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姑爺不必如此憂心。”張媽扯著嘴角,勉強對著李作塵笑了笑,“小姐身子康健,每日吃的也不算少。孩子長得快,在小姐肚子裡頂著腸肚,必然會影響食慾。等過些日子孩子開始長頭髮,小姐怕更是難熬了。”
“若是什麼都由著她的嘴,那也不成。”李作塵對著張媽又是另一幅面孔,他肅起臉眼神裡全是不屑的神情看,“你們不要一味縱著她的性子。”
張媽想頂他兩句,但外面傳來了蘭桂和蘭蜜的聲音。她雖然對李作塵心生不滿的,但卻知道給李作塵留臉就是給大小姐留臉面,因此忍下話,快步走到外間門口,去迎蘭桂和蘭蜜。
“姐,姐?”蘭桂只當李作塵這會兒已經在偏房裡了,她挑開門簾衝張媽笑笑,然後拉著蘭蜜徑直往裡間走。
張媽慢了一步,想攔著沒攔住。她知道屋裡現在是什麼情形,倒不是怕蘭桂帶著蘭蜜闖進去看見什麼,而是知道蘭桂肯定給蘭麝買了椒麻餅,怕蘭麝當著李作塵的面兒,不敢吃。
“大姐,我們給你買了羊脂椒麻餅和梅子。”蘭蜜進了屋子跑的比蘭桂還快,她是要跟大姐邀功的,還有個秘密,要說給大姐聽。
蘭麝起身笑吟吟的迎進來兩個妹妹,但在聽見羊脂椒麻餅那五個字的時候,不由得看了看李作塵的臉色。
“天色不早了。”李作塵站起身,笑的很溫柔,“桂兒、蜜兒過來陪你,我就先回偏房去了,你別與她倆鬧得太晚,早些睡。”
蘭麝點了點頭,繼續看著李作塵的臉。
李作塵又轉身過去跟蘭桂蘭蜜打了個招呼,然後快步走出門。在張媽給他掀簾子的時候,他斜著眼睛,嘴裡冷笑了一聲。
張媽不為所動,等李作塵出去了,就又轉身回來伺候。
蘭麝松了口氣,最近李作塵總是盯著她吃東西,雖然覺著這人是為自己好的,但本來就不舒服還要吃不喜歡吃的東西,蘭麝覺著特別難受。
而且,李作塵不喜歡她吃沾辣的食物,但很喜歡她吃酸。蘭麝知道酸兒辣女這個典故,也在跟李作塵說笑的時候問過是不是只喜歡兒子。李作塵輕描淡寫的略過了這個問題,沒回答。
“趁熱吃。”蘭桂開啟油紙包,把羊脂椒麻餅推過去,她用手輕拍蘭麝的肚皮,笑嘻嘻的開著玩笑,“看二姨對你多好,大晚上的給你買餅吃。”
“不是買給我的?那我不吃了。”蘭麝跟自己妹妹說話沒那麼多忌諱,她明明嘴裡咬著椒麻餅還要做出一副不稀罕吃的樣子給蘭桂看。或許因為剛才跟李作塵處處陪著小心,本打算順嘴跟蘭桂打趣的蘭麝突然心中泛酸,她紅著眼圈把椒麻餅放下,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姐,你別生氣,是給你買的,真的是給你買的。”蘭桂趕忙拍著蘭麝的後背哄,“我跟你認識多少年了,對不對?肚子裡那就是塊兒肉,我跟她有什麼交情?怎麼可能是給她買的?”
蘭麝破涕為笑,她覺著自己剛才的樣子有些丟人,因此雖然是不哭了,但趴在桌上死活不肯抬頭。
“姐我錯了。”蘭桂蹲到蘭麝身邊,從下往上看蘭麝的臉,“姐~,姐你好歹理理我。”
“大姐。”蘭蜜雙手託著下巴,腳在桌子下面一踢一踢的,悠閒的很。她並不著急哄蘭麝,因為她有制勝的法寶。
“大姐,你快起來,我有個二姐的秘密要告訴你。”
“什麼秘密?”蘭麝抬起頭。
“切。”蘭桂輕蔑的看著蘭蜜,早跟她說大姐已經知道朱璃的事兒了,這會兒告狀有什麼用?笨丫頭!
裡間屋的張媽低頭倒茶,她不關心這個。但外間屋裡,豆蔻素蕊和剛聽見二小姐三小姐來了的瑞珠許媽,都屏氣凝神的聽著。她們也實在是好奇,這二小姐,能有些什麼秘密?
“二姐在外有野男人。”蘭蜜聲音極大的說了一句。
外間屋裡傳來幾聲驚呼,蘭麝瞪大了眼睛,蘭桂急的去捂蘭蜜的嘴,就連一向冷靜的張媽,都失手砸了茶壺。
“別亂說!”蘭桂氣的想抽蘭蜜,但蘭蜜油滑,早在她撲過來要捂自己嘴的時候,就已經竄到了蘭麝身後,現在用身懷有孕的大姐做擋箭牌,蘭桂氣的要死,但不敢靠近。
“就是有,你還送人家個臉譜的燈籠呢!”
外間屋靜了片刻,接著傳來素蕊小心翼翼的問話聲。
“這算,私相授受了吧?”
“放屁!”蘭桂氣的粗話都冒了出來,她哆嗦著手指著蘭蜜,氣的語無倫次,“你先送人燈籠的,你先私相授受的。”
“啊?”豆蔻在外間屋驚叫,“我的天啊!我們小姐還不到十歲呢!”
外間屋亂成了一鍋粥,素蕊驚中帶喜,豆蔻驚中帶憂,許媽生怕自己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一時間不知道是應該先去告訴老夫人、夫人,還是應該裝作沒聽見趕緊找理由出門。瑞珠看著豆蔻又看著素蕊,不知道先勸哪一個。
裡間屋也沒好多少,蘭麝捂著胸口顯然是受了驚嚇。張媽忙著給蘭麝順背,蘭桂滿屋子追打蘭蜜,蘭蜜這會兒了也不敢繼續躲在大姐身後,但她又不甘心被二姐抓著,因此如同個大個的老鼠,滿屋子亂竄,最後躲到了床底下。
“好了!”平靜下來的蘭麝猛地拍了下桌子,這會兒了,她覺著自己必須得拿出長姐的威嚴,“你倆都給我過來,說清楚今日的事,不然我就讓瑞珠她們去找娘和祖母,咱們去祠堂當著祖宗的面兒說!”
在床邊跪著抓蘭蜜的蘭桂氣哼哼的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規規矩矩的站到了蘭麝面前。
蘭麝就著張媽的手喝了口茶,先瞪了蘭桂一眼,然後又去看蘭蜜。
“蜜兒,你出來。”蘭麝皺起眉,平時蘭蜜雖然淘氣,但還是聽自己話的,今日怎麼躲在床下,還不出來了?
“大姐。”蘭蜜在床下露出個頭,“你為什麼要在床底下藏銀子?”
好容易,姐妹三個都坐到了桌邊。床下的銀匣子也被張媽和瑞珠掏了出來,那裡面是李作塵這段時間在賬面上做手腳扣出的銀子,上次他本想用這些打點那位“貴人”因為沒用上,所以又找機會重新放了回去。
眼下銀子被翻出來,在偏房裡睡覺的李作塵不知道,但蘭麝卻覺著十分尷尬。
“銀子是我放的。”她拍了拍蘭蜜的手,“娘給的月例銀子花不完,我就隨手放在這裡。”
“哦。”蘭桂和蘭蜜一.asxs.頭,蘭夫人一向大方,給三個女兒的月例銀子也多。蘭桂若不是整日出門浪蕩,給這個買吃食給那個買首飾的,也根本花不完。蘭蜜因為年紀小,平日裡自己的錢都交由豆蔻掌管,豆蔻是個仔細的丫頭,雖然沒人問,但她每月都去找玉娘報賬,結餘也都好好的收在蘭蜜房裡,數量比這匣子裡的還要多。
瑞珠皺了皺眉,小姐什麼時候攢下的銀子?又是什麼時候放到床下的?她怎麼不知道呢?
張媽扯了扯瑞珠的袖子,在瑞珠看過來的時候,微微搖了搖頭。
“現在說你倆的事兒。”蘭麝肅起臉,正色看著兩人,“不許撒謊,蜜兒,你先說。”
蘭蜜從自己看見買燈籠的講起,事無巨細的都告訴了蘭麝。
“大姐,二姐跟那個男人很熟悉,那個男人看起來也很怕二姐的樣子。”蘭蜜人小鬼大,她看出李疏對蘭桂的畏懼,但因為不知這兩人的根底,所以沒想明白為什麼人家要這麼怕她二姐。
蘭麝轉過臉,眯著眼睛看蘭桂。
蘭桂一臉苦笑,今日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帶著蜜兒和阿玫李疏一起去吃飯。這,這她娘的,可怎麼能說清楚?
“你說。”蘭麝緊盯著蘭桂的臉,“你若是有半句假話,我就去請娘請祖母請家法。”
“好吧。”蘭桂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臉的看著蘭麝,“姐,我說實話,但你不許多想,我跟這李疏真的就是兄弟關係,沒有任何男女私情,這輩子,我倆都不可能有男女私情。”
“二姐騙人。”蘭蜜繼續晃著腿喝茶,還拿了個羊脂椒麻餅啃,“話本上的那些男人,喜歡誰就怕誰,他要是跟你沒私情,為什麼那麼怕你?”
“他哪兒怕我了?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蘭桂氣的又想打蘭蜜,但沒敢。
“哼。”蘭蜜把自己的椅子往蘭麝那邊兒拖了拖,“現在是大姐問你,你好好回話,不然大姐就要請娘請祖母請家法了。”
“我倆的確是認識。”蘭桂抓了抓耳朵,一五一十的把什麼時候認識的李疏講了個清楚明白,她也沒隱藏李疏今日跟自己說的那個“烏龍”,因為這會兒其實也是個機會,趁現在一起說出來,也省的日後再麻煩。
“原來就是這個人。”蘭麝鬆開眉頭,輕舒口氣,“我和娘每次說起這人都生氣,誰能想到你倆是舊相識,這裡面還有這麼大的誤會。”
“都怪李疏,也怪那些三姑六婆,有的沒的瞎傳一氣。”蘭桂說的口幹,她抓過茶壺,仰著脖子往嘴裡倒茶,連喝了十幾口,方才覺著好些。
“姐,我本來今日答應了李疏,要在娘面前引薦他的。顯然既然話說出清楚了,那,那你明日幫我去跟娘說說吧。我倆是朋友,平日裡我有事兒他都幫忙,現在這點兒事兒我要不幫他,那顯得我多沒義氣。”
“真的只是朋友?”蘭麝挑著眉毛看蘭桂,“我怎麼覺著蜜兒說的有點兒道理,若只是朋友,他那麼怕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