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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淤泥二叔

張持文,排行在二,大家叫他二叔。二叔眼神不好,頭髮蓬鬆、下馬尖細、額頭上皺紋堆壘,大家開玩笑稱他長了一張驢臉。他凡事唯唯諾諾,尤其對他老婆言聽計從。他的老婆,也就是我那嬸子,常常咄咄逼人,一幅萬事在手、指點江山的氣勢。

二叔不敢惹她,她完全把二叔踩在腳下,讓往東不敢向西,讓打狗不敢攆雞。不過這樣也好,省了很多打架的麻煩。不像我的父母,兩人誰也不服誰,一言不合就吵得雞飛狗跳,彷彿鬼子天天進村掃蕩。

總之,我得出一個經驗:夫妻雙方要麼一人服輸一人強硬,服輸的全聽強硬的;或者兩方全弱也可以,至少有事可以互相商量;倘若兩方都強,那就麻煩了。更甚者,夫妻兩人倘若不是真強,而是假強,誰對生活都毫無見地,可誰都認為自己是最有見地的,吵架就開始了。

二叔不這樣,凡事聽老婆的,即使他老婆並沒什麼生活見地,只是她儘量表現得頗有見地。不過不要緊,在這種搭配下,日子過成什麼樣是次要的,處在一種無知的和諧當中維持看似幸福的生活尤為重要。

我覺得二叔這點做的不錯,至少能夠讓家庭和諧、子女順心,對人生而言,已做對了百分之九十五。

二叔有兩個孩子,老大是個女兒,名叫張小娥,老二是個兒子,名叫張小凡。張小娥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錯誤地以為在家庭中就應該是以女人為重,男人次之。她完全繼承了其母的飛揚跋扈,也是一副咄咄逼人、指點江山的樣子。凡事都是她對,別人都是錯的。因此,有種自信到自負的傲慢。

她長大後,依然是那副樣子,完全沒有東方女子應該具有的寬容、忍耐和溫柔,而是一味地逼迫、強硬和壓榨。但天下男人並不都是二叔那個樣子,因此她的結果可想而知,結婚不到三年便以離婚結束。她的強硬讓她爭取到了結婚時的房子和孩子,從理論上說是勝利了,並將自己的男人趕出家門,我卻不這樣認為。

我甚至以為,那男人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寧願不要房子、不要孩子也拒絕跟她生活在一起,這樣的懲罰對她而言簡直算是一種汙辱。但她洋洋自得、四處炫耀,為自己取得的勝利而自我歡呼。我想,她這輩子應該就止於此地了。除非,她能夠幸運地碰到像她爹那樣懦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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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男人,有幾個那樣懦弱的?

兒子張小凡似乎生活得比較幸福,源於她娶到了一個知冷知熱、內心寬容的女子做老婆。那女子不給他束縛,給了他寶貴的自由,而不是妄端的頤指氣使、唯我獨尊。

不過,張小凡也有他娘身上的毛病,有些草蛇灰線,但並不明顯。他的性格是父母性格的調和品,老實、踏實、忍讓,但總有一種表面上竭力裝出來的成熟感。給人的感覺就是,為了彌補自己心底由父親遺傳下來的懦弱,而企圖從母親那裡影響來的頤指氣使為自己增加一點點強硬,這樣看起來至少不那麼懦弱。

不過,他始終沒有突破自己,所以有點畫虎不成反類犬,有些做作與牽強的成分。我能體會到那種做作與牽強,因為我也有。我想我是懦弱與盲目自信的調和品,比張小凡強不了多少。在他的性格裡,尚有點明顯的蛛絲馬跡,而我連草蛇灰線都沒有。

五月的天氣溫暖舒適、陽光明媚,我們這幫小夥伴自然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時光,都赤著雙腳,穿著短褲跑到西灣邊上戲水。幾個大人經過,看到我們在灣邊戲水,出於好心,耐心地勸了我們回家,因為我們這樣的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在灣邊玩實在是太危險了。但我們不聽,認為有人妨礙了我們,屬於多管閒事,於是他們遭到了我們的辱罵,他們生氣地離開了。

我估計,他們在離開的時候,不僅不會替我們惋惜,而且還會詛咒我們早被淹死。他們的好心相勸,只是口頭上好聽的遮掩。其實,任何人的內心裡,倘若沒有利益的糾葛,都會希望別人的孩子能夠早死一點吧?

我們玩夠了水,撅著屁股在淺水裡挖泥巴。張天津挖泥巴最厲害,三下五除二,他就挖了一個大坑,並且將裡面的泥巴成功地砌成一堵牆,將池水圈在外面。我們大家加入到他的挖泥中。大家七手八腳,將周圍黑色的汙泥挖出來,底下漸漸露出了肉色的淤泥。

“哇!淤泥啊!”大家喊著,能夠挖到淤泥,甚至比吃到紅燒肉都能讓人開心。因為汙泥和淤泥完全不同,汙泥鬆散烏黑,甚至還發著惡臭,但淤泥就完全不同了,味道清爽、顏色誘人,特別是粘性大,適合用來塑造各種各樣的東西。那種泥,就是打寶最好的材料,打出來的寶又響又脆,個又大,讓人百玩不厭。

我哥就用這種淤泥造出了“匣子槍”,就是那種駁殼槍,電影裡常演的那種。在槍把上再雕上花紋。曬乾後擎在手中,衝著小夥伴的腦袋,口中發出“叭叭叭”的響聲,別提多威風了。

於是我們興奮地挖著這種淤泥,簡直像挖到了寶藏一樣開心。挖了好多好多,要不是快中午了大家餓得難受,否則還要挖下去。我們滿載而歸,每人抱著一大塊淤泥回家。在路上,我不慎將一塊淤泥掉落在大街上。

說來也巧,二叔從田野裡回來了,他眯縫著眼睛,快步疾走,我想他一定是餓壞了。走著走著,冷不妨踩到我掉落的那塊淤泥上,因為毫無防範,“哧溜”一聲摔倒在地。淤泥又粘又滑,簡直比香蕉皮都厲害。周圍也有幾個大人,他們看到二叔摔倒在大街上,都齊聲歡笑起來。當然,換做旁人,大家是不敢笑的。此時,在歡笑的人中,張建築也在其中之一。

二叔受到大家的嘲笑後感覺尷尬,實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或說些什麼。我在想,倘若他直接站起來,然後悄無聲息地快步離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那樣,人們的嘲笑就會無的放矢。但他沒有離開,相反,他眯縫著眼睛伸著雙手在四處尋找,終於摸到了那塊淤泥。然後他把淤泥湊到眼前,盯著看了半天,然後說了一句讓人終生難忘的話:“哎喲,原來還是塊淤泥!”

他的這句話被張建築完整準確地捕捉了,並迅速傳揚出去。從此,他就成了村裡著名的“淤泥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