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呵,菩薩?”
“是啊,菩薩慈悲為懷,保佑我不被你這壞人~,捉著。”
朱璃揮手讓李疏閃開,她站到李二公子身後,伸手挑起李二公子的下巴,又在人耳邊吹了口氣。
李二公子轉身死死抱住朱璃,嘴一直往前伸,但都被朱璃躲了過去。
“這世上哪兒有菩薩,你就是我的菩薩。”
“你這麼說,也不怕菩薩責罰?”
“菩薩都是擺設,花銀子就能蒙了她的眼。”李二公子此時心如火燒,腦子也迷糊,只覺朱璃處處招人喜愛,就是給出去命,也沒什麼捨不得。
“吹牛。”朱璃不閃不避,臉上滿是嫌棄,但聲音卻帶著十足的媚氣。
“沒吹牛,你先給哥哥解開,哥哥詳細說給你聽。”李二公子美人在懷,想伸手去解矇眼的紅巾又不捨得鬆手,因此就那麼死貼著朱璃,央求朱璃給他解。
“先說,不吹牛,才給你解。”朱璃得意的笑了笑,她就快問出來了。
李疏偏過臉去,他不忍心看朱璃這個樣子,而且他覺著,朱璃也不想讓自己或者蘭桂看見。
“我家有個賤人,趁我娘不在,爬了我爹的床。”李二公子的話裡滿是怨懟,可見平日裡有多看不上聶娘。
“哎呦,這麼,這麼不要臉麼?”朱璃昧著良心罵了一句。
“還生了個兒子,為了分產業,送到我娘房裡養活。”李二公子冷笑一聲,“我娘為了名聲好聽,就養了。”
“然後呢?這跟菩薩有什麼關係?”朱璃問道。
“後來,我娘把他賣出去了。賣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他嫁人之前,我娘就把他娘那個賤人,送到了觀音廟,說是讓她在那兒修行,實際上那兒的姑子常年得我家供奉,對我娘比對菩薩還言聽計從。”李二公子頗為得意,也不等朱璃再細問,自己就把知道的一一說了出來。
“賤人在我家日日刷馬桶,在觀音廟也還要幹那臭活。那些姑子得了我今年剛的好處,自然往死磋磨她。她兒子回門那日,主持還特意安排了施粥,就讓她在街邊看著她兒子跟小媳婦兒一樣的回門子。我聽說,她當時就瘋了,拿著針線縫自己手,竟然像不知道疼一樣。我娘也說她是瘋了,就在沒什麼興趣去磋磨她。這不,初一那日,廟裡著了把火,主持讓人來送信,說是賤人當時正在廚房做齋飯,燒死在裡面了。你說說,若是菩薩真有靈,怎麼會看著這些姑子欺負人?又怎麼會讓人燒死在自己廟裡?”
朱璃看向李疏,李疏先搖頭再點頭,那意思就是前面說的都應該不假,只是廚房死人這事兒不對。
“菩薩果然是瞎眼睛的。”朱璃這話既是說給李二公子,也是說給李疏聽得。她再一次想起娘當日在家虔誠拜佛的樣子,不由得心生厭惡,嘴上的話也難聽了起來。
“你娘都把壞事做到菩薩眼前了,她也沒給報應。”
“這個世界上,有銀子,就不怕報應。”李二公子整個人宛如松樹上的毛蟲,不停地扭動身子,看著就讓人噁心。
“好了小妖精,哥哥可抓著你了,咱們現在還聊這敗興話做什麼,春宵苦……”
朱璃原本正衝著李疏擺手,讓他關門出去。誰知道她看見李疏挑著眉頭走上來,抬手在李二公子後腦處比劃了一下,那李二公子就軟著身子,滑到了地上。
李疏把銀針藏回袖子,衝著朱璃笑了笑。
“你,你幹什麼了?”朱璃蹲下身子,顫顫巍巍的去探李二公子的鼻息。
“放心吧,死不了。”李疏十分有把握的說到,“他差不多能睡到明早,到時候什麼都不會記得,只要你瞎話編的像一點兒,他就不會懷疑。”
“我不怕他懷疑我,來這兒喝醉了的客人多,常有晚上倒頭就睡什麼都沒做,早上起來什麼都不記得照舊給銀子的。”朱璃擺擺手,她開啟櫃子,從裡面抽出一條帶著髒汙的被子,把李二公子裹在裡面。
“我現在倒是懷疑你。”朱璃抬起頭,眯著眼睛看李疏,“平日裡看不出,你有這個本事。”
“我家世代行醫,針灸是看家本事,以前早就告訴過你們。”李疏攤了攤手,他以前就說過的。
朱璃眼睛在李疏身上饒了幾圈,她覺著李疏沒說謊,這才站身來,拉著李疏走出門,去了李疏的屋子。
阿玫坐在門口,手肘放在膝蓋上,兩手託著下巴,顯然是在等李疏。
見李疏和朱璃一起回來了,她先瞪大了眼睛,隨後飛快的起身給兩人倒茶。
“阿玫。”朱璃扔給阿玫一個錢荷包,“你去買點兒吃食,然後去我屋子裡看著李二公子,有動靜就來叫我。”
李疏想說不用看著,但他怕朱璃有話要與自己商量,於是點了點頭,沒攔著。
等阿玫走了,朱璃用手叩著桌面,把在廟裡訪查到的和剛才李二公子說的結合到一起,在肚子裡梳理好了,慢慢的說出來給李疏聽。
“人肯定原來是在觀音廟,而且一直在那兒受折磨。但並不像廟裡散出來的那樣,是燒死了。”
李疏點了點頭,他看過現場,很肯定那廚房沒燒死過人。
“所以這人,到底是死,還是活著?”朱璃只覺著頭疼,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最讓人懸心。
“我覺著是沒死。”李疏摸著下巴分析,“你想,若是死了,那廟裡直接說便是,何苦還編個燒死的謊話來騙人。”
“不對。”朱璃搖頭,“若是沒死,廟裡不會來李家送信。”
李疏一時沒明白,朱璃翻了個白眼兒,她發現男人的腦子好使的時候是真好用,不好使的時候,比死木頭強不了多少。
“廟裡的姑子貪李夫人銀子,對吧。”朱璃耐著性子問。
李疏點了點頭,不貪銀子,能這麼磋磨人麼?
“那你想,人活著,她們才有源源不斷的銀子,若是死了,是不是銀子也就斷了?”
“以前沒把人送去的時候,不也給銀子麼?”
“你腦子是死的?”
朱璃氣的只拍桌子,“李夫人突然加了給廟裡的供奉,就是因為李作塵他娘在!那這人要是死了,多的那份兒供奉,你覺著李夫人還能繼續給麼?”
“對啊,所以我才說沒死啊。”李疏聲音也高起來,朱璃這意思不是跟自己一樣麼。
“沒死她們為什麼說死了?銀子不要了?看她們那貪財的樣兒,就是真死了,也應該瞞住李夫人,多貪些銀子才好,為什麼上門去送信,說人沒了?”朱璃恨不得拿個錘子來,敲開李疏的腦子。
李疏自己轉了一會兒,發現朱璃說的,果然有道理。
“所以,這人可能死了,也可能沒死,但廟裡放著銀子不要,也要說她死了,就一定有鬼。”
總算明白過來了,朱璃給自己順了順胸口,“依我看,這人現在,八成是跑了。”
“跑了?”李疏提高了調門兒。
“對。”朱璃點了點頭,“你想,廟裡看不住人,一定怕李夫人怪罪,所以索性拼著銀子不要,只說人燒死了,免得李夫人為難她們。”
“她們就不怕這人去報官,或者去找李作塵?”李疏不是太信。
“你不懂女人的心,也不懂當娘的為了兒女能忍到什麼地步,能付出多少辛苦。”朱璃聲音低沉,吸了吸鼻子,“他娘忍了這麼久,不就是怕影響兒子麼,現在不管是報官,還是去找李作塵,都只會給李作塵添麻煩。咱們知道蘭家人都是好的,可他娘不知道。”
“你,你怎麼了?”李疏察覺朱璃不對,關心的問道。
“我想我娘了。”朱璃趴在桌子上,不肯讓李疏看見自己掉淚。
“我爹犯了事,娘為了保住我,給來抄家的人下跪磕頭。我娘是大家閨秀,平時言行舉止都是溫溫柔柔的,從不越矩出格,可為了我,她脫了自己的衣裳,說只要人家放了我,她就隨著人家怎麼禍害。娘給我衣裳裡塞了金豆子,被人搜出來的時候,她衣衫不整的跪地磕頭,求人家可憐可憐我這個馬上要沒爹沒孃的孤女,留點兒給我傍身。”
朱璃不再說話了,她身子不停的抖動,雖然無聲,但李疏知道,她在哭。
他以前沒見朱璃當他面兒哭過,平日裡,朱璃總是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她不在乎名節,淪落花樓也能每日開開心心的過日子,還努力學跳舞學樂器,就為了將來能當花魁。還勵志絕不依靠男人,要自己給自己贖身。
李疏原來只覺著朱璃堅強,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朱璃一直是在強撐著自己,她一定是不想辜負了她娘的希望,所以哪怕深陷泥潭,也要掙扎著活下去。
李疏把手伸向朱璃的肩膀,他想拍拍她的肩,哄上幾句。
但在快觸碰到人家肩膀的時候,他又收回了手。
自己沒資格在這兒勸朱璃,因為日後,自己必然是要對不起朱璃和蘭桂的。
李疏不敢想到了那日,朱璃和蘭桂該有多失望,又會用怎樣的眼神看自己。他抬手拿過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盞冷茶。
那茶,是阿玫特意預備的夜露,就是當日,李疏跟蘭桂初次見面,為了鬥氣,蘭桂花二兩銀子買的那種。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二兩銀子?小爺我買了!”
李疏耳邊響起蘭桂當時咬牙切齒的聲音,還有她挑眉瞪眼的樣子。
他不由得笑了起來,自己與蘭桂也是不打不相識,不知道等東窗事發後,自己跪地賠罪,蘭桂蘭小爺,能不能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