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蘭桂抱著肩膀,偏頭斜眼看著李疏。
“你不會覺著,我是喜歡你吧?”李疏發誓的手沒放下來,甚至還舉得比剛才高了些,“我若是看上了,就天打雷劈。”
“我不傻。”蘭桂冷冷的看著李疏,若是這人真說是看上她了,那才是有鬼。
“那就好,那就好。”李疏拿出帕子給自己擦了擦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虛,每每面對蘭桂的時候,說實話心裡哆嗦,說謊話心裡也難受。真真這蘭桂就是自己命裡注定的冤家對頭,也不知上輩子欠了她什麼?
“當時,你娘你姐覺著我,是吧,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跟你也挺,不是,是勉強配得上你蘭二小姐。”李疏看著蘭桂的臉,隨著人家臉色的變化,調整自己的語氣和用詞。
“繼續說。”蘭桂磨著牙,手指頭也捏的咯嘣作響。、
“你娘和你姐,先跟我聊了聊香,然後又約我過幾日去鋪子裡細談。我當時也以為是談生意啊!那我就去了啊!可是後來我在街上聽說了這件事兒,她們傳言說是,是我看上你了。然後你和朱璃又謀劃著要打人什麼的,我這人膽子小,就沒敢再去你家鋪子談生意,也沒敢告訴你倆。”
李疏八分真兩分假的說完了這番話,因為那兩分假話心虛的他,此時在蘭桂的眼裡倒是顯得頗為真誠。
“行吧。”蘭桂深深吸氣,又吐了出來,“也算是你情有可原,這事兒就此過去了,以後別再提。”
“不是。”李疏見蘭桂真的不生氣,且也相信了他的話,就涎皮賴臉的把椅子扯回原位置,然後笑嘻嘻的給蘭桂倒酒夾菜。
“不提,不行。”
“你還想怎麼著?”
“我這次出家門的時候是發過誓的,說要談成個大生意,給家裡人看看。”
李疏放柔聲音,眼睛看著蘭桂,手還扯著蘭桂的袖子,“可我到現在還一樁生意都沒做成呢!你就不打算幫幫我麼?”
“滾滾滾滾滾。”蘭桂被李疏這幅模樣弄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甩開李疏的手,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你就直說,想讓我幫你什麼?”
“我想跟你家做生意,但是現在若是去找你娘談,恐怕你娘會叫夥計拎棒子打我出來。因此,我想讓你先回去跟你娘說清楚這些事兒,順便,幫我引薦引薦。”
李疏雙手合十衝著蘭桂拜了拜,然後眨著眼睛看蘭桂,“蘭二小姐,蘭小爺。求您了!”
“行行行!好好好!我今晚回去就跟我娘說!”蘭桂實在受不了李疏這幅德行,她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若是李疏硬氣起來,她還真不見得能幫忙。反正現在在她心裡,對李疏的疑心已經都沒有了,自己懷疑朋友心中多少會有些愧疚,因此蘭桂決定幫李疏這一次。
“他們在幹什麼?”阿玫不明就以,她覺著李公子和蘭桂姐姐現在的樣子,特別像以前在家時候,偷喝酒後在娘面前求告認錯的爹,和板著臉嘴上說的狠,但卻在衝蜂蜜水的娘。
“誰知道?”蘭蜜剛才一直在側著耳朵聽,但沒聽明白,“鬼鬼祟祟的,肯定沒說好事。”
蘭桂心中疑慮已消,下一步計劃又有了著落。李疏心情大好,十分痛快的付了今日的飯錢,而且極力請蘭蜜和蘭桂多買些東西帶回家去。
“給你們祖母、孃親,姐姐,都買些,我拿銀子。”
蘭蜜眼珠咕嚕嚕轉著,她不等蘭桂推辭,先規規矩矩的給李疏行禮道謝,然後叫來店小二,把店裡最好最貴的菜都要了一份兒,當然了,也沒忘了給祖母要甜點心和吩咐小二去給大姐買酸梅和羊脂椒麻餅。
蘭桂對於自己妹妹這種近乎於敲詐的行為毫不羞愧,甚至慫恿阿玫也這麼幹。
“你想吃什麼就點,回去自己吃。”
“我想給朱璃姐姐買一些。”阿玫乖巧懂事兒,她雖然最近少跟朱璃在一處,但心裡總是惦記的。
“你朱璃姐姐眼睛裡,心裡,都只有那位王公子,裝不下吃的了。”蘭桂翻了個白眼兒,她才不是吃味兒,只是覺著朱璃這樣,與當時拍著胸脯說下那番不靠男人的豪言壯語之時,相差未免太多。
蘭蜜在一邊兒已經把朱璃這個名字存在了心裡,她剛才跟阿玫聊天兒的時候,沒心機的阿玫把自己的情況交代了個清清楚楚。蘭蜜平日裡不是不知道二姐整日出門浪蕩,但萬沒想到,二姐的至交好友,會是個花樓的姑娘。
等告別李疏阿玫,坐上馬車後,蘭桂終於想起自己今日身邊跟著的是個猴精。她陪著笑臉,先拆開一包剛才打包的杏幹,甚至打算餵給蘭蜜吃。
“二姐。”蘭蜜正襟危坐,難得的正經起來,“你怎麼認識了花樓的姑娘?”
“那個花樓的姑娘,其實是說她們平時靠賣花……”蘭桂挑著眉毛,準備編出點兒話來騙蘭蜜。
蘭蜜擺擺手,打斷了蘭桂原本準備的話說八道。
“我屋子裡那麼多話本,不用騙我,我知道花樓姑娘是做什麼的。”
蘭桂啞口無言,她不覺著朱璃身份低賤,但也確實不想讓蘭蜜小小年紀就知道這些。
“梁紅玉也是花樓姑娘。”蘭蜜口中的話倒是還算文雅,她平日裡看的話本都是蘭桂篩選過的,過於粗俗的東西,蘭桂不會給她買。
“對。”蘭桂笑了起來,“脂粉裙釵,也一樣能出英雄。”她壓低聲音,給蘭蜜講了朱璃的身世,但略過了朱璃勵志要當花魁這一節。她怕蘭蜜聽出了興趣,到選花魁的時候要跟著自己出門看熱鬧,那就麻煩了。
“真不容易。”蘭蜜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然後又問道,“那娘和大姐知道你有這個朋友麼?”
“大姐知道。”蘭桂點了點蘭蜜的腦門,“姐挺心疼她的,沒懷孕的時候,經常給她做香。”
“梅真香粉?”蘭蜜眨眨眼睛。
“耳朵真尖。”蘭桂又戳了戳蘭蜜的腦門,“現在大姐身子不方便,我還打算回去騙娘給朱璃做一些呢。”
“娘你能騙得過?”蘭蜜鄙視的看著自己的笨二姐,“就梅真香粉是吧,我會做,今日太晚我回去想睡覺,後日一早,你讓素蕊過來拿好了。”
“你都會做梅真香粉了?”蘭桂嗓子高挑,車外的素蕊看向豆蔻,豆蔻點了點頭。
素蕊拿帕子掩住了臉,一樣是主子,一樣是蘭家女兒,自己服侍的那一位合香制香品香啥啥都不會,怎麼就這麼丟人!
李疏牽著阿玫的手,在鴻福樓門口目送蘭桂的馬車離開。
阿玫第一次有了個朋友,她吸著鼻子,一來不捨,二來知道自己和蘭蜜身份有別,覺著日後再見面怕是沒機會了,因此十分難受。
李疏也不勸她,只捏了捏她的掌心,便帶著她往胭脂苑走。
“李公子?”阿玫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白兔燈籠,然後抬起頭去看李疏的臉,本想說幾句笑話的她被李疏嚇了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疏手上那個燈籠是臉譜的,因此映的他臉色返青,且隱隱的帶有些狠厲模樣。
“嗯?”李疏笑著低頭看阿玫,“怎麼了?”
阿玫舉起了自己的白兔燈籠,照了照李疏的臉。
“果然是燈籠的問題。”阿玫松了口氣。
“你說什麼?”李疏不懂,便又問了一次。
“剛才我抬頭看見公子臉色難看,嚇了一跳。”阿玫指了指那個臉譜燈籠,“這個照的人臉色又青又怕人。”
李疏挑高臉譜燈籠,先仔細看了看,然後又笑著搖了搖頭。
“不是燈籠照的人可怕,是畫上臉譜的人可怕。”
“為什麼?”
“因為掩蓋了自己的本相,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假的,可底下的看客確當真的看,所以,才可怕。”
“公子說的,不就是唱戲?”
阿玫聽得半懂不懂,李疏也不再解釋,只拉著她走的快了一些。
“再吃一些。”李作塵左手端著青瓷碗,右手拿著銀匙,面色語氣都溫柔,但手卻不容蘭麝躲避的又往蘭麝嘴裡喂了一口。
“我真的有些吃不下。”蘭麝勉強嚥下這口燕窩,喉頭上下動了動,險些吐出來。
“你總這麼挑嘴,孩子怎麼會身體壯實?”李作塵肅著臉,把青瓷碗重重的放在桌上。
蘭麝抿了抿嘴唇,吃完晚飯回房的時候,她就覺著李作塵臉色不對,可她不知道是為什麼。等回了房,李作塵讓許媽去做燕窩粥,還非要喂自己。
“那,那我再吃一些。”蘭麝忍著不適,往自己嘴裡送了一口。她此刻覺著李作塵只是在擔心自己和孩子的身子,根本沒想到這人是因為剛才她想吃椒麻餅生氣。
李作塵靜靜的看著蘭麝吃,他知道,不管蘭麝怎麼吃不下,怎麼想吐,只要自己不開口,蘭麝就都會吃進去。
“為妻者,就該如此。”李作塵覺著自己心裡的火氣降了不少。他打算等蘭麝吃完,再哄上幾句,或者等明日早起出門前再哄也不遲。只要在見到蘭家其他人之前哄好了就行。
屋子裡此時只有小夫妻兩個,瑞珠和張媽、許媽,剛才都被李作塵打發走了,他說自己想跟蘭麝單獨待會兒,瑞珠本來想退到外間兒,但許媽因為上次撞見李疏翻窗戶想歪了,因此扯著瑞珠要她去看自己做的小褥子,還一直給張媽使眼色。
“瑞珠去吧。”張媽自己站到外間屋門口,給兩個人挑開簾子,“我在這兒伺候著,有事兒我教你。”
許媽深深的看了張媽一眼,推著瑞珠走了。張媽走回裡間門口,站在那兒側耳傾聽。
蘭麝到底沒忍住,歐了一口在地上。
李作塵橫眉立目剛張嘴,張媽徑直走進來,手上拿著裹了薄荷碎的梅子,放進了蘭麝嘴裡。
薄荷辛辣,梅子酸甜。蘭麝覺著翻覆的五臟六腑都安穩下來,她舒服的長出口氣,隨後緊張的看向李作塵。
“想著是好東西,才勸你多吃。”李作塵笑的溫柔,他彎下腰,用自己的帕子擦去了地上的髒汙,“下次實在吃不了就別勉強,這樣看著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