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都市 > 夾縫陽光最新章節列表 > 第115章 不歡而散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115章 不歡而散

在笑聲中,神婆展開對常明芬的擺弄,直到將她的眼睛也擺弄成了孫悟空的火眼金睛。

常明芬站起身來,抬頭望望天空,揮舞著兩隻拳頭,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嗯,果然輕快兒多了……我沒事兒了!三叔被徹底趕走了。”

看到兒媳婦朝氣蓬勃的樣子,張祖昌受到了極大感染,他咧開嘴笑了,他也握著拳頭,臉上的皺紋裡滿溢著笑意,此時此刻他覺得:一切不好的都過去了,之後的人生就只剩下好的了,三弟張祖慶再次升到了天堂,在那裡長久安頓下來,再也不下來了。

張大強也長長松了一口氣,看到父親和媳婦那一片晴空燦爛般的自信笑臉,自己心上的陰霾也一掃而光,他也變得自信起來,對未來充滿期待。

可是好景不長,他父親的那種避邪驅鬼後的強大自信只維持了兩天。兩天而已。兩天後,張祖昌的精神再度懨懨起來,口中吐出的全是頹廢和喪氣話。

“爹,你到底咋了?”張大強憂慮地問,“前兩天不是剛剛驅過鬼,你當時不已經好了麼?我瞅著你當時的精神比十八歲的小夥子都強,總覺得你躍躍欲試,恨不能跳起老高,將天上的太陽給摘下來。”

你得承認,張大強用的這個誇張的手法非常好,不僅本身豪氣沖天,而且使聽到的人渾身充滿強大的想像力量。他的目的也是如此,他就想使用誇張這根針,猛扎他爹一下,重新刺激起他對生活及自身身體的自信和勇氣來。

要知道,張大強雖然沒有任何賺錢的能力,但啥都會,比方說釣魚,以他十幾年來不斷的垂釣經驗、持續閱讀釣魚書籍的知識積累、逛遍整個市區所有魚具店的經歷,不說在整個張家村首屈一指,就連在整個街道、半個市區也算是名列前茅。

比方說打鳥,光從店裡或網上購買的最先進的專業合金彈弓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買的專業製作的彈弓彈子一包一包的,在家裡隨處可見。與人在一起時,不是在談釣魚打鳥,便在一同買魚食和彈子的路上。

他媳婦常明芬有句話說得好,他曾對張大強說:“張大強啊張大強,你沒生在清朝八旗子弟你可惜了!”

“咋了?”張大強問。

“倘若你生在那時那地,你肯定會在那些公子哥隊伍裡釣魚玩兒鳥第一!”常明芬撇著嘴道。張大強聽了很滿意,認為自己的技術得到了他人的肯定。

當然,只會釣魚、打鳥這些玩意兒怎麼能表現出張大強的強大呢?張大強還會吹笛子、拉二胡、彈吉他、吹口琴。在吹笛子和彈吉他方面,他無師自通,也不知道咋學的,將橫在嘴上的笛子吹得婉轉悠揚。以致很長時間以後,張小強看到管狀的物體,都會想起在某個夏夜裡,他和哥哥張大強、張天津和竇峰坐在涼爽的晚風中,沐著月色的朦朧,張大強吹起一隻橫笛,青春的樂曲四處流淌,將張小強的一顆內心感染的無比激動而憂傷。他甚至在想:倘若此刻有路過的某位青春漂亮的女生,在聽到張大強如怨如訴、時而高亢嘹亮的笛聲後,一定會義無反顧愛上他的。

媽的!我怎麼就學不會吹笛子呢!張小強在受感染之餘恨恨想道。

張大強還彈吉他,甚至不需對著書上的譜子,便將一首鄭鈞的《灰姑娘》演繹得悽婉纏綿、讓人甜蜜又讓人心碎。他還吹口琴。張小強不明白,也學不會,口琴是怎麼吹出來的,嘴如此大、入音口又那麼小,為什麼還能演奏清晰的曲調而不會產生雜音?但張大強吹得就很出色。

尤其是拉二胡。為了學好二胡,張大強買了三隻二胡,並不辭辛苦,去拜訪了張家村所有的舊社會遺留下來的京劇隊老成員,給他們菸酒,向他們學習拉二胡的技巧和曲子。在張大強誠摯懇切的請求下,那些老成員們也被感動了,他們傾囊相授,在打發了無聊時光的基礎上,欣喜地將自己的二胡演奏技藝偉承了下去。

另外,張大強還讀書,金庸、古龍無一不讀,詩詞歌賦無一不學,有時合上宋詞三百首,仍能站在窗臺前,雙眼望著窗外高遠的天空,有聲無色地背誦那些讓人繾綣悱惻的詞句。

所以,在平常談話中,張大強會使用恰當的比喻、貼切的詞眼兒和讓人熱血沸騰的誇張手法。所以,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看輕一個人。誰知道一個人的背後到底藏著多少本事呢?

但張大強的姐姐張建瑩就不這麼想,她連初中都沒畢業,但她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於是將張大強貶斥得一無是處:“大強,作為一個男人,別的你可以什麼都不會,但你必須要有掙錢的本事才行……你看看現在的你,釣魚、打鳥兒、拉二胡、彈吉他、背詩詞,你弄那些有啥叼用?能當飯吃啊,還是能當衣穿?……你要說你單純弄一項,把拉二胡這項拉好,一直拉到劇團裡去也行!但你拉得那樣,我看我們張家村你也走不出去!”

張建瑩的意思很明顯:女人,就要有懷孕生子的能力,否則就算不上女人;男人,就要有賺錢的本領,否則就算不上男人。

當然,從小連出外給小麥加工成麵粉這項簡單工作都沒做過的張建瑩不可能對生活提煉出這麼高尚的認識,她之所以能說出那番話,應該是碰巧了說著的。

但張大強不服,他鄙夷道:“你懂個啥?我打賭你連我讀過的某本書的一半的字兒你都不認識!你還來教育我?……你懂不懂,多姿多彩,這才叫生活!”

因此,張大強的生活依舊豐富多彩、一直豐富多彩。但他的豐富多彩並沒贏得任何人的尊重,反而受到了周圍所有的親人的鄙棄。而他父親張祖昌尤其不認為他是個材料。在張祖昌的心目中一直有一個理直氣壯的詞兒:樹大自直。就是說樹長大了自然會直立高大;人長大了會自然懂事、變得有能力,能夠擔負起在某個時段內的職責。

但張祖昌心目中的張大強似乎並未遵循這個道理成長,他以前是棵曲裡拐彎生長的樹,現在也是,孩子也十幾歲了,仍然是棵歪脖樹。

所以,張祖昌從心底裡對張大強看不上眼,對他的任何建議,即使是對的,也習慣性持反對的態度。

“還摘太陽?”在聽到張大強以誇張來刺激他的那番話之後,張祖昌斥罵道,“我摘個屁!……現在,我連院子裡的洋柿子我都摘不下來了!我完了,說不定我熬不過這幾天了!……我實話說吧,你三叔根本沒被請走,他還在這裡呢,要麼在他家院子裡逛蕩,要麼在咱家院子裡逛蕩,還在我眼前逛蕩……我做夢他就在我夢裡逛蕩……完了,我是完了……”

“我就不明白了,”張大強道,“即使我三叔不走,但他逛蕩他的,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何必非要跟他過不去,你吃你的、喝你的、幹你的就行了,何必理他呢?……你要是乾脆不理他,也許他早就感到沒意思也就離開了!”

“哎!”張祖昌深嘆道,眼睛裡渾濁灰暗,帶著只出不進的頹廢氣息,“你三叔……他是走不了了,他天天纏著我……我算是看出來了,他即使要走,他也非要帶上我啊!”

“放屁!”張大強實在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他因為哀其不爭、怒其不醒而焦灼、而急躁。

“狗玩意兒!你說誰放屁!”張祖昌抬頭大叫道,就這一瞬間,張大強發現他爹的眼神亮了一下,渾身充滿了蓬勃的氣息。

“哦,不是,我著急了,我不該這麼說……”張大強囁嚅道,“我是說,死人終究是死人,活人還是活人,兩者是不在一個世界的,既是殊途,又不能同歸……總之,你想太多了,你思想壓力太大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好好睡覺才行!”

聽到這些,張祖昌的眼神又迅速暗了下來,低下了腦袋,渾身又瀰漫著垂死之前的頹廢之氣,他黯然道:“是我想多了?是我親自感受到的!別糊弄我,我還沒老糊塗!別說什麼世上沒鬼,真要是沒鬼,那我們逢年過節發那些錢糧幹嘛?還不是燒給它們紙錢,給它們上供,忠誠的彷彿,然後讓它們保佑我們?……這麼說過,我能從小活到這麼大,中間經過饑荒沒死、日子鬼子進村殺人沒死、生病沒死,還不都是因為我們年年發錢糧、節節燒紙錢,讓它們保佑我們的原因?”

聽到公爹這麼說,一旁的常明芬開口道:“張大強,你可以不信這些,也可以不發錢糧,但請你別亂放屁!……世上神鬼這個事兒,本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的事兒,你可以不信,但不能阻止別人不信!……另外,我再問你,倘若世上真沒有鬼神的話,那為什麼神婆給我擺弄了一番,我立刻就感到渾身輕鬆了呢?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了麼?跟被壓住那幾天完全不一樣了吧!”

張大強無奈道:“那不是神鬼的問題,那只是你以為有的問題……簡單點,你就是有腦子病!”

“你才腦子病!”

“我說這個你別生氣呵!”張大強安慰道,“我給你解釋一下人是怎麼回事:人是有思想、有精神的生物。有時候你身上所起的反應、或你對自身的感覺,都是因為精神或思想在作祟……打個比喻,你要是充滿自信和勇氣,你就感覺到天朗氣清,躍躍欲試,渾身充滿力量;可如果你要是頹廢喪氣,就像此刻咱爹那樣,你有再好的身體,倘若沒有好的精神支撐,你整個身體就塌了……不信你試試,即使是現在,面對自信滿滿的你,你要是想你身體的某個部位,想像著那個部位在疼痛,不消半刻鐘,你就會感覺到那裡真得疼痛起來……可真實情況是,你那部位根本沒病……所以說,你之前那些病病懨懨的表現是個思想病!……要是說你有精神病那就難聽了!”

“胡說八道!”張祖昌道。

“一派胡言!”常明芬道。

“難道,世上那麼多生病的,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常明芬道,“人們都閒著沒事兒想生病?想著想著就病了,有人還病得不輕,乾脆把胃或肺切了一半兒?”

“別抬槓!”張大強道。

“是你在抬槓好不好!”常明芬道。

……

於是,問題沒有解決,一場爭戰在所難免,大家在各自氣憤中不歡而散,張祖昌甚至希望已死去的三弟的鬼魂趕快纏張大強一下,好讓他試一下鬼魂的厲害;張大強也希望他爹能真正的器質性的病一下,比如說真的胃疼或肺疼,然後就可以抵銷那種三叔從精神上給他的無窮無盡的壓力了。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天色不早了,月亮悽慘地照著前窗,兩個孩子心情複雜地瞅著父母和爺爺奶奶不歡而散,各自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在氣呼呼中躺在床上睡覺。

睡到半夜,張大強做了個夢,夢見他和常明芬走進自己的屋子後,在東側舊屋內的他爹和他娘也爬上炕頭睡覺了。在睡覺之前,他爹照例發表了一番喪氣話,然後在他娘的安慰中拉燈睡下。

然後張大強就在夢見自己走進了一片森林,那森林茂密無邊,卻有一條踩得通明的小路曲折隱入其間,他感到害怕,更感到好奇,在探索未知的誘惑下他踏上那條小路向前走去。走著走著,跨過一道小河,然後傾聽著梢頭的鳥鳴,果然如童話般看到一座小屋,那是座黑森森的、年久失修的小屋,從外表看上去久已不曾住人。於是張大強悄悄接近了小屋,傾聽了半天,然到毫無動靜後,然後推了推屋門。

屋門鎖著,張小強只好透過屋門上的鎖孔向裡望去,屋子裡燃著一盞油燈,油燈照亮的範圍不足兩米,就在那兩米的光亮範圍內,旁邊置著一張大床,有兩個老人躺在上面,一男一女,枕頭上鋪著花白的頭髮。

這是誰?張大強暗想道,這兩人怎麼這麼眼熟?張小強仔細看去,驀然發現那安然入睡的一男一女竟然是他爹他娘。怎麼了?發生什麼了?我父母怎麼會睡在女巫的舊房子裡?此時的夢境已然不是夢境,而是真切的現實,張大強被震撼住了,脊背上冷汗開始流淌。

他剛想要叫醒父母,只見那盞油燈閃了幾閃,躺在床上的他爹動了一動,伴隨著他動的,還有臉上升起的痛苦之色。這是怎麼了?張大強想喊,但是喊不出。他爹又動了動,臉上的痛苦更甚。

過了一會兒,他爹睜開了眼睛,然後坐起身,痛苦地捂著腹部,又閉上眼睛忍受了一會兒。又一會兒後,他爹似乎忍不住了,睜開眼睛開始呼喚他娘:“醒醒,醒醒,快醒醒啊!”他娘驚醒,吃驚茫然地望著他爹。

“你咋了?”

“我胃疼!”

“好好的怎麼會胃疼?”

“他三叔進我的胃裡去了,還在那折騰呢!一會兒比一會兒厲害!”

“別胡說,他三叔怎麼能進你胃裡去,別多想了,喝點熱水,快睡吧。”

“我睡不著!一睡著他三叔就往我胃裡鑽!哎喲哎喲喲,一會兒比一會兒厲害了,啊……”

“吃顆胃藥吧,前幾天你就胃疼了一次,當時芬兒給你買的藥還沒吃完呢!”

“不行不行!起不來了,啊!啊……受不了了,實在實不住了,啊……大強啊,大強!芬兒啊,芬兒……大強……”

一陣悽慘嘯厲的喊聲在屋子裡迴盪,然後衝出屋子響徹整個森林,使整個場面陷入十萬火急的情勢之中,張大強想推門,但推不開,想喊,但喊不出,想叫人,卻跑不動,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將張大強急得火焰升騰,他掙扎著、哭喊著……

驀然他醒了,望著一片漆黑的屋頂才發現那只是一場夢,一摸自己的額頭和胸脯,抹下一片片冷汗,剛要慶幸這只是個噩夢時,突然聽到了熟悉的呼喊聲。

“大強啊,大強,快來啊,我不行了……芬兒,快來啊……”

真的假的?我還在做夢?不!這是真的!是爹在呼喊呢!到底發生了什麼?張大強感到震撼恐懼,一骨碌坐起身來,呼喊著睡在一旁的常明芬,常明芬茫然間坐起身來:“怎麼了?啊!爹在喊我們?”兩人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向隔壁的舊屋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