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入雲!”李疏瞪大了眼睛,這位娘娘可不是惹不起,是,是特別惹不起。
“你知道?”蘭桂問。
李疏點了點頭,“我認識個,認識個太醫,聽他說過這位娘娘的事兒。”
“你說來聽聽。”朱璃十分感興趣,她倒想知道知道,這位有多厲害。
李疏站起身,把門窗一一關好,然後坐回來,壓低聲音講這位娘娘的軼事。
原來入雲二字並不是這位娘娘的封號,而是人家自己覺著這兩個字雅緻好聽,因此在平日裡不管是寫書信,還是日常用具的落款,都要加上這兩個字。
“她原本是個歌女,因為在宮宴上唱了一曲竹枝詞而受到聖上青睞,當場給了封號,入宮就是貴人。”李疏皺眉搖著頭,顯然對這位蒙寵的經歷,頗有些不屑。
“唱的這麼好?”朱璃瞪大眼睛,要是自己有這個本事就好了,到選花魁的時候只要唱上一曲,可比跳舞省力氣。
“唱的,只能算不錯。你們想,聖上後宮有多少娘娘,那個不會唱?不過這位臉皮厚,人家唱曲兒的時候,沒穿樂部給的衣裳而是穿了自己縫的。”李疏撇了撇嘴,“裡衣外只罩了兩層深淺不同的翠色薄紗,說是正應那竹枝詞裡‘楊柳青青江水平’一句。”
“厲害。”蘭桂和朱璃都挑起大拇指,這不光是臉皮厚,這還,這還膽子大呢!宮宴上又不是只有聖上自己,還有滿朝的文武大臣,這番弄好了可以一躍枝頭做鳳凰,弄不好被聖上斥為不知羞恥,那怕是命都沒了。
“她入宮後,不到一年便連升幾級。聽說她頗會討聖上歡心,因此每月聖上在她那兒少說也得睡二十日。皇后娘娘也曾經勸過,被聖上下旨當著六宮的面兒斥責一番,還罰了半年月利。”李疏看了看蘭桂,“你說就這樣兒的,能惹得起?”
“完了。”蘭桂苦著一張臉,“我家要是找不到沉光香怎麼辦啊?不會真的被抄家吧?”
“要不,你早些做準備?”朱璃經過抄家之苦,她咬著下唇站起身,從櫃子緊裡面摸出一個包袱,拎到桌上開啟給蘭桂看。
“這是我攢的銀子,你先別拒絕,聽我說完。抄家的時候,他們什麼都不會給你們留,但是你可以拿銀子疏通他們,讓他們在上書朝廷的時候,就說你們孃兒幾個不堪折辱自盡了。這樣你們就能脫出來,到時候來找我,我把這些都給你,你帶著你祖母她們遠遠的離開這兒,等上兩三年,我給你們送信,你們再回來。”
“你……”蘭桂看著包袱裡的銀子紅了眼睛,朱璃說的這番話她暫時還聯想不到自身,但她能想到朱璃當日,受了多少的折辱。
“我娘當時,只知道在我身上藏錢,不知道疏通他們。”朱璃扯了扯嘴角,勉強笑著安撫蘭桂,“跟我爹一起被抄家的還有兩家,其中一家的兩位小姐,就是這麼跑的。她們娘以前沒出門的時候,聽聞過別人家抄家,因此有經驗,早早花銀子,買了自己兩個女兒的平安和清白。”
“你沒什麼不清白的。”李疏突然開口,他站起身把那包袱重新繫好,然後扔到朱璃懷裡。
“哪兒就到這個地步了?你倆別急,我有辦法。”
“我也是沒了辦法,才趕緊回來。”蘭夫人滿屋子亂轉,玉娘幾次請她坐,她都擺擺手,示意自己坐不下。
老夫人琢磨了好一會兒,在蘭夫人希冀的目光下,搖了搖頭。
“咱們家,也沒有沉光香。”蘭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這香我倒是見過,但也不過是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兒,而且當日已經賣了。”
“那,那可怎麼辦?”蘭夫人咬著下唇,“那一位正受寵,又不是個講理的,這,這,這可怎麼是好。”
“莫急。”蘭老夫人閉上眼睛,嘴裡無聲的唸叨著什麼。
蘭夫人不敢攪擾,便咬著下唇站在原地,心急火燎的看著她娘。
玉娘退到外間,都讓小丫頭煮兩碗蓮芯茶來。等她端茶回到屋裡的時候,老夫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這香失落,少說也有百十來年,咱們沒有,宮裡,怕是也沒有。”老夫人冷笑了兩聲,“現在想起要這個,為的恐怕不止是香吧。”
“娘,您的意思是?”蘭夫人想起一事,她瞪大眼睛後退兩步,險些跌坐在地上。
“別怕。”老夫人站起身走到蘭夫人身邊,伸手抓住蘭夫人的手肘,帶著蘭夫人來到裡屋暗室內,又命玉娘也進來伺候。
“我記得那沉光香的味兒,真的咱們沒有,做個假的,還不費事。”老夫人穩坐太師椅,一樣樣兒念出名來,讓玉娘去蘭家庫裡尋找。
“可若是,當年那件事兒?”蘭夫人還是心裡不踏實,娘的手藝她是放心的,老夫人不出手則以,出手了只怕宮裡有那剩餘的沉光香放在一起比,也比不出。她怕的,是另一件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不一定的事兒,你慌什麼?”老夫人聲音沉穩,面色冷靜。
蘭夫人看著她的樣兒,自己心裡也覺著踏實了不少。
“娘說的是。”蘭夫人按著蘭老夫人的說法,一樣樣炮製香料,開始制“沉光香。”
“咱家當日能渡過那一劫,今日,也沒什麼過不去的。”
“香,乃五臭之一,所以需要炮製。”李疏抱著雙肩,胸有成竹的靠在窗邊。
他和蘭桂、朱璃、阿玫四人現在正在泰福樓二樓包廂裡,桌上擺著十幾盤菜,還有一罈十五年的女兒紅。
“你別背書了,我現在頭疼。”蘭桂靠在朱璃懷裡,讓朱璃給自己揉太陽穴。
“嘖。”李疏分出心思轉身白了蘭桂一眼,“你也是制香世家,狗屁都不懂。”
“你懂狗屁,你最懂狗屁,你出門還讓狗咬了呢!”蘭桂跳起來指著李疏吼,李疏摸摸鼻尖,決定不跟這人一般見識。
“你把我們拉出來,打聽完人家住哪兒又拉著我們來了酒樓,現在正經的一句沒有在這兒被香譜。”朱璃眉頭緊皺,她從知道這事兒心就一直懸著,就怕蘭桂落到跟自己一樣的下場。現在李疏有話不說明白,她要不是強壓著火,早拎著凳子奔著李疏腦袋輪了。
李疏用鼻子出了口氣,耐著性子解釋。
“香分單品香,也就是單獨一種就能用,還有合香,這個你倆懂吧?”
“懂。”蘭桂點點頭,“單品比如沉香,檀香,自己就能用,合香需要把各種香品按分量調和在一起。”
“還行,不算什麼都不明白。”李疏點了點頭,他見蘭桂挑起眉毛來要急,趕忙繼續往下說,“剛才我說,香乃五臭之一,需要炮製。所以呢,這香的味兒啊,是能人為調和的。比如朱璃平時用的梅香,就是你姐用各種香調出來的,而不是真的用了梅花。”
“你是說。”蘭桂猛地跳起來,“這沉光香找不到,但是可以作假!”
“對。”李疏笑了笑,“沒了那麼多年的東西,哪兒給她找去。我猜啊,她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沉光香是個什麼味兒,不過是聽人說,或者翻香譜看見的,一時興起要,所以做個假的給她,她也發現不了。”
“那,那咱們在這兒幹什麼?我回家告訴我祖母和我娘,讓她倆做個假的唄。”蘭桂轉身就往門口走,她想回去過趕緊告訴祖母和娘,省的她們著急。
“你是不是傻?”李疏搖頭撇嘴,“香是假的,但宮裡來人是真的吧,這次糊弄過去,下次那位娘娘再翻出什麼來,不是還要找你家?”
“所以呢?”蘭桂、朱璃、阿玫、異口同聲的問。
李疏用下巴點了點街對面的客棧,“那人就住在這兒,我拉著你們來泰福樓喝酒,是為了看他什麼時候出門。”
“把他綁了?打一頓?讓他回宮告訴那個入雲,以後少來騷擾我家?”蘭桂挽起袖子拎著板凳,朱璃抄起桌上的酒罈。阿玫左右轉著腦袋,見實在沒趁手的東西,便深吸口氣,也想去抱一條板凳。
“你們仨,真是,真是,……”李疏險些讓這三個三個玩意兒氣死。
“宮裡來人你們都想打?當打我呢?”
這句話說完,蘭桂和朱璃臊眉耷眼的放下手上的東西,阿玫捂著嘴笑,她記得李公子被打過好幾次的。
“能被那一位派出來辦差的,必然是心腹。咱們得摸清楚這人的喜好,然後逢迎好了他,讓他回宮以後,既不能說蘭家香不好,又要在日後那位再作妖的時候好好勸誡,讓她別再找你家麻煩。”
李疏說完,就不再搭理蘭桂她們,他轉過身,繼續盯著對面客棧看。不知怎麼,他心裡隱隱的,覺著有些不安。
“肅王平日就喜音律舞蹈,據說在府裡經常命歌姬唱歌,舞姬做舞來取樂。”李疏心裡想著,眉頭不由得越擰越緊。
他希望是自己多慮了,肅王再怎麼也不至於跟聖上的後宮有聯絡吧,這人應該就是來給娘娘辦差的,與不負香,應該沒什麼關係。
蘭桂點點頭,她雖然不懂這些,但她覺著李疏說的十分有道理。
“來,多吃點兒,他家的胭脂鵝脯好吃。”蘭桂給朱璃和阿玫夾菜,還盤算著一會兒多買點兒帶回去給蘭蜜吃。
話說回來,娘娘的心腹真會選地方,這地兒當初自己跟著姐夫的時候來過,口味確實做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