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哪兒怕我了?他那是心裡有愧!平時跟我鬥嘴兇著呢,你是沒瞧見。”蘭桂十分鄙視的撇了撇嘴。她怕蘭麝不信,於是指著蘭桂,又指了指偏房方向,“我平日裡也沒見姐夫怕你,怎麼姐夫心裡沒有你麼?”
“亂說。”蘭桂這句話頂的蘭麝心裡難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裝作不快,先遮掩了過去。
張媽看了看蘭麝的臉色,又看了看窗邊擺著的那個漏壺。
“天色真的不早了。”她走上來給蘭桂蘭蜜行禮,“二小姐三小姐回去休息吧,大小姐現在身子重,不能晚睡。”
“哦哦哦。”蘭桂趕忙拉著蘭蜜站起來,嘴裡說著讓蘭麝好好休息,但走到外間門口又轉回來,扒著裡間屋門可憐巴巴的看著蘭麝。
“大姐,你明日千萬記得幫我跟娘說,我都答應李疏了,若是辦不成,他會笑話我的。”
“好。”蘭麝點了點頭,不過就是想跟蘭家做生意而已,若不是自己現在身子不便不能去鋪子,這點兒事兒都不用告訴蘭夫人,自己就能做主。
蘭桂這才放心而去,她先送蘭蜜回院子,然後哼著小調跟素蕊往自己院子走。
“小姐。”素蕊直到回房,服侍蘭桂洗漱完畢後,才開了口。
“嗯?”此時心事全無的蘭桂迷迷糊糊的剛要睡著,被素蕊叫醒她沒急,只是翻了身支撐起半個身子,揉著眼睛問道,“什麼事?”
“你和那位李公子,真的半點兒私情都沒有麼?”
“沒有。”
“哦。”
“哎,不是,我怎麼覺著我說沒有,你這麼失落呢?”
“倒也不是失落。”素蕊嘆了口氣,“不過是覺著上次去觀音廟,那些銀子白花了。”
蘭桂氣了個倒仰,她躺回到床上決定不再搭理素蕊。素蕊雖然也沒再跟蘭桂說什麼,但今晚在外間屋守夜的她長一聲短一聲的嘆著氣,直到子時方才睡下。
人都走了,蘭麝自己坐在桌邊,看著那銀匣子發呆。
她竟不知道李作塵什麼時候積攢下這些銀子?且就放在床下,這到底是信不過她?還是心理有什麼打算呢?
瑞珠不敢直接開口勸,她幾次藉著倒茶,遞手巾,請蘭麝洗漱的藉口跟蘭麝說話,但蘭麝不回應,她便咬著下唇,退到一邊默默的陪著。
因為有瑞珠在,所以張媽給蘭麝行了禮,便回了房。許媽拉著她想聊聊那床下銀匣子的事兒,但張媽說下人不言主子私事,早早洗漱,上床睡了。
許媽沒奈何,也只能洗漱了胡亂睡下。她耳朵裡聽見了張媽平穩的呼吸聲,自己也閉上眼睛,但怎麼都睡不著。
原本,她是想留下做奶孃的。但現在,她又有些不確定了。在她看來,大小姐人老實,瑞珠事兒少,原本當小少爺或者小小姐的奶孃會是件輕省的差事,但因為連續幾次撞破了李作塵的“醜事”,讓她在鄙夷李作塵的同時,也起了想走的心思。
“姑爺若與小姐合心合意,在這兒還好。可如今看著,姑爺心思太多,小姐又是個傻的,留在這兒日後難免要靠一頭兒。”許媽在心裡默默盤算,她是蘭家的家生子兒,雖然幹活拈輕怕重,但骨子裡是向著蘭家人的。但很明顯李作塵現在拿捏住了蘭麝,許媽心裡不想站在李作塵那邊兒,又覺著這院子裡早晚要由李作塵說了算。因此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天亮了,方才下定決心。
她不打算留下來了,不過是個奶孃的差事,蘭家歷代不用奶孃,這次突然要奶孃,只怕就是個壞兆頭。
“張姐。”許媽坐在床上,看著起床收拾自己的張媽。
“嗯?”張媽轉過身來,還沒等跟許媽說話,就先被許媽那兩個黑眼圈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一夜沒睡?”
“是。”許媽點了點頭,“我昨夜突然惦記家裡的孩子。張姐,我不想留下來當奶媽了,這差事還是你幹著合適。我想著找機會去回了老夫人、夫人和大小姐,乾脆就直接留下你,如何?”
“我全聽主子的。”張媽收拾好自己出了門,她站在門口搖了搖頭。人有時候啊,不能太精明。太精明就容易多思多慮,其實這院子裡的差事很好做,只要記著主子是誰就好,其他的人,不需要考慮。
蘭麝也是一夜未眠,昨晚瑞珠好容易想出個理由,說是熬夜對孩子不好,這才勸她洗漱上床。但蘭麝躺在床上卻睡意全無,她把那銀匣子放在床邊,手就搭在上面,整夜都沒閤眼。
李作塵走進門的時候,蘭麝聽見他的腳步聲,飛快的把那匣子又踹回到床下。她暫時沒想好該怎麼問李作塵,便不能的龜縮起來,粉飾太平。
“昨夜睡得如何?”李作塵什麼都不知道,他自己飽飽的睡了一夜,此時精神極好,對蘭麝也很溫柔。
“還好。”蘭麝勉強對他笑了笑,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倦意。
“小家夥。”李作塵走上來,蹲在蘭麝身邊,手撫上蘭麝的肚子,“是不是你鬧你娘了?嗯?再欺負你娘,爹就打你屁股。”
蘭麝低頭看著李作塵,手抬起來,摸了摸人家的頭髮。
“三郎。”她吸吸鼻子,“你說,是孩子要緊,還是我要緊?”
李作塵眉頭一皺,懷孕的女人心思敏感,他在鋪子裡常聽那些夥計說自己家裡的婆娘有多難纏。對比起來,蘭麝還算是省事,因此李作塵耐著性子,順口哄了一句。
“當然是你要緊。”他站起身,輕拍蘭麝臉頰,“別多想,我今日回來,給你買羊脂椒麻餅,好不好?”他並不知道,也從未去瞭解過蘭麝的口味,不過是順著昨天蘭麝想吃的東西說了一句,做了個順水人情。
“別亂花銀子。”蘭麝雖然老實,但心裡有事兒,還是想試探試探李作塵的反應,“你自己的月例銀子留著花吧,我想吃什麼會讓瑞珠她們去打發人買的。”
“跟我分這麼清楚?”李作塵心內不快。在他聽來,蘭麝這分明是怕自己花光了月例再找她要。
“我的就是你的,不給你花給誰花?”李作塵眯了眯眼睛,此時此刻自己還需要忍,等蘭麝生下孩子,等自己平步青雲後,再發作不遲。
“給我花?”蘭麝眨了眨眼睛。難道三郎攢私房,是為了給自己花麼?
“當然是。”李作塵擺了擺手,“我每日有吃有穿已經知足了,還要那些銀子做什麼?娘給的月例還用不完呢。你要什麼只管告訴我,我買給你。”
“那,我想要根簪子。”蘭麝順口說了樣東西,她想試試李作塵是不是真心實意說的剛才那番話。
“好。”李作塵點了點頭,一根簪子而已,今日本來約了位客商來取貨,也早跟蘭夫人通報了要送人些什麼香。這裡外不過是自己一筆賬的事兒,這些小錢他如今也不是很看在眼裡,蘭麝現在肚子裡懷著他兒子,因此他也樂意拿這點兒銀子,哄蘭麝開心。
“那我先去祖母哪兒請安,你自己吃早飯吧。晚上回來,我等著你的簪子。”蘭麝笑著走出裡間屋,她得給人留出空兒來拿床下的銀子,不然三郎可用什麼給自己買簪子呢?
蘭桂因為李疏拜託自己的事兒,也早早來了老夫人院子。她見到蘭夫人先沒敢提,只等著蘭麝過來說。蘭蜜昨晚也被她哄好了,現在乖巧的站在她身邊,一句不提昨日的事情。
“我來遲了。”蘭麝扶著瑞珠的手,笑吟吟的走進院子。
“昨日沒睡好?”蘭夫人看著她皺起眉,藉著又看向瑞珠。
瑞珠不敢說話,低著頭往後退了半步。
蘭夫人眯起眼睛,好端端的主僕倆這個樣子,一定有鬼。
“是,沒睡好。”蘭麝揉了揉眼睛,還打了個哈欠,“昨天晚上貪嘴,吃了兩張羊脂椒麻餅,夜裡胸口又脹又酸,難受了一夜,早起才好些。”
懷孕的時候嘴饞,蘭夫人自己當年是親身經歷過的。加上蘭麝平日基本不說謊,所以蘭夫人點點頭,沒再追問。
蘭桂在蘭夫人身後衝她姐擠眉弄眼,直到看見蘭麝點了點頭,方才放下心。
等陪著老夫人用完早飯,蘭夫人起身要走。蘭桂趕忙跟了出來,扯著她娘的袖子,涎皮賴臉的搖晃。
“有事?”蘭夫人見不得她這幅無賴樣子,且今日約了人談生意,於是皺著眉拍下了蘭桂的手。
“有事就說,耍什麼賴?”
“我跟您去鋪子吧,路上咱們再說。”蘭桂眼瞧見蘭麝也走了出來,便趕忙把她娘往她姐身邊兒推,“我姐有事兒要說,您先聽完她的,再聽我的不遲。”
蘭麝忍著笑,把昨日蘭桂跟自己說的話,又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娘。”她也扯住蘭夫人的袖子,“這原是場誤會,如今說開了,倒也不必再掛懷。我聽桂兒說,只三郎孃親的事兒上,這位李公子便沒少幫忙。您想,能跟桂兒做朋友的,必然是個實心腸的好人。左右咱們跟誰都是做生意,您不妨就跟他聊聊,給他個機會,如何?”
“找聶娘的事兒,他也幫忙了?”蘭夫人勾著單邊唇角,露出個冷笑,“咱家的事兒,他倒真是挺上心的。”
“李疏是熱心人。”蘭桂拍胸脯幫人保證,“娘,您跟他聊聊就知道了。就算您信不著我,難道還不信您自己的眼力麼?”
“那約他明日過來吧。”蘭夫人點了點頭。
蘭桂喜滋滋的跟她娘她姐道謝,一溜煙兒跑走去通知李疏。
蘭麝心裡無事了打算回房歇息,蘭夫人把她送到院子門口,看著她進了院子,轉身後,臉冷了下來。
“夫人。”金枝瞧著她的臉色,自己下的打了個哆嗦,“您,您怎麼了?”
“沒什麼。”蘭夫人快步往大門處走。
人家既然找上了門兒,那自己明日便要好好會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