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劍峰的探龍手……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的?”王鍾看著仰躺在地,雙眼大睜的王川,口中的話音艱澀而模糊。
“那自然是前幾天啊。”王川躺在擂臺上,仰頭望天,時不時吸一口涼氣。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徹底脫離了戰鬥狀態,變回了平常那個會喊痛,會貧嘴的王川。
而不是冷酷無情的戰鬥機器。
當然,以他現在的身體損毀程度,就算意志再堅定,也沒法戰鬥了。
那暈染在全身上下,如點點紅梅的血跡,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我出這一拳嗎?”王鍾的頭顱漸漸低垂下來:“你是怎麼知道,我會用這招來終結你的?”
“以你的脾性,如果不能在最後漂漂亮亮地使出這一拳,將我徹底擊敗,前面所有的鋪墊,都沒有意義了吧。”王川的眸子愈發晶亮:“丹霞峰的旭日王拳,果然是威力無匹。”
“只可惜,你現在只是練氣境界,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發揮這一招的真實威力。”
“想用出這一招,無論是蓄力還是出手,都要去捕捉空中那玄而又玄的道法軌跡,從而導致了出手速度的緩慢。”
王鍾口鼻中,鮮血道道滲出。
先前王川那一式探龍手,傷了他的心肺脈絡,此時神智漸漸模糊,自然無法再抑制那沸騰的鮮血,自然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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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已經把我調查得一清二楚了啊。”王鍾品嚐著口中的腥甜,整個人狠狠地砸落檯面。
“那是……自然。”王川的身體,被王鍾倒下的震動,砸得搖晃了兩下。
“因為那封信……我也看過啊。”
在弟子們驚駭的目光下。
王鍾,再沒有爬起來。
乙丑班那高舉著雙手的少年們,手臂忽然僵直起來。
似乎有千鈞的重擔,壓在了他們的雙手上,不然怎麼會覺得如此沉重?
李清崖的雙眼瞪得滾圓。
先前,他只看到臺上的兩人,用極快的速度對了一拳。
他與那些歡呼雀躍的弟子們不同,始終對王川抱著一種近乎無理的信念。
那揮舞著短刀,隨手斬滅山精的少年,絕不會如此輕易的倒下。
但他也從未想過,王川居然真的能將王鍾打倒。
原本漸次而起的歡呼聲,漸漸小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那些隨大流歡呼的弟子,早已被醒神的傢伙們喊停。
王鍾的身體,就倒在王川身邊。
他毫無聲息地趴在那處,口鼻間的鮮血卻是已經停止了滲出。
王川對著天空,長長地嘆了口氣。
就算用上了道術,用上了計謀,用上了錢曉瑜教授的武技,他的殺傷力,也依舊是太低了些……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敢於全力施為,不用擔心真打出人命來。
他翻過身,用雙臂支起身子,癱軟在地的雙腿,終還是站了起來。
倚在支柱上,他彷彿用盡了力氣。
“現在,可以宣佈我獲勝了嗎?”他看著那一字排開的長老們,面上滿是疲憊:“我想,他一時半會是站不起來了。”
“可以,趁著我還沒倒下,宣佈我勝利了嗎?”
陳玄易手中的錘子,不知不覺間竟捏出了汗水。
他看著擂臺上一動不動的王鍾,以及勉力站著的王川,手中的錘子終是落下。
鐘聲響起。
比試結束。
王鍾趴在地上,耳邊傳來的,是一陣陣惶惶之音。
他的腦海中,閃過了父親那嚴肅的容顏,丹霞峰那高峻的峰巒。
當日,站在仙鶴的脊背上,他敢於鄙視十二峰之下,所有的山峰。
但今天他才明白,當他從那座高峻的峰巒上走下時,那些不起眼的小山峰,居然也是這般的險峻,這般的高聳。
一隊醫士走上前來,將躺在擂臺上的他扛到擔架上,緩緩抬走。
盪漾之中,他好似回到了童年的搖籃。
那時的他,還沒有背負著諸多的信念,沒有沾染上各種的惡習。
親近天地,松靜自然。
也許,那個傢伙說得沒錯……他的腦海中,忽然閃回過王川的面容。
自己的道,或許真的……
走歪了。
王川站在擂臺上,看著那肅靜得像是死了爹孃的道院看臺,拒絕了一旁醫士的擔架,也沒有選擇走下擂臺。
看臺上的人們,也正凝視著他。
凝視著這個,被人戲稱為“甲子班之恥”的男人。
他的眼神掃過乙丑班。
王鍾的那群小弟們,沒有一個敢於正視他的目光。
他沒有繼續看著他們,而是自然地巡視過去,從左到右,將那些弟子們的表情,統統梳理了一遍。
驚駭和質疑,是那群弟子們,最主流的表情。
只是,在他的目光掃視時,沒有一個人敢於跟他對視。
除了等在下方,被選出的二十八位挑戰者。
“你們,都很期待這我輸了這場比試,對嗎?”他看著眾人,緩緩伸出右拳。
“可惜,沒能讓你們如願。”
一根中指從拳頭裡緩緩升起。
“這是我勝利後,送給各位的禮物。”他把中指比過頭頂。
“希望大家喜歡。”
說完,他放下那只傷痕累累的右手,緩步走下擂臺。
陳秋道早已候在下方,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王川。
“你這傢伙……還是那麼逞能。”他看著面如金紙,胸膛劇烈起伏的王川:“拖得越久,傷勢越重,你難道不清楚嗎?”
“王鍾這傢伙,雖然太過霸道,但他說的一句話,我也同樣認同。”王川眼神幽幽。
“既然那群弟子們,想看我失敗出醜的樣子,我自然不會讓他們舒心。”
“不然,我這口心氣,始終是順不下來。”
陳秋道攙扶著他,把他送上醫士們的擔架。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正式的甲子班成員了,對吧?”王川扭過頭,看著跟在一旁的陳秋道:“打敗了四大天王之首,我也不再是什麼甲子班之恥了,對吧?”
陳秋道重重地點了點頭。
“沒錯,你絕不是什麼恥辱。現在的你,是甲子班內逆襲的黑馬,是讓整個道院吃癟的強者。”他注視著王川的眸子,一種名為熱血的光芒,從兩人的眸子裡閃過:“從今天開始,再不會有人敢於小覷你。”
“那我就放心了。”王川的雙手,搭在擔架的被子上:“記得等會幫我,把丟在擂臺上那件冬衣撿回來……我就那一件好看些的冬衣。”
“還有,幫我跟錢曉瑜說聲謝謝,順便拜託她幫我照顧小貓。”
“我可能,得休息一段時間。”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陳秋道默默地點頭。
“嗯,一定會的。”他扭過頭,看著那半圓上,重新歡呼起來的少年少女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天王進場了。
不過,無論是哪位天王進場,跟他們都沒有了關係。
對於他們來說,試劍大會已經徹底結束了。
朔風拂過山崗,帶來嶺南地區特有的溼冷味道。
陰雲漫卷,天色轉瞬數變。
有一劍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