竭，沒一個音在調上。”比阿特裡斯搖了搖頭：“不過安魂術用的不是嗓子，用的是心，你若誠心憐憫它們，就能感化怨靈，輕則可以使它們動作遲緩，僵在原地，要是好了，就能當場消散怨氣，讓那些被附生的亡靈，立刻化為飛灰。”
“不戰而屈人之兵？”我驚訝道：“那你快教吧。”
比阿特麗斯點點頭，輕聲哼唱起來，曲調哀婉而悠長：
-
腳下之人，願你安息，我將把微光照在你的臉上
你的臉色雖然慘白，但我將為你戳點紅顏，讓你的面容安詳如沉睡
雖然你沉浸在冰冷的黑暗中，但你也能看到這一絲光亮
這光亮將照亮你離去的道路，為你驅趕一絲絲寂寞
不要徘徊了，離開這裡吧
你的先祖將迎接你的到來，你將忘記憂愁，盪漾在歡樂之中
-
棺中之人，願你長眠，我將把淨土灑在你的身上
潔白的亞麻布裹住你瘦弱的身軀，
飢餓和病痛無奈的離你而去，世間的一切痛苦，再與你無干
我知道你留戀這一縷俗塵，總有瑣事讓你掛心駐足
請將那些說與我聽，我將為你打點身後的一切
不要徘徊了，離開這裡吧
亡靈之國的大門不分貴賤，王侯榮辱一生，同樣渴求這平靜的歸宿
-
墓中之人，願你寬恕，我將把哀歌唱與你的耳畔
我將仔細聆聽你的罪孽，為你向那些因你受苦的人求得寬赦
我將替你指點迫害你的人，讓他們在你的碑前
懺悔自責
我將為你擺上祭品，即使你孤身一人，也有人記掛你的名字
芸芸眾生，故事萬千，逝者必將長眠
不要徘徊了，離開這裡吧
我將守護你的靈魂，送你最後一程，用這三枚銀幣，賄賂阻攔你的惡靈
這必將使它們滿意，不會為難於你
不要徘徊了，離開這裡吧
不要徘徊了，離開這裡吧
……
-
我抹了把眼淚，比阿特麗斯笑著問：“怎麼了？”
“只是心裡不太舒服。”我說道：“莫名的悲傷。”
“有這種感覺是正常的，你要同情它們，試想一個人死於病痛折磨，或者是飢寒，又或者被迫害致死，他心中充滿憤怒和不甘，但是無能為力，只能無助的哭喊、咒罵，他雖然是怨靈，但也需要有人寬慰。”比阿特麗斯說道：“另外，人死了嘛，總有些身後事沒有交代，在人死的那一剎那，他會看到自己經過的一生，所以很多事會讓逝者無法安眠，或者是債務、或者是家人，又或者是前路，你要一一幫他解決，讓他安心離去，哦，記得，給人裝殮的時候，一定要在他右手裡塞三枚銀幣。”
“哦，是為了讓他賄賂阻攔的惡靈吧。”我說道。
“哪裡有惡靈攔路啊，只是讓他安心罷了。”比阿特麗斯笑著說道。
我點點頭：“好，我記住……嗯？裝殮屍體！”
“對啊。”
“你讓我……”我咽了口吐沫：“裝殮屍體？”
“是啊，鎮魂曲嘛，就是葬禮時，安魂師唱的，我說了，安魂師還要幹一些裝殮屍體的活，你以為鎮魂曲是讓你玩個嘴，唱完就完事了？”
“媽呀，我……”我心說這下可以非得開個殯儀館了。
比阿特麗斯笑著說：“知道你手笨，你可以找人幹這活，然後你來唱安魂曲，做一些主要步驟，亡靈得了你的恩惠，來到亡靈之國，就會為你宣揚，其他怨靈知道了，又聽到你唱安魂曲，就會相信你，你要讓他們相信才行，不然誰聽你扯著破鑼嗓子唱那些廢話？”
“他們是不是會跟歌中說的一樣，來告訴我他們哪些事沒辦？”我哆嗦著問。
比阿特麗斯點點頭：“是啊，有的怨念比較強，會當場跟你說，而有的聽到你的寬慰後，直接就走了，不過你是親王，大家會給你點薄面的，不會給你出難題。”
我點點頭，比阿特麗斯又跟我說了一寫舉行儀式的步驟和注意事項，然後松了口氣：“你來拖延這裡，我來拖延亡靈之國，要是我們配合得好，或許能讓怨靈晚一些撞開亡靈之國的大門。”
“好，多謝你幫忙了。”我點點頭，總算沒白折騰。
比阿特麗斯看了看我：“對了，有件私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私事？你也有身後事？”我問道。
比阿特麗斯擺擺手：“不是，那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有人為我辦妥了，我是想……等你死後，或許你願意來接替我的位子，當亡靈之王，我看你是合適人選。”
我差點嚇暈過去：“以後再說吧？你要是不急著退休，我想再多活兩年。”
“哈哈，別擔心，我不急的。”比阿特麗斯笑著說：“說起來，我們兩個也是有緣，你是天悲星，我也是，我們是同命人。”
“啊？你也是天悲星？”我突然感覺像是見到了老朋友：“怎麼不早說啊。”
“早說你下來陪我？”比阿特麗斯開了個很冷、很冷、很冷、很冷的玩笑。
我挑了挑眉毛：“不急，不急，我早晚會下去的。”
“嗯，那可有的等了。”比阿特麗斯說道：“對了，還真有件身後事讓你幫我辦一下。”
“你說，我一定辦到。”我保證道。
“哦，不難，你把我的魔杖還給魔法公會就行了。”比阿特麗斯說道：“你又用不著了。”
“嗯，好，呃……”我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你的魔杖在我這？”
“對啊，普路亞斯密魔杖。”
“啊！你是，第一任魔法公會的會長？”我驚訝的說。
比阿特麗斯點點頭：“是啊，同命人。”
我仔細打量了她一下：“貴庚？”
“哪裡記得啊。”比阿特麗斯擺擺手：“千多年的事了，哦，你說這幅樣貌啊，這是特蕾莎的，我可是一把年紀了，老態龍鍾的不好看。”
我點點頭：“原來一直都是你啊。”
“是的，我的遊魂會幻化成怨靈的樣貌，替他們完成一些心願，不過特蕾莎感激你做的一切，讓我把她的鎧甲和劍送給你，這小丫頭看上你了，說會等你的。”比阿特麗斯笑著說。
我欲哭無淚的點點頭：“感謝她的青睞，再說吧。”
“好了，你鎮魂曲也學了，血術也學了，過兩天我把特蕾莎的劍術教完，我也該走了，也算替特蕾莎的父親把嫁妝送到了。”比阿特麗斯說道。
“嫁妝！”我嚇壞了。
“真沒幽默感，逗你的。”比阿特麗斯說道：“你現在就可以找一些剛剛逝去的人，來為他們安魂，記住，十天內的，超過十天，就沒必要了。”
我眨眨眼，這就要開工啊。
“要誠心哦。”比阿特麗斯幽幽的說道。
我哆嗦了一下。
一回房間，瑪格麗特正坐在床邊，看著我，而夢兒也坐在她對面，兩個人耳朵上掛著符咒，顯然我和比阿特麗斯的話，她們都聽到了。
夢兒苦著臉：“你真要幹那種活？”
我點點頭：“試
試吧，哦，我的那兩個寵物暫時交給你照顧了。”
夢兒擺擺手：“知道了，這不用你操心，瑪格麗特有話跟你說。”
夢兒說完，就站起身，離開了房間，我看向瑪格麗特：“沒事吧？”
瑪格麗特搖搖頭，突然站起身，跪在地上：“若您不棄，請讓我跟您一起，我想為父親贖罪。”
“我是沒意見，你要考慮清楚，那是裝殮……”我還沒說完，瑪格麗特就說道：“我已經考慮好了，我父親作惡對端，丈夫也曾害過很多人，我想替他們清贖罪孽。”
我點點頭：“行吧，不過他們的罪責，你不要加在自己身上。”
瑪格麗特點點頭，我轉身離開，看到夢兒再跟比阿特麗斯聊天，於是沒有打擾，找到了鼠團，把事情告訴了他們，波文聽得都傻了。
“老大？我……”波文看了看其他人，不相信的問：“是不是聽錯了，您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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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聽錯，趕緊找去吧。”我點點頭，喝了口溫熱的毒藥，美洛蒂那個保溫瓶，保溫效果真好。
“這事上哪打聽去？總不能見人就問你家死沒死人吧？這不找打嗎？”吉斯縮了縮脖子。
蓋文想了想：“要不在門口掛塊白布，幹這行的都不掛招牌，掛塊白布就說自己能幫人……”
波文抽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作死啊，這是親王府，這不胡鬧嘛！”
艾德蒙冷笑了一下：“餿主意，我倒是有個方法。”
“什麼方法？”我問道。
“去棺材店問問不就知道了。”艾德蒙笑著說：“誰死都得買棺材，有的甚至快不行了，就會提前預定的。”
“哦，好主意，恰巧我認識一個開棺材鋪的，行了，你們不用去了，我自己找他就行了。”我說道，我扯了扯衣服：“這身還行吧？”
“行。”所有人點頭道。
賽門一定我要去安魂，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不是，殿下！您……”
“啊，別勸，而且你也不能去。”我說道，他的軍裝紅的跟新郎官似的。
“我得隨行……”
“免了，你這一身，我怕殿下讓人打出門來。”波文笑著說：“又是大紅，又是金色的，我們陪老大去就是了。”
“還有我。”瑪格麗特換了一身素色的裙子說道。
我讓鼠團準備了蠟燭和銀幣，然後來到棺材鋪，結果一進門，就給氣了個半死，棺材鋪所有人，一看是我，立刻跪在地上行禮，老闆領頭道：“親王殿下，請節哀。”
“去去去，家裡又沒死人，節什麼哀啊，晦氣！”波文立刻揮手驅趕道。
“哦，是小人失言了，您是又打算替人滾釘板吧？”老闆連忙道歉。
我笑著擺擺手：“這次不是，我是想問問誰家有人去世了。”
“這樣啊，有。”老闆指了指一副正在製作的棺材：“今天一早剛來的，南城橫四街一家，家裡老頭死了，唉，怪可憐的，不知道得了什麼病，天天疼的叫喚啊，這不，終於消停了。”
“殿下，算了吧，病死的。”波文小聲勸道。
紅十字會還得抓緊開張啊，我搖搖頭：“就他了。”
“殿下，我能不能問一下，您問這個幹什麼？”老闆小心的問道。
“哦，告訴你無妨，這不亡靈要入侵嗎，我學了安魂術，想替逝者安魂，消散怨靈，也好拖延亡靈入侵的時間。”我說道。
老闆聽完，嘴巴張的老大：“您會安魂？安魂師！”
“哦，你知道？”
“哎呀，我這店，是祖傳的，早些年聽老輩的說過，以前……聖光明教有幹這行的，專門幫人裝殮屍體，料理後事，殿下，這……這可是下賤人幹的活計啊，早就沒人幹了。”老闆驚恐的說道。
我笑了笑：“無妨，我家有個亡靈，是她教的，總得有人幹才行。”
老闆點點頭：“好吧，您也是一片善心，死的那個老頭，死前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最後一口痰卡著，沒說出來，死不瞑目，您要是願意幫這個忙，我想一定是件大善事啊。”
“他家住哪？”我問道。
“我帶您去。”老闆脫下圍裙和袖套，掃了掃身上的木屑道。
“麻煩你了。”
“唉，哪的話，殿下，這邊請。”老闆畢恭畢敬的說道。
我吩咐鼠團去買些其他東西，然後跟著老闆到了喪主家裡。
一個老太婆，坐在門口，默默留著眼淚，手裡拿著個掃把，時不時在空氣中揮舞兩下。
“她就是那老頭的老伴了。”老闆說道。
“她在幹嘛？”我奇怪的問道。
“嗨，驅趕她家老頭子，死不瞑目的人，魂魄是不願意走的，以前有安魂師，只要出得起錢，就能安息，可現在，您瞧，這是拿掃帚往外轟呢。”老闆搖了搖頭：“她家也是窮，棺材訂的是最薄的，還是賒賬，就算還有安魂師，可哪裡請得起？”
我看著一陣心酸，把自己的至親的人掃地出門，誰能接受？
“好了，你回去忙吧。”我掏出一把金幣：“賬我來付，給他換個厚點的棺材吧。”
“哎哎，用不了這麼多。”老闆急忙推讓，我搖了搖頭：“那就記賬吧，咱們這是長期的合作，誰家碰上這種事，你就用這錢幫一把。”
老闆這才接過錢：“殿下，我們都是看慣了生死的人，您這樣的，我是頭一回見啊，您是打算長期給人安魂？”
“是啊，有人死，你就來通知我，我儘量擠出時間為他們安魂。”我說道。
老闆一聽，深鞠了一躬，然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