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蘭夫人臉色不好看,不是因為蘭姐兒身子不好,而是因為昨晚上她熬夜逗蘭姐兒玩自己走了困。天快亮的時候,蘭姐兒吃了奶安穩睡了。她哈欠連連,只能拿釅茶醒神。
“娘。”蘭麝見她娘臉色這樣,各種不好的想法便湧進了腦子,她開口聲音裡就帶了哭腔,把正要打哈欠的蘭夫人嚇的打了個激靈。
“姐兒呢?”蘭麝抽泣著問道。
“在屋子裡。”蘭夫人心疼自己女兒,但也知道這是沒法子的事情。只好硬下心腸來,不止不解釋,還嘆了口氣。
蘭麝快步走進屋內,發現往日這個時辰生龍活虎的蘭姐兒正昏昏沉沉的睡著,而且臉上帶有不正常的潮紅。
其實這紅是許媽剛才揉的,蘭姐兒每逢睏倦時候都極其可愛,平日裡許媽手癢癢又捨不得揉捏,今日總算得了機會,趁著蘭麝沒來之時,很是過了把癮。她還拉上蘭夫人一起,蘭夫人嘴上說著“不可”,下手比許媽還用力,氣的姐兒撓了她一把。
“昨晚上鬧得厲害,這才睡。”蘭夫人繼續打著哈欠,她把蘭麝拉出裡間屋,挽起自己的袖子,給蘭麝看自己手上的抓痕。
“你看,這是她鬧起來的時候,給我抓的。”
蘭姐兒平時性子急,被惹火了便會上手去抓,別說旁人,就是她自己的臉也經常被抓破。但蘭麝這會兒哪兒還能分辨出來,她只當蘭姐兒是因為身上難受才會如此,當下急的淚珠滾落,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我已經讓人去叫李疏了。”蘭夫人拍拍蘭麝手腕,“你先別急,看看李疏來,怎麼說。”
“還得多久啊?!”蘭桂在李疏身邊轉悠,金枝也在一旁跟著著急。眼下雖然知道蘭姐兒身子無礙,但看姐兒白日裡的樣子,大家都心疼得很。
“怎麼著,也還得兩三日功夫。”李疏長嘆口氣,“你要知道,李作塵為人謹慎,現在雖然姐姐和你們都表現得無可挑剔,但他為求穩妥,一定還要再拖幾天。”
“他娘的。”蘭桂破口大罵,“這直娘賊就該千刀萬剮。”
“我現在跟金枝過去,你等會兒再來,見了我,躲著些。”李疏起身隨金枝而去,蘭桂咂咂嘴。她一開始沒想明白為何自己要在李作塵面前躲著李疏,等想明白了,自己先紅了臉。
“憑,憑什麼。”她絮絮叨叨的往外走,看見素蕊,就先扯住素蕊袖子。
“你說說,憑什麼我要躲著李疏?”
素蕊現在也是知情人之一,要不然那日蘭夫人趕過來的時候,不會讓金枝把素蕊先打發走。蘭夫人找了個藉口,說是素蕊伺候主子不利,明面上扣了素蕊半年月例,背地裡一次性把半年月例銀子發給她,還額外賞賜了不少。
現在聽見自家小姐問這個,素蕊當下翻了個白眼兒。
“您是丟人那個,李公子是得意那個,您當然得在人前躲著點兒。”
“我憑什麼就丟人了?”蘭桂更是不服。
“憑您是女的,他是男的。”素蕊語帶鄙夷,顯然對此也頗為不屑,“反正尋常人家若是出了這等事兒,都是女人沒臉面。”
“切。”蘭桂擺了擺手,“要不是為了,算了,反正也是裝的。”
素蕊點了點頭,她跟許媽一樣,知道的不多,只管按照吩咐做事。反正她清楚自家小姐沒吃虧,而且認真說起來,李公子跟小姐年歲相當,樣貌也確實般配,若輪腦子,吃虧的,還不一定是誰。
李疏見到蘭姐兒後,依舊是胡亂診治一番。
這次他說要給姐兒施針,怕蘭麝見了心疼,所以不讓蘭麝看。
李作塵先在外間屋裡安撫蘭麝,隨後又快步走進裡間。李疏背對著他,左手蘭姐兒,右手捻弄銀針,蘭姐兒厲聲哭嚎,手腳都被蘭夫人牢牢的壓著。
“好了。”李疏從自己手腕上拔針出來,蘭夫人抬起頭看他一眼,雖然沒說什麼,但眼底滿是欣賞與歉疚。
為了讓李作塵深信不疑,這針,是扎在李疏自己手腕上的。
在李作塵那個角度看過來,便是李疏剛把針從蘭姐兒身上拔下來,等他走近,又瞧見李疏擦拭銀針的細白棉布微帶血痕。
蘭夫人正在給蘭姐兒系衣裳,臉上帶著幾滴淚水。
“怎麼見血了?”李作塵皺起眉頭,裝作不快的問道。
“姐兒太小,剛才又掙扎的厲害,所以起針的時候劃破了皮。”李疏趕忙衝著蘭夫人拱手,“伯母勿怪,是我不小心。”
“現在情況如何?”李作塵心裡滿意得很,嘴角略微勾起,又馬上放平。
李疏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他跟李作塵先退到外間屋,任憑蘭麝怎麼追問,都只搖頭,不說話。等蘭夫人安頓好蘭姐兒出來的時候,他才慢悠悠的說起蘭姐兒“病情”。
“姐兒這病,有些兇險。”李疏拿出自己當太醫時,對宮中那些嬪妃的態度,面色凝重,慢條斯理。
蘭麝緊緊攥著李作塵衣袖,整個人都在發抖。
“到底是什麼症候?”李作塵握著蘭麝的手問。
“我瞧著,是急驚風。”李疏嘆了口氣,“兒女之事,本也是上天註定的緣分。有些事兒,強求不來。”
他這話一出,別說蘭麝,就是蘭夫人聽了都有些受不住。
蘭麝更是雙眼向上一翻,人直挺挺的倒了過去。
當下瑞珠急的直哭,李疏兩步趕上去,自己不好上手,便讓李作塵用手指狠掐蘭麝人中。直到蘭麝一口氣緩上來,他才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水。
蘭麝緩過來就開始哭,裡間兒屋剛睡下的蘭姐兒聽見自己娘的哭聲,也哭嚎了起來。屋子裡亂成一團,蘭夫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先顧哪一個,急的也落了眼淚。
蘭桂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她偏頭看了看李疏,發現李疏滿臉愧疚,顯然是沒料到會鬧成這樣。
皺皺眉,蘭桂快步走過來,單臂樓過蘭麝,讓蘭麝趴在自己肩膀上。又伸出手去,給蘭麝順著後背。
“娘,你去看姐兒吧。”蘭桂聲音沉穩,“姐姐這兒有我,你莫急,咱們慢慢商量。”
雖然這事兒是假的,但這還是第一次,蘭夫人覺著蘭桂如此頂用。
她點點頭,快步走進裡間兒把蘭姐兒哄睡。等她出來的時候,蘭麝已經擦過臉,蘭桂依舊單手摟著自己姐姐,正低聲勸慰。
李作塵此刻也裝出十分心急的樣子,有蘭桂安撫蘭麝,他便拉過李疏來到院子裡,兩人嘀嘀咕咕,看似在商討蘭姐兒的病情。
“哥哥,那香,可以出場了。”李疏聲音壓得極低,除了李作塵沒人能聽見。
李作塵先點了下頭,但很快,又搖了搖腦袋。
“先不急,今日怕是不會去鋪子,曾順也不能來這兒,所以再等等。”
李疏點點頭,他早已料到會是這樣。
李作塵自己尋思了片刻,又低聲開口。
“你待會兒,往香上提一提,只別直接說區撥。”
“我省得。”李疏呲牙一笑,“剛我說急驚風就留好了口子,待會兒我說出幾樣鎮靜安神的香來,保證她們不會懷疑。”
小兒之病,最重的就是驚風。而且這驚風有急、慢之分。現在李疏診出蘭姐兒得了這急驚風,一般來說,便是無力回天了。
蘭麝只聽過這急驚風的症候,知道這病兇險,但卻不知道具體的表象是什麼。
再加上李疏計劃的巧妙,蘭姐兒身上多汗潮熱,睡覺不安穩,若是再加上抽搐便跟急驚風一模一樣,眼下別說蘭麝,醫術差些的大夫來了,一時間也難以診斷。
蘭麝心慌意亂之下,只覺著李疏是唯一的救星,也沒想過要找別的大夫再來診治。
現在李疏走進來,她站起身猛撲到李疏面前,雙手緊緊攥住李疏衣裳,問他可有什麼法子能救蘭姐兒。
“大小姐莫急。”看著蘭麝這般模樣,李疏心裡難受。而且蘭桂在蘭麝身後目光灼灼的瞪著他,他還有點兒哆嗦。
“只要姐兒不抽,暫時還不防事。”李疏深吸口氣,擠出個笑臉來,緩緩開解蘭麝。
“開藥,多貴的都行。”蘭麝心急如焚,李疏現在就是要她割肉放血,只要能醫好蘭姐兒,她都肯。
“吃藥只是一方面。”李疏搖了搖頭,“現在當務之急,是讓姐兒安穩心神,以防止突生抽搐,那時候,就無力回天了。”
“該用什麼,你只說就好。”李作塵捏了捏蘭麝的肩膀,“麝兒說的對,只要姐兒能安然無恙,多貴的東西,我們都用的起。”
李疏要來紙筆,故作思索,在紙上寫了幾個藥名兒,又皺著眉頭塗掉。
蘭桂在一旁看著,氣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蘭夫人聽見皺了皺眉,連瞪了她幾眼,她才長出口氣暗生下來。最初,蘭桂是生李疏的氣,她覺著李疏戲演的太過,讓姐姐難受,可隨後想來這事兒起根上得怪李作塵。
“伯母。”李疏放下筆,“不知府裡可有杜蘅麼?”
“你是說,馬蹄香?”蘭夫人點了點頭,“府裡雖然沒有,但鋪子裡是有的。”
“先取來些,摻上半分琥珀末在姐兒床頭點上,空燻即可。”李疏勾起唇角,“這香有散風逐寒,平喘定驚的功效。姐兒若是用這個能安穩下來,後面再用藥,便有了二三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