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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在李作塵面前得了臉的許媽站在門口,她猶豫了一會兒,掛上笑臉推門走了進來。

剛才在門口她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因此她進來也不看張媽,只瞧著瑞珠,想等瑞珠問起自己剛才做什麼去了,便把那套說辭說出來,試探一下瑞珠的態度。

“你來的正好。”瑞珠衝著她笑了笑,“繡娘送來了東西,你們明日就可以給小姐做小褥子了。”

“好好好。”許媽連聲答應,她也走上來摸了摸那些料子,滿口誇讚顏色好,布織的軟和。

“明日就做,姑娘今日也勞累,放心回去睡吧。”許媽收回手,一眼沒看桌上扔著的那張老虎帽圖。

瑞珠點頭走了,許媽自己洗漱罷了就歪在床上,張媽還坐在桌邊,一筆筆畫著圖。

“依我說,你少操心。”許媽跟張媽也算是自幼相識,雖然眼下兩個人爭一個差事,但她只想各憑本事,並沒打算就此跟張媽交惡。

張媽轉過頭來,皺著眉看她,顯然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在等她說。

“瑞珠歲數小,不知道,你難道也不知道?”許媽白了她一眼,舒舒服服的靠在被子上,拿手指著張媽腦門,“咱們府裡,以往就沒用過奶孃。”

“我知道。”張媽點頭,“我婆婆以前在老夫人院子裡當差,我聽她說,夫人是老夫人自己喂的,三位小姐,也都是夫人自己喂的,沒用過奶孃。”

“那你說,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找奶孃了?”許媽眨了眨眼睛。

張媽搖頭不語,她並不知道,也沒想過。叫她來她就來了,若是留下就好好做差事,不留下就回去做別的,也沒什麼。

“笨死你。”許媽抖開被子自己鑽了進去,轉身給張媽留了個後背。這人沒得救,給個棒槌就認作針,府裡以前沒奶孃,就說明主子們沒拿奶媽子當回事兒,這次突然用了,八成是姑爺的主意。想留下在這兒當差,便沒必要過多逢迎大小姐,而是要去伺候好姑爺。

見她不說了,張媽轉回身,繼續花花樣。她先畫了個虎頭帽,接著又畫了個兩張百花帽,和幾張鯉魚蓮花的肚兜樣子。

虎頭帽是給男孩兒預備的,張媽覺著現在孩子未曾落地不知男女,因此都得預備出來,免得到時候慌亂。

但她也知道,蘭家世代沒男孩兒,因此虎頭帽只準備一個就行,還是多準備些女娃用的東西,這樣不會浪費。

偏房裡燻著安息香,那香本是安神助眠的。可躺在床上的李作塵滿頭是汗,他眉頭緊皺,眼皮下眼珠飛快的抖動,嘴裡含混的說著什麼,顯然是夢魘住了。

“娘!”李作塵猛地坐起身大吼,他穿著粗氣,好一會兒了,才想起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在李府,而是在蘭家。

外屋門被叩響,小丫頭帶著含混的鼻音,問姑爺可是有什麼吩咐?

“沒事。”李作塵深吸口氣,打發了守夜的丫頭。他披著衣服起床,走到桌邊,倒了半盞溫茶,坐下慢慢的喝著。

剛才入睡前,他記得自己還在想許媽的事兒。睡著後,他恍惚中覺著自己尚在李府,且身高不足三尺,還是個幼童。

夢裡,聶娘坐在房間裡繡花,那百蝶穿花裙是大娘生辰時候要穿的,時間很緊,需得趕緊繡出來。

李作塵輕舒口氣,他以為自己忘了這樁事,想不到自己還記著,不然怎麼會做夢呢?

“可惜當日,沒扎死她。”李作塵眯了眯眼睛,他手捏緊了杯子,思緒陷入回憶。

那年,正趕上李夫人整生日做壽。李府上下忙亂不堪,本來聶娘覺著此事與己無關,她安生的帶著李作塵在自己屋子裡做活兒,還有三天她就得把內院下人們的冬衣都做好,眼下還差七八件兒,她黑白不敢挺歇,每日只在李作塵哭的厲害時,才略微眯一會兒。

李作塵記著,那日晚飯時,他正捧著碗坐在門口吃飯。

桌子上擺的都是衣裳,她娘不敢讓他在桌子上吃,生怕汙了衣裳,會因此受責罰。

那日的飯菜,李作塵至今都記著。他努力的扒著白飯,就是想把碗裡的那塊兒雞肉留給娘吃。但娘沒吃到,大娘院子裡的嬤嬤抱著東西走進來,撞掉了他手上的碗,那塊兒雞肉,也被人家踩在了腳底下。

“哎呀。”那嬤嬤皺起眉,“可惜了我這雙鞋,昨日才上的腳,這就髒了。”

聶娘起身賠笑,“嬤嬤別急,等我做完了這些,再給您繡一雙。”

“不用了。”老嬤嬤嫌棄的環顧屋子,見實在找不出一塊兒‘好地方’,便只能把手上的東西放在了聶娘的床上。

“夫人說,讓你繡一條百蝶穿花裙,她壽宴上要穿。東西我都帶來了,你看看夠不夠數?”

“壽宴時候就要?”聶娘連連搖頭,“那趕不及的。”

“呵。”嬤嬤轉身就走,到門口看見李作塵也沒搭理,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了起來。

“下流東西,如今也會躲懶了。不愛做就自己去跟夫人說,我可不給你傳這個話,沒得惹了晦氣。”

聶娘默默無言,她從那日起就開始繡裙子。下人冬衣差幾件兒,本想送出去讓管家再找旁人做,可管家虎著臉,說家裡人手不夠,沒人有功夫。

聶娘沒法子,只能加快手腳。可李夫人時常派人來看,針腳稍有不細便辱罵一番,要她重來。為了這條裙子,聶娘用上了積攢多日的蠟燭,李作塵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兒,還因此哭鬧了一場。

他說那是他留著將來讀書用的,娘都用了,他日後怎麼讀書?

這句話,被來看裙子的人回去學給了李夫人。

李作塵被叫到李夫人院子裡,跪了半日瓷片,又挨了幾下板子。

他被下人按在條凳上打的時候,一直在哭著叫娘,可聶娘沒來看他,她在自己屋子裡,被李夫人兩個心腹婆子看著,繡那條百蝶穿花裙。

挨了打的李作塵更是憤恨不平,他偷偷把一根針藏進那裙腰裡,想扎李夫人。但李夫人命人來收裙子的時候,要聶娘用手一寸寸的摸過,聶娘摸到了針,忍著疼,把針藏在掌心,這才讓李作塵躲過一劫。

李作塵放下茶盞,今晚這個夢做的他心慌。他在屋子裡轉了十幾圈兒,又背了會兒詩詞,仍然覺著心裡不踏實。

當日蘭老爺去了後,他便搬到這偏房來住。他心眼兒多,在鋪子裡賺的銀子沒往偏房裡隔,而是趁人不備的時候,全都塞進了自己和蘭麝的床下。

進蘭府後,他已經摸清了蘭麝屋子裡下人們幹活的規律,那床下平日裡少人打掃,那把豬鬃刷子放了許久都沒被人發現,放銀子,也必然不會被人發覺。

以往蘭麝未懷孕的時候,偶爾瑞珠會在床下放個香爐,但為了添換方便,香爐也只是推進半臂深。蘭麝懷孕後,屋子裡減了香,床下香爐不用了,更沒人發現那裡面另有玄機。

每當李作塵在那屋裡看著床的時候,他便覺著踏實。等他回到偏房睡覺,想著那地方萬無一失也會覺著很安全。

現在,他被夢攪的心裡慌,有心想去蘭麝那屋,又實在沒有理由。

“總還是銀子太少。”李作塵低聲默唸,“若再多些,我也不必急了。”

他深吸幾口氣,挑亮燭火,拿出賬本來一筆筆細看。

初八日,蘭家鋪子便要開門。按照蘭麝所說,一般熟客都與年前採辦好了香品,年後開門來的都是生客,到那時,只要運作得當,還能再賺上幾筆。

李作塵另取來一張紙,把自己所知城郊田地的價格,按照優劣排列,寫了張單子。

他一直想買些田產來傍身,全買良田太貴,可全買劣田,白花銀子,又覺著不划算。

“不如,搭配著來。”李作塵邊說邊在紙上書寫,他記得以前在李家時,偶爾聽聞過下面莊頭來報賬。李家莊子不少,良田劣田也都有。良田打下來的糧食一般都是存一部分,餘下的賣了換錢,而劣一等的田地則會租給佃農,這樣產出多少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拿佃戶的租地銀子。

這些銀子,除了一部分收歸公用外,餘下的都作為日常開銷或者年禮,給了李家另外兩位公子。

大公子自從娶了妻子還好些,大少奶奶孃家有錢,人也聰明,因此把持著大公子的銀子,不許他多敗壞。

沒媳婦兒沒人管的李二公子則仗著李夫人寵愛任性妄為,他花銀子全憑開心,沒了就去找他娘撒嬌要,李夫人每次都唸叨著家業大,生計艱難,但每次都給。

而李作塵是從來沒摸過銀子的,因此他看似清高,實際上心裡對於銀子的渴望,比他那兩個不成器的哥哥,還要大。他只有自己有錢才覺著踏實,得是他自己的,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也不能沾手。

“他們只會胡花,李家早晚被他們敗光,到那時,還要看我。”李作塵想起兩個哥哥的樣子,搖頭冷笑,等到那一日,他要去二人跟前問問,這李家是敗在何人的手上?又會在何人手上興起。

“小美人兒。”李二公子眼蒙紅巾,扎著兩隻手,滿屋子亂撞的在抓朱璃。

“這兒呢。”朱璃手裡抓著一把瓜子,聲音嬌嬌柔柔,臉上臭的要死。

“你等我抓著你,就要你好看。”李二公子奔著朱璃的聲音撲過來,朱璃靈巧的閃身躲過,伸出手去拍了拍李二公子的肩膀。

“來啊。”

她屋子裡此時,可不止只有他倆。就在剛才李二公子被蒙了眼睛後,朱璃輕手輕腳的打開門,迎進了等在外面的李疏。

此刻李疏靠在牆邊,抱著肩膀看李二公子如色中餓鬼一樣,衣衫不整,嘴角流涎,醜態百出。

朱璃使了個眼色給他,李疏勾了勾單邊唇角。

李二公子明明覺著朱璃在自己左邊,可右邊梅香一陣緊似一陣的傳過來,他便又往右邊去撲,可又撲空了。

“我怎麼就抓不著你個小妖精?”李二公子氣急敗壞,偏又捨不得轉身走。

“因為啊,我有菩薩保佑。”朱璃端坐桌邊喝茶,看著李疏滿屋子戲耍哪位李二公子。

她今日聽了李疏的建議,在阿玫端來的梅花湯餅裡,少少加了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