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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40章 一瓶敵敵畏了事

“唉呀,沒有人就是不行!年輕人一跳八丈高,誰刁用誰啊!到老了,你悔青了腸子也晚了,沒地方吃後悔藥去……伺候病人和幹活還完全不一樣,你想想,一霎拉屎、一霎尿尿,一點時間也不能離人,這不就熬煞人嗎?”

“我要是伺候他,估計不等他死,我早就被熬死了!我年齡也不小了!我光跟他生氣,也就氣死了。人最怕啥?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生沒來由的窩囊氣。就他這樣,還不讓他氣煞……”

張小強內心冷笑,但何必得罪小人,嘴上附和道:“真是。”

弟弟接著說:“等出院我就去園區……(對著張小強)得找園區的總領導!村裡到現在連一個人也沒有來的,一定得找園區!我是不能光管他(指王茂樹),我要是拿出功夫來專門管他,那我不就成朝巴了麼?那不被拿著當傻子看待了麼?”

“又出錢又出力,就跟我應該是的,我是個好好的大勞力,有家有口的,我乾點啥不行啊!真要是讓我管他,必須給我錢,給少了我都不能幹!”

張小強回答說:“園區應該專門有個部門管這個事情……”

張祖華此時悄悄地調整吊瓶的開關,張小強對父親說:“你自己可千萬別調快,這又不是搞比賽,誰早打完了誰的獎金多!”張祖華又笑,放下手來。

老頭一瓶打完,再換上一瓶,弟弟又去調吊瓶。老頭說:“別調太快啊,太快了也不好!”當弟弟調到稍微慢點時,老頭又說,“你把它關了做啥?稍微快點也不要緊!”弟弟不理甩門而去。在門被關上的剎那,老頭大叫:“你給國他娘打電話啊,告訴她喂上我那狗啊……可別餓煞了它,它很能喝水,多給它舀上點水,我在家裡都是不斷給它舀水……”

弟弟扭過頭,大叫道:“你又嗷嗷的,你吆喝啥?你是咋呼啥?自個還顧不過自個來,還管那破狗……餓不煞它啊!你這麼不放心,你快回家自己喂它吧。要不你就別瞎嚷嚷……”

“還能餓死你那狗嗎?我來的時候,早給國他娘說好了,給你餵狗,給你餵狗,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你要是死了,我還給你餵狗?死貓爛狗,就是給我我也不屑要!”

此時,護士推門而入念道:“王茂樹,欠費一萬多,張祖華,欠費兩萬多!”老頭支起耳朵聽到了“欠費”二字。護士離開後,老頭對弟弟說:“欠費了,你快回去,找村裡反映反映給交上費!”

弟弟一揚手,額頭上的青筋鼓起老高罵道:“欠費欠費,你又瞎嗷嗷……不用你管啊!我回去,誰給我出路費啊!光路費我也出不起。我不能拿著我的路費光霍霍!”弟弟說完,摔門而去,躲到角落裡抽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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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強在一旁納悶了:“欠費?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一遍了嗎?”

眼見吊瓶快打完,老頭摁了一下床頭上的呼叫器。等了三秒鐘護士沒來,老頭又摁。張小強看得心焦。又等十秒鐘,老頭慌神,對張小強說:“快幫我去叫人的吧,怎麼還不來?”張小強心下冷笑,幫他關上了吊瓶的開關。一會兒護士來,張小強說:“老頭是急性子,他摁一下,恨不能你們像火箭一樣來到……”護士笑而不語,收拾停當離去。

又到中午飯點了,弟弟問老頭:“你吃啥?吃菜泡煎餅?”

老頭說:“行啊,行啊,你在食堂打完菜時,讓人家再給捏上點鹽,不吃鹽不行啊,這菜一點也不鹹!吃鹽能消炎呀!不吃鹽人沒有勁!你看我這腿腳一點勁也沒有。我那年輕的時候,那力氣,全村老少沒有趕上我勁大的!”

弟弟大聲埋怨:“捏鹽?你讓誰給你捏點鹽?你以為那是飯店啊!那是食堂,人家忙得了不得!”

張祖華不知何時調快了吊瓶,藥液滴得飛快。張小強對父親說:“你又偷偷調大吊瓶了是吧?這也滴得太快了,就跟劉翔賽跑似的……”

弟弟繼續發牢騷:“我這六十多歲了,快往七十上數了,我也不容易呀,還得給人伺候,不如我趕集賣蝦醬……趕集多好啊,心到意到,願意賣就賣,不願意賣就拉倒。我這不是年輕那時候了。我趕點集多好啊,冷悠悠的,我是最怕熱……”

“在這裡天天出汗,我都快熱出病來了。我睡冷屋子睡習慣了,最受不了醫院這個熱……冷可以蓋被子……趕集多好啊,起碼心它是舒舒坦坦的,用不著生這個窩囊氣。你看看在這裡,天天死貓爛狗的生這個氣……”

弟弟突然想起營口小子,說是處理好了,不用再來醫院了。他說:“營口這個小子行,人家三個姐夫給他爭取的,一個月六千元,六個月不能上班,六六三萬六,就是四萬塊錢。人家這個姐夫就是有用!別人還真弄不出這個錢來……”

“不過,現在也是正趕上時候了,電視裡天天播放這種電梯吃人的事……你看,就叫人家趕上了。人家這個運氣就是好!四萬啊!不是個小數目。老百姓多少時候能掙四萬啊?錢錢錢,錢就是命,這人啊,還就得在錢眼裡活著……”

中飯買來了,弟弟給哥哥擺好稀飯,之後提著自己的那份到另一個病床的空床頭櫃。剛收拾好坐下來,脫下大衣擼擼袖子開始用飯。老頭說:“快,這櫃子裡還有個鹹鴨蛋,你拿給我吧,我打不開這櫥櫃!”

弟弟罵了一聲:“我操煞他娘啊,我剛坐下,你就支使我!”不情願的起身,走到哥哥的床頭櫃邊,拿出鴨蛋開始剝皮。

老頭說:“剝皮吧!幫我剝剝皮,然後放到我這稀飯中泡上,我吃就行!”

弟弟又一橫眉:“你吱歪啥?你是吱歪啥!我不是正在幫你剝著皮嘛!你說啥?泡到稀飯裡?我說你這個外莊貨,這是鹹鴨蛋,哪有泡著吃的!這不是胡霍霍嗎?胡亂支使我。支使的我連飯也吃不上。你多咱見過鹹鴨蛋泡著吃?鹹鴨蛋就是用筷子挑著吃。你這個較勁貨!支使得我腦子都朝了……”

時間已到正午,午飯已罷。冬日正午的陽光,漫過前樓照射到病房內,平鋪在病室內的地板上。室外寒風刺骨,室內溫暖如春。街上依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

張祖華對張小強說:“將我右面的床擋拆下來吧?再把凳子放到這裡,我可以將腿伸到床外,放到凳子上。一來可以鍛鍊,二來可以休息一下。”張小強照辦。張祖華將腿放到凳子上慨嘆道,“哎呀,真舒服啊,這下可好好歇歇!”

張小強不作聲,透過明媚的光線微笑看著父親享受地沐浴在正午的陽光裡。

王茂林看見如此,說:“這真是一個好方法,可比光蜷縮在床上好多了。這類紅傷,就需要做運動,做鍛鍊。你這雖然不能下床,這樣也算是歇歇或鍛鍊。”

邊轉身對哥哥說,“看見這位老哥沒?人家鍛鍊,你也下床鍛鍊一下吧!你這又不是摔著胯子,你是摔著胳膊,你更得下床來鍛鍊一下。光在床上算什麼!你看這陽光多好,都到牆最北邊了。整個屋子都亮堂堂的,萬物生長靠太陽,快下床來鍛鍊鍛鍊……”

邊說邊扶著老頭下床,邊嘟囔:“哎呀!你這也沒有雙像樣的鞋!你看你這雙爛鞋,走著走著別絆倒了,再絆倒了那就更麻煩了。”

老頭欣然下床,扶著床扶手向前行走。弟弟訓斥道:“慢著點,慢著點,你那麼快乾啥!再摔倒呢!”一邊對張祖華說,“你看看,你看看,就是這麼個人,沒有慢下來的時候……”

老頭氣勢軒昂,啪嗒啪嗒從北牆走到南牆,再從南牆走到北牆,邊走邊嘟囔:“這還!這還!我不能走嗎?我只是磕著胳膊,腿雖然有脈管炎,走路可還行!”

走了幾趟之後,被弟弟喝住:“好了,今天到此為止,快上床去吧。不用多了,一天一回,一回走個幾趟就行了!”說完,硬把老頭扳上床去。

有一次,護士李楠楠來到病房幫助張祖華打吊瓶,張小強默默地看著她,她的聲音溫柔,她的相貌柔美,更令人驚奇的是,她喜歡開玩笑,也喜歡笑,笑的天真,笑的爛漫,甚至有點肆無忌憚。

他在想:“有的女人即使出現在眼前,也彷彿可有可無。有的女人不同,她的笑聲雖不像玉一樣清脆,也不像山間之水潺潺,卻像深林中從未聽聞的鳥聲。既不像烏雀,又不像布穀,也不像啄木鳥的叫聲。這種聲音新鮮、婉轉、熱情。”

“她的存在,彷彿公園裡開放的最豔麗最奪目的花朵。似一盞明燈,如最紅的炭火,是精神的興奮劑,像令人快樂的催化酶。她走到哪裡,哪裡就會升騰起熱烈的火焰。她是吸睛的磁石,是搶眼的焦點。即使是一潭死水,由於她的到來,也會在剎那間沸騰的。”

即使是張小強,也常常被她肆無忌憚的笑聲驚醒,內心不自覺綻開燦爛的花朵。

過了一會,王聰穎也來到了病房,她上前為王茂樹量體溫。張小強幾次湊上前,但王聰穎對他不理不睬,專注地做她的工作。在百無聊賴之下,張小強開了一個拙劣的玩笑,一個在他看來讓他甚至後悔很長時間都不能原諒自己的玩笑。他對王聰穎說:“你們幾點下班啊?”

王聰穎回答說:“我們六點啊!”

張小強說:“可是我卻看見你們經常在五點半的時候就下班離開了,這屬於早退,我要去告發你們……”

王聰穎不為所動,很鎮靜地說:“你告我們幹什麼呀,我們又不是不給你們打針,也從來沒有耽誤過給你們打針,也沒有對我們的工作玩忽職守過……”

張小強突然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認真的姑娘。一個再好的幽默,在面對一個認真的女孩子面前,都會是拙劣的表演。張小強恨不能打自己兩個嘴巴子。他只好說:“我是開玩笑的……”

不一會,護士李楠楠提醒張小強去樓下拿單子,張小強痴痴地走出病房。在等待的電梯間,他遇到了正在等待電梯的王聰穎。他斜斜眼看著王聰穎,期盼她能夠轉過臉來,即使並不是一個微笑,就算是一個眼神也好。但是她並沒有。

電梯來了,張小強搶先進入電梯,擺出一副穩重沉默的面孔等待著王聰穎。但是直到電梯的門緩緩閉上,王聰穎也沒有跟上來,她的眼睛似乎始終盯著另一部電梯門,因此對張小強所在的電梯門視而不見。

她的電梯門最終開啟了,就在張小強向下行駛的時候,王聰穎也走進了另一部電梯。

誰也不知道誰在想什麼。張小強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憂傷。就好像在開過玩笑之後,種種男女之間的神秘感消失殆盡,男女之間失去了互有的美妙吸引力。

回到病房後,張小強仍然悶悶不樂。王茂樹和弟弟王茂林仍然在討論出院後的事情,似乎又談崩了,因為聽見王茂林說:“哼,想那麼遠幹啥!走到那一步想那一步的事……別喜怒無常的,一會高興,一會罵娘的……你也別想著出院怎麼怎麼樣,其實我早給你想好了,就是一招:敵敵畏……買瓶敵敵畏喝上……一切都明白了……”

王茂樹冷眼盯著王茂林一聲不響。王茂林被逼視著低下頭去,下意識轉身去衣櫃拿“三九牌感冒靈”,找了一個杯子,放入藥粒,後又倒上開水,弄根筷子快速攪拌著。王茂樹突然說:“我想吃個蘋果,給我拿個蘋果吧,快點吧……”

王茂林怒道:“你這吃啥都等不得一霎……幹啥都是快著點快著點……你眼瞎麼?沒看見我在喝藥嗎?旁人剛要吃上點感冒藥……你知道麼!我回家後人們都說我瘦了……人們納悶,人家給人伺候都是胖了,你這好,給人伺候都伺候瘦了……”

“操他娘來,廢話嗎這不是,我能不瘦麼?……在這裡吃不上喝不上的,還天天生這悶肚子氣……你也就仗著有我,沒有我你咋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