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瓊的一番話使得眼下的百家氏族子弟熱血滿腔。
其實也無關乎其他,只是族中少年子輩皆是想金榜題名使然。
拼得功名利祿,搏得錦繡前程,亦如十幾年前的老一輩他們,例如音訊全無的姬青雲,眼前一族之長溫瓊,還有姬家的白衣探花姬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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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族旨。”百家氏族一百餘名子弟皆是拱手抱拳,大聲喊道。
族長溫瓊與八名族中長老見此欣慰地點了點頭。
族中有此盛景,有這麼多優秀的晚輩,不管是不是自家的子弟,都是幸甚至哉。
緊接著姬歌便看到有一白衣男子自人群當中走了出來,站在了青銅巨門前。
旋即那個豐神俊貌的青年男子轉身對一眾青年子弟拱手抱拳說道:“信家信庭芝,先行一步。”
隨即他目光掃過一眾人最終落在姬歌的身旁,他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天闕閣中,我等你。”
繼而便轉身一步邁入了青銅巨門內。
“看到沒?你還是蠻得信庭芝關注你嘛。”一旁的柳擎天一肩膀摟過姬歌,打趣般說道。
“得了吧擎天哥,經信庭芝這麼一說,恐怕現在百家氏族子弟都把我視為勁敵了。”姬歌扯了扯嘴,只不過仍舊是一副雙手攏袖老神在在的模樣。
但緊接著他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笑意,眼神當中戰意升騰,年少輕狂自負從來都不是姬青雲那一輩所專有的。
以後的青年一輩是這樣,千百年後亦如如此。
少年,不該是一副暮氣沉沉的腐朽模樣,少年就是少年。他們看春風不喜,看夏蟬不煩,看秋風不悲,看冬雪不嘆。
他們肩挑清風與明月,胸藏浩然鴻鵠志。
他們不懼過去,不畏將來。
亦如現在這般。
一身紫衣的年輕男子緊隨信流平的腳步,聲音冷靜平淡,“城南楚家,楚玉。”
“古家,古缺月。”
在古缺月剛剛踏入青銅巨門後,一名黑衣男子自沈家隊伍當中走了出來,對著沈清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樂府在此謝過沈家主。”
那名黑衣男子自然是被姬歌送到沈家修習了半旬結界之術的李家幼虎李樂府。
“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讓姬歌失望,不過最重要的是不要讓自己失望。”沈清秋看著身前的這名“弟子”,揮揮手笑著說道。
挺好的苗子,就是不知道為何重如哥對他一直散養,那不成是有了姬歌那小子珠玉在前所以他的修行提不起興趣?沈清秋心中腹誹道。
不過想到姬歌就又想到了那日在姬府後院內,他挑了挑眉頭,難不成姬家的人都這麼...妖孽?
“李家。李樂府。”
一身黑衣的李樂府大步跨過青銅巨門,身形消失在皚皚白霧之中。
“你就這麼心甘情願地當一個連試金榜末尾都沒有提名的籍籍無名之輩?”
許老看著消失在了過道之中的李樂府,走到沈清秋身旁,笑呵呵地問道。
當年沈清秋沒有參加武比,所以十五年中的試金榜上沒有他的提名,現如今他又把這次的名額讓給了本沒有資格的李樂府。
整整三十年,他沈清秋都會是個籍籍無名之輩。
起碼在試金榜上找不到他沈清秋的一身之地。
“算了吧,我早就過了他們這年輕鬥狠的年紀,這
樣也挺好的。”沈清秋揉了揉脖子,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徐家,徐清川。”面冠如玉風流倜儻的徐清川對著眾人微微一笑,轉身走進了青銅巨門。
“趙家,趙明庭。”
“柳家,柳擎天。”柳擎天收回搭在姬歌肩上的右手,“既然趙明庭那小子都出來了,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姬歌點點頭。
“謝家,謝堂燕。”
“顧家,顧滿春。”
“雷家,雷羸。”
...
等到一百餘家的子弟悉數邁入那扇青銅巨門後,偌大的思規樓門前只餘下姬歌這一青年才俊。
“還不去?”姬邛撇頭看向他,出聲問道。
姬歌摸了摸鼻子,沉吟片刻,才開口問道:“若是我去了,那爺爺你就一直站在這等著我嗎?。”
姬邛呵呵一笑,搖了搖頭,“等到你們都進入了天闕閣後,我們這都當長輩的自然會有一種叫做‘另闢蹊徑’的說法進入到天闕閣當中的席位上。”
“屆時你們這些小輩在閣樓中的一舉一動,與誰遭遇,兩人都中又有誰勝出進入了更高的一層樓,我們在席位之上都會瞧得清清楚楚。”
“哦,原來是這樣。”姬歌摩挲著下巴,意味深長地說道。
難怪剩下的人群都是一副處之泰然安之若素的神色,原來倒是自己孤陋寡聞了。
“所以你放心,當爺爺的會關注著你在樓中的一舉一動。”姬邛伸出雙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呵呵笑道。
“去吧,小歌。就像當年你父親那樣。”沈清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和煦地說道。
姬歌聞言點點頭,這樣就好。
山不逢他,海不迎他,瓊樓玉宇不遇他,但他姬歌自來也。
旋即他袖袍一揮,身形一震,大步朝青銅巨門那邊走去。
一身的少年意氣,揮斥方遒。
“姬家,姬歌。”
繼而一身白衣的姬歌的身影被道道靈光所湮沒,不見蹤跡。
等到在那條長虹掛空的過道上再也看不到姬歌的身影後,沈清秋才沉聲開口說道:“老爺子,你明明知道小歌是在等誰的。”
“或許讓他在等等,就可以等到了的。”沈清秋抿了抿嘴唇,輕聲說道。
“夫子的脾氣我清楚,刑罰期內他怎麼會放他出樓,只不過我猜他現在正在看著就是了。”姬邛悠悠嘆了口氣,抬頭看向眼前的這座思規樓,目光深邃。
在那裡,關押著他的視如己出的義子,姬歌的二叔。
思規樓中。
一身白衣的中年男子正低頭往下望去,窮極目光只是看到依稀人影還有一扇巨大的青銅質地的大門。
“都看到了?”一道蒼老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那名白衣男子自然就是被夫子親自帶回來的姬重如。
“嗯。”姬重如躬身行禮說道,“只是看的不是太清楚。”
夫子白了他一眼,“你還有心情在這在這跟我耍貧嘴,與你佈置的功課做完了嗎?難不成你們姬家的人就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嗎?”
“姬歌是這樣,你也是這樣,當年的姬青雲也是這樣。”
“先前姬歌有在青銅門外等過你,不過只是讓姬邛那小子給說走了,不然我看他還不肯進天闕閣。”
姬重如神色有些黯然,沒有說話。
他這做叔叔的,本來是應該站在他身後親眼看著他進入武比之地的。
“哎。”夫子見此從書案下抽出一張蒲團,懶散至極地坐了下來。
夫子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手機搖晃著戒尺,悠哉悠哉地開口說道:“你有那功夫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今天的功課若是做不完覺也不用睡了。”
“還有。”夫子從地上撿起一本書,隨意丟到他的面前,這本書要背熟,明早我要檢查。”
姬重如無奈地搖搖頭,啞然失笑,這是什麼樣的教學生的方式?
難不成夫子還怕教會當徒弟的會餓死當師傅的?
不過姬重如還是蹲下身來,撿起地上的那本古籍,席地而坐翻閱起來。
夫子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看向全神貫注的姬重如,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孺子可教也。
其實夫子也是有私心的。
當初姬歌將姬重如帶到他面前時他一眼就相中了這塊美玉,只不過當時的他還是稍有瑕疵,人情味太輕,變相地說來就是人間的煙火氣太淡。
我輩讀書人識得書中道理後方可起而行之。
而這個行之便是在人世間。
所以他當初才拒絕了那個即便放在洪荒古陸上有帝子之姿的那個姬重如。
可千萬不要小瞧了帝子之姿,當年自己的先生便是被稱為擁有帝子之姿,後來就有了那番驚天成就。
帝子帝子,自然便是大帝之子,而帝子,或多或少有那麼點子承父業的意思,但不可否認,大千世界,洪荒古陸千萬年以來,每一個被稱縱有帝子之姿的人若不是沒有驚天駭變,最終都會邁過那道天塹,成為執掌一族的蓋世帝尊強者。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姬重如,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從他打算擅闖殮獄,救回柳如是那名女子起,在他一直霜雪冰封的心境原野上有一株細柳破土而出,發了芽。
雖說大道之上無情佔得便宜,但他們這一脈的先祖,自己的先生老早以前就說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而這句話千年以降始終被自己奉為金科玉律。
既然姬重如的心境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那這個總有帝子之姿的美玉再不被自己收入門中豈不是暴殄天物。
所以才有了後來自己急不可耐出樓親自登臨姬家“要人”的這一舉動。
想他堂堂夫子千年來有多少人想要拜自己為師,自己的眼睛可眨過一下?
姬重如還真是走了大運了。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他不但要得到自己的認可,而是更要得到思規樓真正的主人也就是自己先生的點頭。
只有這樣在之後不知道的幾年甚至是十幾年幾十年當中,他才能夠幫上姬歌那小子的忙,站在姬歌的身旁,替他擋下漫天的靈訣,法身。
一想到會有那麼一天,會有那番激昂場景,即便是閱看過千年時光長河的夫子也是心生澎湃,一身顫慄。
這時,豈能沒有美酒相伴?
“酒呢?”夫子低喝一聲。
“酒來!”夫子沉聲說道。
旋即低頭翻閱那本古籍的姬重如忍不住抬頭,心生喟嘆。
思規樓頂樓之上,書墨香與陳年酒香漫滿屋室。
天地有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