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得了李老太醫這句保證，皇后娘娘這才放下心來。
此事不可外傳，因為不管怎麼傳出去，也不管皇后初心為何，皇后都要在聖上和滿朝文武大臣面前落下不是。
後宮不得干政和治理六宮無能這兩條死死的壓在皇后身上，現如今，有多了個不顧聖上龍體安康，以聖上為引，勾肅親王入彀。
李疏這計劃巧妙就巧妙在他把皇后娘娘拖了進來，這事兒成了後，皇后就算為了自保，也必須把他出主意的事兒，死死瞞住。
這是他剛才聽趙昭儀坦誠自己散步貴妃至死流言時想到的辦法，拖高位者下水，方能保住自己平安。
皇后心裡也有數，事已至此，她除了趙昭儀和李家外，並無其他人可用。自家母族是萬萬不能牽連進來的，沒有哪一個帝王不忌諱外戚勾結後宮。皇后與聖上多年夫妻，知道聖上的脾氣，也知道聖上當年初登帝位的時候諸多艱難。這些艱難造就了聖上如今對大臣們的猜忌之心，也正因為如此，肅親王一直以來在聖上做出的那番面前不爭功，不要權的樣子，得了到聖上信任。
“說說，接下來，怎麼做？”皇后讓趙昭儀起身，給她賜了座。從現在在開始，趙昭儀與她便算是綁在一起了，只是日後，趙昭儀終要自戕而去。
李疏在皇后的示意下，先扶著李老太醫坐起來，而後，他自己依舊跪在地上，挺直腰背的開始說計劃。
“那區撥香，現在昭儀娘娘手中，只是最近聖上無心後宮，所以，暫時不得用。皇后娘娘，依微臣的意思，不妨先讓昭儀娘娘有機會面聖，趁著面聖的機會，再用幾次香。而後等聖上身體不適為由，冷落趙昭儀，乃至，再，額，無力寵幸後宮。”
李疏摸了摸鼻尖，他也知道自己剛才說這個吧，有點兒不好聽。
李老太醫覺著自己胸口都是疼的，他輕輕咳嗽一聲，偷眼去看皇后。
皇后娘娘面色尷尬，但依舊端莊守禮，等著聽李疏繼續往下說。
“肅親王要的，就是聖上性命。他眼瞧著那區撥有用，但因為聖上身子不適冷落後宮，那香便無法繼續用下去，定然心裡焦急。昭儀此時便聯絡肅親王，說聖上厭棄自己，自己下不了手。娘娘您想，那香需得一次次累計下來才有效果，若是這麼斷了，那又要重來，上次曼陀羅粉便是因為這樣而無用的，肅親王這次怕是忍不住再等趙昭儀重得聖寵。或許，可引肅親王親自出手，在聖上面前用香。”
“繼續說。”皇后眉頭微皺，並不覺著這是多巧妙的法子。
“微臣今晚啟程，回梅城縣把李作塵秘密押解進京，請娘娘派個心腹跟微臣一起走。微臣進京，那人便留在梅城縣，以李作塵的身份，與肅親王繼續往來書信。這樣，一來咱們扣了人證在手裡，免得肅親王生出殺人滅口的念頭，也能即刻審訊，問出更多細情。二來，留在梅城縣的人與咱們隨時聯絡，便可按著聖上的情形，與書信來往的時候，矇騙肅親王。”
皇后這才有了點兒興趣，她挑挑眉毛，看向李疏。
“昭儀這邊兒，區撥用不上。肅親王若是忍不住自己下手，咱們當場就能人贓並獲。若是他忍得住，那就一定還要聯絡李作塵，再要毒香。此時，留在梅城縣的假李作塵便可說自己從蘭家打探到更毒更不易被人察覺的香方，在書信中表明自己可以呈與肅親王，但，要些實在好處。”
皇后娘娘點點頭，唇角泛起笑意，“李作塵那樣的人，要什麼好處，肅親王都不會懷疑，你是想讓肅親王在於李作塵來往書信，或者乾脆派人與李作塵交接的時候，露出尾巴。”
“對。”李疏唇角輕勾，“皇后娘娘，再謹慎的王八，它也有爬出罐子的時候。只要那誘餌夠大，就不怕他不出頭。”
王八
不是，肅親王現在自己的罐子，額，王府裡。就如同李疏算計的一樣，肅親王正在合算聖上什麼時候再能再寵幸後宮。
貴妃已經死了有段日子，聖上還在懷念她也是人之常情。但肅親王心裡清楚，貴妃再怎麼好，也不過是個美妾，古往今來，那些文豪大家們對於自己早亡的髮妻也不過寫上幾首詩詞悼念，回頭還不是娶填房，納嬌妾麼。
這種時候，聖上無心後宮，那後宮就得有人主動往上湊。一次不成，就兩次，曠久了的男人，能撐兩次，已經是難得。
合算好了主意，就得選人。
但這次肅親王不打算直接讓趙昭儀去，他覺著趙昭儀嬌憨一些，聖上此時不見得喜歡她那種歡騰性子，反倒是安靜孤傲的王才人此刻更容易讓聖上動情。
他打算利用王才人，讓聖上重新對後宮女人起興。這樣兒趙昭儀便能得了機會，也才能繼續用香。
翌日，肅親王尋了個理由進宮面聖。
他跟聖上見面也是閒聊，聖上在朝堂上受夠了那些大臣們勾心鬥角，所以每次見到肅親王都很開心。人麼，就是這樣兒，都知道正事兒要緊，但都不喜歡幹正事兒。聖上也是人，比旁人自律那是肯定的，但終究難逃本性。
“瞧著聖上臉色還是不好。”肅親王笑吟吟的推過自己剛點的茶，“聖上嚐嚐，這是前幾日臣弟翻一本古書偶然得的點茶方子，試了幾次都覺著不錯，今日才敢在聖上面前獻醜。”
肅親王平日裡就喜歡這些風雅的東西，聖上以往也沒少喝他弄得茶，今日面前這盞確與往日不同，那茶湯碧綠，茶乳膠合，湯質濃稠，飲下去盞中膠著不幹。
“咬盞。”，聖上面色欣喜，“你這等手藝，在前兩朝與人鬥茶，定然能得個‘三昧手’的美名。”
“弄著玩兒的，那些虛名兒沒意思，要了也無用。”肅親王在聖上面前坐姿即為舒展，他把聖上賜下來的粟玉內芯，蘇繡緞面兒的軟枕倚在身後，自己低頭也飲了一口。
見他這幅形容，又是一副不以虛名為累的樣子，聖上心中歡喜，命人從私庫裡拿了一柄象牙如意來，說是要送與本朝點茶聖手。
肅親王依舊面上淡然，只是那如意拿過來後，他仔細觀瞧了一番，而後放到了自己手邊上。
這，便是他的聰明之處。
平日裡裝作不愛功名，不喜爵位，不愛錢財。坦蕩放浪，愛好廣播高雅。但聖上賜下來的不管是什麼，他都表現得極為珍視。
如此一來，聖上和滿朝文武都覺著肅親王聰明守禮又無威脅，沒人會把謀逆之事聯想到他的頭上。
若真如他計劃那樣，等聖上駕崩之後。一無子嗣可以直接繼承皇位，其餘有血緣關係的又都不如他那般讓人放心，他當然便成了所有人眼中，最適合坐上龍椅之人。
誰不想要個聖明但性子好的君主呢？比起那平日裡有本事但性子暴戾或者仗著自己是皇親目中無人的貴胄，滿朝文武利索當然的更願意扶持他。而且這中間有不少人，都得過他的好處，也都有把柄，在他手裡捏著。
“若說到這茶，我記得前陣子聖上曾賜我一碗寒霜茶。”肅親王又飲了口茶湯，開始把話往王才人哪兒引。
“我回去找了古書，也試做了幾次，但都不是那個味兒。”
他抬眼看向聖上，眉頭微皺又馬上放平。
“今日還想問問，是哪一位手巧的給聖上烹製的那茶，能不能教教臣弟。”
“寒霜茶？”聖上每日喝的茶沒數，別說正常太監送上來的，就是後宮這些女人也經常弄個稀奇茶湯讓人送過來，為的都是爭寵。
一般情況下，聖上為了後宮和諧安生，只要是送來的，他都留下，過後不過虛應故事，說幾句套話，再讓人送些賞賜也就是了。
這些茶他有的喝過一口半口，有的乾脆賞下去給人，趕上誰在身邊就是誰，所以肅親王這種面聖多的，經常能蹭著茶喝。
這會兒肅親王說起寒霜茶來，聖上根本想不起來。
好在他身邊伺候的太監機靈，拱手低聲說，是王才人送的。
“這茶的名兒，倒是符合她的心性。”聖上點頭微笑，又看向肅親王，“等閒著，朕問問她怎麼弄的，再告訴你。”
肅親王只把話頭引到王才人身上，目的便達到了。
他笑著謝恩，又與聖上扯了些有的沒的，算計著時間，在聖上膩歪之前起身告退，手捧著那象牙如意出了宮門。
他這邊兒剛從宮門出去，後腳就有人飛快報與皇后知曉。
若論宮中耳目，皇后現在怕是還不如肅親王安插的人多。但她勝就勝在是當朝國母，是聖上髮妻。聖上最近心緒煩憂，皇后娘娘跟著操心，讓人回報聖上狀況，十分合情合理。
此刻李疏已經帶著皇后心腹秘密出京，皇后這邊兒便按照與李疏商量好的來。她一邊兒冷靜觀察，且看肅親王面聖後，宮中嬪妃可有動靜，另一方面通知趙昭儀，讓她做好準備。
“去回皇后娘娘，我已經知道了，這就準備去當個禍國妖妃。”
趙昭儀坐在妝臺邊，把聖上以前賞的三尾鳳釵斜插在雲鬢之上。她轉頭看著皇后身邊的心腹宮女，沖人笑了笑。
“只要聖上這幾日來後宮，我就有本事，讓他上我的牙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