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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節:腥風血雨

生死本在一念之間,無關懼與怕。

刀迎著早上的晨曦而落時,幽玥眼前與腦中均是白茫茫的一片,沒有掙扎,或許說是忘記了掙扎,等這片白茫茫消失之後,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你這個蠢女人,怎麼蠢到這地步“耳邊不知是誰的怒吼聲,蠢女人是誰?誰是蠢女人?是自己嗎?臉上有種潮溼感,沿著肌膚裡的每一根神經正慢慢蔓延著,它呼喚著手去擦拭,難道是眼淚?可是心明明很冷靜啊,沒有半分要哭的衝動,眼淚也不會稠乎乎的,錯覺吧!是血!是血!是一個生命的終結,自己殺人了?可是……

“殺人都不會,跑到這來與送死有什麼區別?“卿天羽很不屑的揚起手中正鮮血淋漓的刀,陽光下的刀給人一種嗜殺的錯覺,晃的幽玥心昏眼花。

原來那個夢是真的,真的呈現在自己眼前,不是夢!不是夢!

夏日籠霧剛退還殘的林間清晨,鳥還未啼,花還未醒,可殺戮正在這裡上演著,死神正在這裡忙碌著,成敗無關緊要,生死可以淡泊。

“你跑來是不是就是為了送死!“卿天羽感到自己內心正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著,他這次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此戰勝敗與他無關,他要毒殺卿天謙勢在必行,他的好四哥,上次讓自己僥倖逃脫,這次自己一定要讓他走著出京,抬著入京,權利的角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想暗殺順利進行,卿天謙身邊的幾個”鬼“不得不除,自己這幾日忙得焦頭爛額,一聽幽兒有難,馬不停蹄趕來,這到好,平日裡牙尖嘴利的小野貓,變成了他人案板上的小貓肉,等著被宰,連反抗都不會,不生氣還能笑出聲來嗎?

“爹---爹---師兄---師兄----“難道那個夢會是真的?那爹自刎,師兄慘死都將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不!不行!爹怎麼會死呢?師兄怎麼會死呢?不能成真!絕不能成真!

“你還去哪?跟我走!“

“不!我不走“幽玥打落卿天羽欲擒住自己的手,”我要去救我爹,師兄們現在有難“

“活過來啦?“卿天羽譏諷道:”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能去救誰?“這丫頭也太自不量力了吧,自己都命懸一線了,還顧別人的死活”救人行呀!把刀拿著,先學著怎樣去殺人“

刀!那血淋淋的刀!那殺人如麻的刀!幽玥的手在顫抖,殺人!殺人!那自己不就成了惡魔,佛祖不會原諒自己,可是眼下自己要去救爹,還有師兄們,怎麼辦?怎麼辦?

“咔嚓“一聲,一個頭顱還帶著餘溫滾出了好遠,那空洞的雙眼就是地獄的入口,”看都沒有,這是戰爭,你那點小伎倆在眼下是無用處的“卿天羽挑眉對幽玥揚揚手中的刀,他就知道,小野貓心太軟,連只螞蟻都不敢殺,更何況是人,女人不適合戰場,戰場永遠無法屬於女人。

幽玥的心不知該何處安放,誰能給她一個不要如此掙扎的選擇,拿刀殺人是萬萬不能的,可是看爹被殺也是萬萬不能的,為什麼?為什麼?非要給她這樣的選擇,十七年的痛苦也沒有此刻的多。

“走,閉上眼“卿天羽摟住幽玥,此地不宜久留,及早脫身,免留後患。

幽玥感到殺氣很重,心裡很亂,除了死死抱住眼前之人,真不知能做什麼,自己多留一刻爹就多掛心一刻,師兄們也不會安心的,平日裡的小伎倆在明槍實箭面前毫無用處,意氣用事會害得大家都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耳邊的刀槍聲,殺怒聲,咆哮聲,燃燒聲……交織在一起,全部充耳不聞,生也好,死也罷,此時此刻徘徊在身邊又何妨,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是規律也是一種無從選擇的選擇。

“在這等著“

“不!“幽玥拉住卿天羽的胳膊,用懇求的語氣說:”七哥,你武藝高強,求你去救救所有人吧!“

這戰爭的結局都木已成舟,能救誰?救誰去?卿天謙一萬人馬圍攻區區幾百人,這結局是連只蒼蠅都難逃,管他慕容戰曾多神武,用兵如神,久經殺場,敗局已定,生死由命,死在戰場也是成全了他詔國第一武將的名譽,當然,這些話怎忍心對這個哭的梨花帶雨的淚人兒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是一個自己真心喜歡,乾淨如水的女人,太單純所以不忍心去傷害,太善良所以不忍心去重創,這樣無助的乞求,不答應心會不會不安,答應了只是個善意的謊言,心會不會更不安,答不答應的目的只有一個,不想傷害眼前人。

‘你乖乖在這兒等著“卿天羽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細膩過,哪怕是面對自己最喜愛的小妹妹,嚴厲大於言辭,原本那顆堅不可摧的冰涼之心快要溢位水來,原來人間還是有一片春天的。

幽玥知道此時哭只會適得其反,於事無補,可淚水就是不爭氣的調皮娃娃,一個勁的擠出來,根本沒辦法壓抑,都是自己的錯,若不去借什麼箭,眼下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殺戮,爹爹,師兄們勢單力薄怎麼能抵擋住對方如狼似虎的大軍,為什麼援軍遲遲未到?難道在那些高高在上,玩弄權術的人心中,他們已經成為一顆棄子了嗎?毫不留情的被拋棄了嗎?任自暴自棄,隨自生自滅,他們的命是不是如草芥?如果不是,為什麼援軍未到,眼下的種種跡象都呈現出肯定的答案。

蒼天,為什麼?不是說天無絕人之路嗎?可眼下哪條才是生路呀!

蒼天,為什麼?請您憐憫憐憫眾生吧!不要讓你的兒女再自相殘殺了。

夕城,你一向恬然自得,你聽見遠處的鼓角爭鳴嗎?你悲泣那些孤苦的亡靈嗎?你憂心那未卜的命運嗎?

幽玥不知,戰爭是燎原的火,夕城早不是她心目中的那個瑞者了,它早經歷過戰火的洗禮,滿目蒼夷,古廟已不復當日的溫情了,走了!散了!破了!塌了!

“木頭,木頭,你回來吧!玥兒好怕!好怕!”

一滴,兩滴,三滴……蒼天你垂淚了嗎?

原本的豔陽天被突如其來的疾風驟雨所掩蓋,天地在這一刻開始混沌未開,雨珠打在肌膚上,除了冰涼刺骨還有急急的敲擊痛,打在樹葉上,是愁更愁的思緒,夾雜在雨的腳步聲中是遠處傳來清晰的刀劍相擊聲和人最原始最瘋狂的暴吼聲。

“那個身影,蹣跚在雨中,是爹!是爹!”

可是爹!那是爹!你不要退了,身後是萬丈深淵,墜下去只會粉身碎骨的,可惡的敵人,為什麼你們非要置爹於死地,蒼天!蒼天!你睜開眼吧!這不公平!不公平!

從未想過,那個噩夢真的在自己眼前上演了,眼前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了,李將軍!李將軍,還有那些似曾相識的人,爹!爹!如此大的磅礴之雨都衝洗不掉這山谷中的陰翳,誰能撫慰這揪心噬骨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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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不要呀!不要呀!”

一世英雄斬乾坤,一朝身死莫無名,一捧熱淚刨熱土,一人一劍一雨中。

從此生死兩茫茫,紅塵不再問出處。

“爹---爹----”幽玥瘋了一樣拼命奔跑著,她要去接住那墜落的屍身,爹你一生為詔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詔國卻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如草芥一般捨棄了你,您若在九泉之下可能瞑目,您為了這個國家的安定與繁榮,戍守二十載邊疆,您為了這個國家的長治久安,保大家舍小家,您為了這個國家的安居與樂業,放棄繁華選擇孤苦……您值嗎?您在九泉之

下會後悔嗎?欣玥----您一生最愛卻不能相守的女子,在奈何橋上,您將用一種怎樣的心情去面對當年的磕磕與跘跘,下一世,您能拋棄那些家國仇恨給她一世的安穩嗎?若不能,請不要相遇吧!

夢裡與君分杯水/情意綿綿比翼飛/醉在心田不復醒/花香撲鼻蝶翩飛

“爹---爹---不要呀----不要呀----”

為什麼山路這麼長,好像永遠都跑不到盡頭;為什麼山路這麼崎嶇?好像腳下全都是坑坑窪窪;為什麼樹木如此繁茂,好像全都擋住自己奔跑的路;為什麼雨如此的密集,好像讓天地都渾為一潭了……

時間請您慢點,退回去……退回去……

爹,請不要放棄生命,不要將你熱忱的頭顱橫臥在這冰冷的土地上,不要將你沸騰的心臟冷卻在這綠色的山巒中,落日孤鶩,秋水長天,您不是一直說今生有很多遺憾,人生還有太多的美好,那就去彌補去享受呀!您的人生路走的越長,肩上的包袱就越沉,終於到了今日,您徹徹底底被肩上的包袱壓垮了,您知不知道,您為了這個包袱錯過了人生路上多少罕見的風景,您為什麼就不能拋棄這個包袱呢?今日您橫刀向天,他日又有幾人為您灑酒寄魂,一世英名到頭來不就是半抔黃土的哀情嗎?這一世已成遺憾,下一世遙遙無期。

“小小姐……小小姐……你快跑!快跑!”

“小小姐……小小姐……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不要---“生也好,死也罷,狼狽也好,不堪入目也罷,贏也好,敗也罷……,都不要!都不要!幽玥只知道自己要一直向前拼命的奔跑,爹在前方,爹在前方,誰在耳邊大聲的呼喊?誰絆住了自己的雙肩?不要!都不要!

“幽玥,幽玥, 你瘋了!你醒醒!“卿天羽顧不上臉上的雨水夾雜的汗水,晶瑩的水珠爬過他的全身之後變成了赤紅的紅珠,順著衣襬滴落著,他不顧生死衝回去,就知道出事了,幽玥整個人瘋了,二百人無一生還,眼下不是哭天搶地的時候,是逃離!卿天謙馬上就會找到這裡,到時不是自掘墳墓是什麼?

“不要---不要---爹---爹---你放開我,放開我”

看著懷中被打暈過去的幽玥,卿天羽迅速撤離,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幾百人無一生還這是事實也是預料之中的結局,參合陂這一戰是終結,也是慕容戰一生戎馬生涯的結束地點,這樣頂天立地的英雄,最後不是死於明槍卻死於暗箭,如其說是佟家把他送上了閻王路,還不如說是詔國皇族遺棄了他,這個遺棄的理由太顯而易見了,慕容戰是先皇養育成人的死士,皇上登基不久,他就主動請纓戍邊,二十多年過去了,他手握重兵,鎮守一方,皇權路上,這樣的人物不得不防,那最完美的捷徑之路只有戰死沙場,皇權路上,原本就是由無數人的鮮血澆灌出來的鮮花所點綴,多一個人的血只會讓花開得更鮮豔,不在乎是誰的血。

參合陂,你知道嗎?你見證了一個英雄的沒落,你也承受了一個英雄的悽苦。

戰爭中,沒有永恆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相互利用,慕容戰與卿天謙就是最好的例項,想到這,卿天羽不由不心底冷笑,慕容戰這也是諷刺吧!你曾經真刀真槍拼的你死我活的敵人,現在卻是你女兒的恩人,是諷刺吧!是諷刺吧!

其實,卿天羽不是菩薩,也沒有菩薩心腸,他要把幽玥帶回陽國,這是他與明了禪師的“交易”,他的皇權路,需要這棵大樹來遮風擋雨,出於私心,這只小野貓也不能死。

夏日淡淡遠去,蕭瑟秋風今又是,卻換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