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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他已不是曾經那個少年

陽關兵鎮外,賈須知臉色難看地抬頭看向一場從天而落的金戈之雨,神色略顯惶恐。

因為他此次出行最為倚仗的五彩道人先前已經敗下陣來,看現如今的模樣神情萎靡,周身靈力微弱,大概短時間內是指望不上了。

而那個早些年被父親領進家門來地五境武夫陳新塘就在自己面前死的不能夠再死,本來虎背熊腰的漢子現如今成了地上的一堆爛泥,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而此時自己身邊也就剩下這個造化境的李密,不過就連三人中修為最高的五彩道人都不敵想來身邊這個只會投機取巧的李密多半也是指望不上了。

一念至此,賈須知手掌一翻,掌心中便穆然間多出了一塊篆刻有繁瑣晦澀紋絡圖騰的玉簡。

這是自己在出城之前父親派人交到自己手上的,那人還傳了父親的一句話,“若是遇到了危險便將這塊玉簡捏碎,自然便能夠化解劫難,但自此以後這賈家少家主的位置就可能換別人來做了。”

當時聽到這句話的賈須知神色複雜。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雖說自己是明面上的賈家少主,無非是佔了嫡長子這個頭銜,而且父親一直對外宣稱膝下就只有自己這一個兒子,可賈須知卻知道自己那位父親可是給自己生了好幾個弟弟。

同父卻不同母。

當時賈須知攥著那塊玉簡,沉默不語。

說不定當自己捏碎這塊玉簡之日也就是父親對自己這個當兒子的徹底失望之時,等到那時便會有人跳出來以身懷賈家血脈為由同自己這個當大哥的爭奪家主之位。

想到這,賈須知又將那塊玉簡收回來須彌芥子物中,神色猙獰。

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轟!”

思緒之間,那場聲勢浩大遠隔十幾裡都可見的金色“甘霖”轟然一聲落在了灰黑之色的靈力壁壘之上。

“這麼一場劫難好巧不巧地砸在了頭頂上,接得住得接接不住也得接,萬般不由人啊。”一直在遠處觀戰的江庭捂住胸口沉聲說道。

事到如今他也已經看明白了,這場“及時雨”肯定是有人想要幫助龍門江湖,但至於是誰現在還不得而知。

而且這場金戈之雨砸落在了賈家那邊後使得本來呈現一邊倒的戰場又重新給掰正了過來。

而且現如今看來還是他們龍門江湖略佔上風。

在那處賈須知立足之地足足下了十數息的金戈之雨,使得那處地面直接塌陷了下去,道道金戈直接插在了地面之上,從天幕上空看去幅員遼闊的錦繡山河上突然就多出了一處幽黑之色如同補丁般的黑洞。

“公子!”看到賈須知與李密的齊齊被那金戈之雨淹沒後,程邈高聲喊道。

若是賈須知死在自己面前,那自己能不能夠回到賈家是一回事,回到賈家後能不能保住性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咻!”

一道破空聲傳來,因為賈須知而微微分神的程邈被那杆金戈從整條右臂上洞穿而過。

然後恨恨地釘在了地面之上。

程邈額頭上大汗直流,感受著自己被洞穿的整條右手臂上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劇烈疼痛,他牙關緊咬這才沒有喊出聲來。

若不是他之前同龍門江湖的人爭鬥損耗了極多的靈力,自己怎麼可能就這麼快落入下風?!

“究竟是誰?!”程邈對著頭頂那方天幕怒吼道。

若不是此人橫插一腳現如今龍門江湖的那支人早就被自己給滅了,哪還由得他們現在現在自己對面隔岸觀火休養生息。

“看來還是氣力十足的。”穆然間有一道聲響在程邈的耳畔邊響起。

程邈身軀一震,一副被震驚到無以復加的神情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道人影,冷汗“唰唰”地從後脊上流淌了下來。

之前他一直跟隨在賈同酒身邊,所以認得出這個在巫域名聲盛極一時但真正相貌卻鮮為人知的男子。

應天城的天幕上自己有見過他,賈家的雅緻別院中自己也見過他。

那個敗退返璞境穆襄的姬歌,現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

退一萬步來說,哪怕是自己不認識眼前身著血衣的姬歌也認識他所攙扶住的紅衣女子。

先前公子胸口上的劍傷可不就是出自她的手嗎。

“是你?”程邈臉色慘白忍不住驚呼出聲來,“怎麼可能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姬歌一手握住刺透程邈右手臂的那杆金戈,微微擰轉道:“又憑什麼不能夠是我?!”

陣陣刺骨的劇痛從手臂上傳來,程邈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臉色通紅,卻依舊是嘴唇緊閉一聲不吭。

姬歌哂笑一聲,“賈同酒倒真是養了一條忠心耿耿的狗。”

遂即他一個腿鞭將宛若束手待斃的程邈踢飛了出去。

昔日賈家的那襲神出鬼沒的紫衣現如今如同一隻斷線的風箏倒飛了出去,身形在地上捈出了一條四五丈之長的印痕後這才堪堪停下身來。

滿身灰塵一臉汙血狼狽至極,比起那落水犬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到這一幕的姬歌暫時沒有了同他糾纏下去的興趣。

於是他腳下流光閃爍,轉瞬之間便來到了江庭的身前。

“江大哥。”姬歌看著眼前情況同樣好不到哪去的中年男子,淡淡說道。

江庭深吸一口氣,神色複雜地看著姬歌懷中的那個紅衣女子,嗓音嘶啞地問道:“小姐她...”

說到這裡這個身高七尺的男子沒有敢再問下去。

“性命是保住了。”姬歌如實說道:“只是先前她強行燃燒體內精血,我擔心會折損了她的修行根基,說不定經此一役還會留下因此暗疾。”

江庭滿眼通紅地看著滿身猩紅但卻臉色煞白哪怕是昏迷不醒卻面露痛苦之色的自家小姐,艱難地點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只要性命無憂哪怕自此以後與大道修行無緣他江庭也會感天謝地。

江庭不會因此就責怪姬歌甚至怨恨在心,因為他知道小姐不會這樣,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這樣。

只是江庭不知道該如何把這件事告訴門主,也不知道門主在知道這件事後到底能不能夠接受。

“剛才那場...雨那是你的手筆?”像是想到了什麼,江庭猛然抬頭凝聲問道。

姬歌點點頭,沒有多說半句話,然後將懷中的裘瓔珞送到江

庭的身前,後者極為小心謹慎地接了過去。

“江叔,若是我回到長城我會找尋最好的丹藥派人送去龍門江湖,現在你帶著你的人儘快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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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歌說完便轉過了身去,以至於江庭都沒有看清他臉上的神色。

江庭眼盯著面前這個背對著自己的血衣青年,臉上神色複雜。

記得在盤山古道上初見之時他身上還有剛出江湖時的那股少年郎的爛漫純真,現如今自己在他身上看到得卻是肅殺狠絕。

“江管事,我們該怎麼辦?”江庭身後一個造化境的男子低聲詢問道。

這個男子如今身上也是身負重傷,胸口處直接凹陷了下去,是在此之前硬挨了陳新塘的霸道一拳所致。

就是那麼個出拳如奔雷的陳新塘在眼前這個男子手上都沒有撐過一個回合,甚至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就死的不能夠再死了。

哪怕是自己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都沒有見到過身上殺意這般沉重之人,自己的心湖上仿若有一座峰嶽大片鎮壓其上,使得自己在他身後大氣都不敢喘。

“這裡沒我們什麼事了。”江庭沉聲說道。

他不知道姬歌這段時間究竟經歷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此時明明本該在陽關兵鎮身陷死地的他為何能夠平安無事地出現在城外,又為何身穿血衣不見昔日白衣勝雪少年郎。

在這個當下他只知道自己一行人已經幫不上姬歌什麼忙了,甚至自己在這於他而言反而會礙手礙腳。

姬歌雙臂低垂,身軀挺直如松如山般站在那,等到江庭一行人正打算離去時,他輕抿薄唇,嗓音嘶啞地說道:“江叔,這次是我姬歌欠你們龍門江湖的。”

江庭聞言停住腳步,看了眼懷中依舊昏迷不醒的裘瓔珞,淡淡回道:“是你欠小姐的。”

隨後便帶著重傷不堪的一眾修士徑直離開了這裡。

姬歌對此沒有接話,只是苦笑了一下,唇齒間有抱歉兩個字無聲地吐露了出來。

“江管事,那個姬歌究竟是什麼人?”在遠離了那處戰場以後,之前同江庭低聲詢問的男子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是他太過於謹慎,實則也是沒辦法的事,著實是這座龍門江湖太過於古怪神秘。

已經錄天城是那三座霄字門派互成掎角之勢,可就在前不久那座原本平日裡不顯山不漏水的龍門江湖以極為強勢的姿態崛起,不但坐穩了錄天城江湖共主的位置,甚至其聲勢威壓也與那三座霄字門派並駕齊驅。

哪怕其江湖門主只是個天相境的練氣士,可傳聞在其背後站著的是瓦崗兵鎮的景家,是那座將軍府的主人。

試問若不是底蘊真正深不見底的名門世家誰敢同這尊龐然大物硬碰硬?

吃飽了撐的找死不成?!

所以這就是哪怕他身為造化境的強者也會對龍門江湖一個區區的管事放低姿態的緣由所在。

江庭聽到這個疑問後沉吟了許久,神情恍惚,最後才緩緩開口仿若不得不接受那個事實般地說道:“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少年了。”

人都是會長大的,有的人一夜白頭懂盡世間人情事,有的人數十年歲月蹉跎也知天命,沒有人可以例外,姬歌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