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姐和姐夫有什麼了？”蘭蜜嘴裡嚼著橘子問。
她這話問的天真無邪，但屋裡大家尷尬成一團，誰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有，有點兒事兒。”玉娘幹乾巴巴的把話暫時圓了過去。
蘭桂還沒覺著自己問的有什麼不對，她站起身繞著蘭麝走了兩圈，還試圖伸手去摸蘭麝的肚子，“肯定是個漂亮小姑娘，那我就是她姨。”
“桂兒！”蘭麝氣的直跺腳，她用力怕下蘭桂伸向自己的手，狠狠的瞪了蘭桂一眼。
“我請的送子觀音這麼靈麼？”蘭桂抿了抿嘴唇，早知道那廟香火如此靈驗，該給自己也拜拜的，好讓觀音菩薩保佑自己終身不嫁，看上自己的男人都倒大黴。
在街頭吃餛飩的李疏才咬開個餛飩，就被裡面包裹的湯汁燙了舌頭，他的教養讓他做不出當場吐出來的事兒，於是只能張開嘴拼命的吸著冷氣，試圖讓自己舒服一點兒。平日裡吃餛飩也沒被燙著啊！今兒怎麼這麼倒黴？
好容易，蘭麝才把要去觀音廟的緣由說了個明白。她直言是李作塵的主意，說兩人要去替聶娘祈福。
在蘭麝看來，這麼說沒什麼不好的。生為人者，孝順父母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李作塵惦念親孃是好事，比那些自己過好了日子便想不起父母的人好上許多。
李作塵站起身來給老夫人和蘭夫人鞠躬，他抿了抿嘴唇，看起來好像有些惶恐。
“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們想去就去吧。”老夫人笑著開口，莫說是拜佛祈福，便是小兩口想出去逛逛，李作塵也不必如此緊張。她命玉娘去準備供奉和車馬，還特意說上山路不好走，要找有經驗的車伕。
蘭夫人也認為李作塵這樣是孝順之舉，她直接撥了自己常用得車伕給小兩口，還告訴這兩人今日起吃齋，晚間睡前淨身沐浴，以表心誠。
按說蘭家這兩位掌家人安排的十分妥帖，李作塵應該心生感謝才對。但偏偏李作塵這時候已經心有怨懟，他對於後面那些細緻的安排都不在意，只把老夫人前面那句“不是什麼大事。”存到了心裡。
“我還當是我上次請的送子娘娘顯靈了呢。”蘭桂摸了摸鼻尖，她還沒明白自己鬧了多大的笑話，只當是個烏龍。
“若是這麼靈，就先去給你的婚事許願！”蘭夫人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顧忌李作塵在場，估摸就要上手抽蘭桂了。
“不用不用。”蘭桂腦袋搖晃的跟撥浪鼓差不多，“觀音菩薩忙的很，要普救世人，還要管我姐夫娘的去向和安危，我還是不給她老人家添麻煩了。”
蘭夫人讓蘭桂氣的笑了出來，老夫人在上面也沒繃住，轉過頭去笑了好久。
話已經說到這兒，蘭桂趁勢站起身湊到蘭夫人身邊，涎皮賴臉的給蘭夫人揉肩膀，打算探聽一下某個混蛋的細情。
“娘，我今日無聊，不如跟你去鋪子裡？”
“用不起你。”
蘭夫人怎麼會不知道蘭桂的鬼心眼兒，她端起茶碗來喝茶，半點兒口風都不透。
蘭桂抓了抓脖子，繼續套話。
“您是怕我得罪客人是吧，那您什麼時辰得空？我去給您和姐送吃的，昨日我發現一家桂花糕做得好，趁熱澆上蜂蜜，入口即化，可好吃了。”
“歲數大了，牙齒不好，吃不得甜。”蘭夫人白眼兒翻到一半兒才想起還有姑爺在這兒，於是硬生生半路把白眼兒又翻了回來。
蘭桂還想繼續努力，但蘭蜜已經衝過來抱住了她的腰。
“二姐二姐。”蘭蜜仰著頭看蘭桂，十分諂媚的衝著蘭桂笑了起來，“蜜兒想吃桂花糕。”
“好~”平時鬧歸鬧，蘭桂打從心裡寵蘭蜜，也是家裡人都知道的事兒。只要蘭蜜說出來要吃的東西，蘭桂從來就沒讓她空等過。
蘭蜜心裡高興，她從自己手腕上摘下個金鈴鐺，死活要給蘭桂戴上。
“我有好幾個呢，這個送給二姐。”
蘭桂的年紀哪兒還能戴這個？但她不願蘭蜜不高興，於是開啟自己隨身的荷包，讓蘭蜜把那鈴鐺放了進去。
“二姐天天帶著，鈴鐺一響，就記著給你買好吃的。”
“拉鉤。”
“好嘞。”
滿屋子和樂融融，連下人們都抿著嘴笑個不停。唯有李作塵眼觀鼻，鼻扣心的悶坐著，既不說話，也不抬頭。
老夫人的眼神冷冷的撇過來，玉娘在一邊看的清楚，可其他人都沒留神。
玉娘在心裡微微嘆氣，老夫人眼明心亮，雖然現在蘭家已經交由夫人掌管，但夫人經驗不足，遇事兒還要上老夫人這裡討主意。現在看老夫人的眼神，顯然已經對李作塵有所不滿。這新姑爺才入府幾日就在老夫人心裡落下這種印象，怕是這品性，還不如當年的何珩。
“好了。”老夫人站起身來，笑著衝蘭蜜招手。等蘭蜜走過來後，她彎腰看著蘭蜜，但嘴裡的話，確實說給別人聽的。
“蜜兒乖，跟祖母去玩兒吧，你娘和你大姐還要去鋪子。”
“對對對，生意要緊。我出去給蜜兒買桂花糕，天黑前肯定回來。”蘭桂也站起身，拍拍衣裳準備出門。
蘭夫人張嘴想罵她，但轉念想到蘭桂也是快要定親的人了，於是硬生生眼下不好聽的話，給老夫人行了禮後，直接帶走了蘭麝。
跟平日一樣，瑞珠跟著蘭麝走了，李作塵自己回房。
他一路往回走一路沉吟思索，不知不覺的走錯了路，竟走到了蘭夫人的院子前。
眉頭皺起，李作塵在竹林邊停下腳步。他記得成婚那日蘭老爺出來受禮，而後就再也沒見過他。當時說是蘭老爺身子不好，但此後蘭家人從不提起，也沒聽她們說要找大夫看病抓藥，這個家中似乎沒人拿蘭老爺當回事兒，不知道這裡，是否有什麼緣由？
想到這兒，李作塵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他邁步走向院門，打算去看望一下蘭老爺。一來做出個孝順的樣子給老夫人她們看，二來他現在覺著自己和蘭老爺境遇相同，作為目前家裡唯二的兩個男人，他得去瞭解一下，蘭老爺為什麼把日子過成了這般窩囊的模樣，以免將來自己一招不慎，也落到這等下場。
院門緊閉，李作塵站在門口側耳傾聽，發現裡面半點聲音都沒有。
這個時辰，按說各個院子都應該有下人在灑掃，難道是因為蘭夫人出門了，下人勢利懶怠不把蘭老爺當回事兒，所以偷閒去了？
李作塵伸手叩動大門上的銅環，連叩幾聲，院子裡都沒人答應。
總不能沒人在吧？越想越覺著奇怪，李作塵索性加大了力氣，把銅環叩的乒乓作響。
“是誰？”院子裡響起清脆的問話聲。
李作塵愣了愣，他還沒想好該如何回答，院門就開啟了半扇。一個相貌清麗的丫鬟半探出身子，眉頭微蹙，上下打量著他。
“是姑爺啊！”不等李作塵開口，那丫鬟陪著笑臉走出來，規規矩矩的給李作塵行禮，“恕我眼拙，一時沒認出您來。”
李作塵微微點頭，抬腳打算往裡走，可他很快發現那丫鬟沒有讓開，也沒有給他開門。
“我去拜望一下岳丈。”李作塵心中不快，他站穩身體，雙手背在身後，用下巴點了點院門。
“老爺剛喝了藥睡下，實在不方便見客，天冷，姑爺還是先回去吧，等老爺醒了我會把話帶到，若是老爺明日精神頭好了，我再去請您過來。”那丫鬟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快，她抿了抿鬢邊的頭髮，竟然不等李作塵吩咐，就直接走回了門裡。
院門在李作塵面前關好，裡面腳步聲由近及遠，隨後歸於平靜。
吃了個閉門羹的李作塵憤恨甩袖而去，蘭家下人竟然如此無禮！這事他記下了，當將來翻身之時，必然要這個丫頭好看。
蘭桂出府後一反平日先在街上買吃食的常態，她趕到胭脂苑的時候朱璃才剛洗過澡，李疏不見人影兒，倒是年紀小本該貪睡的阿玫不顧寒風的站在後門那兒，等著給蘭桂開門。
“乖。”蘭桂揉了把阿玫的頭。
阿玫笑著跟她一起走進朱璃的房間，然後手腳麻利的提來一大壺夜露茶，又捧了兩盤蘭桂素日愛吃的鵝掌和鴨舌。
“你先自己吃會兒，我睡醒了咱倆再聊。”朱璃揉著眼睛打哈欠，昨晚的客人太纏人了，聽了曲子還要看跳舞，足折騰到半夜才睡下。
“我有急事。”蘭桂從床上把朱璃拖下來，又忙三火四的讓阿玫去叫李疏。
“嗯嗯，嗯。”朱璃兩手託著下巴，嘴裡敷衍著蘭桂，兩隻眼睛的上下眼皮不住的往一起黏。
“精神點兒！事關老子的終身大事！”蘭桂猛地一拍桌子，扯著喉嚨吼道。
朱璃嚇得兩手鬆開，下巴直接磕到了桌面上。
終身大事？！蘭桂每次說起那個看上她的公子，都恨不得活扒了人家的皮，怎麼今日還研究起終身大事來了？
“等李疏來，咱們三人一起研究。”蘭桂挽起袖子，做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可被她逮到了！今日就要跟朱璃和李疏好好研究一下，怎麼堵著那混賬王八蛋揍一頓，最好打的他面目全非，滾出梅城，這輩子都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