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裡紅”的上身已被鮮血染紅了,外婆和吳片兒急忙上前要把他攙扶到屋裡。
只見“血裡紅“慘白的臉龐堆起笑意,無力的擺了擺手,指著小院東邊牆角的柴堆說:
“那下面是個地窖,裡面有些值錢的東西。”
“娃呀,省點力氣,先進屋子給你包紮下,聽姥姥的話啊!”外婆老淚縱橫。
“不用了,姥姥,俺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別浪費時間了。最後,俺想和德珠他們說兩句話……”
“雪裡紅”進院以來,第一次把眼睛看向吳片兒,吳片兒受寵若驚,她滿眼含淚的跪到他身邊。
“德珠娘,官府剿匪,北蕩山裡俺的那些兄弟們,全陣亡了。只剩下俺一個,帶著口氣跑到這兒,想拜託你個事兒!”
“你說吧,大當家的。”
吳片兒有些語無倫次了。
“俺把德珠和外婆交給你,帶上他們跑的遠遠的,最好去東北的陽城,找一個叫萬舍成的中醫,見了他,拿出這物件給他,他一定能收留你們。”
說完,從懷裡拿出一塊表,交給吳片兒。
又指了指外面,說:
“那個地窖裡有金子,你分成三份,給外婆一份,再給珍珠留下一份,珍珠知道這個地窖,這是俺倆一起挖的。你把她那份金子,還放地窖裡就好。因為她萬一要是回來了,別沒有活命的錢……”
“雪裡紅”倒了幾遍氣兒,才說完了這些話,直看到吳片兒點頭答應,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氣。
“德珠,你過來,爹跟你說……”
德珠哭喊著,撲在“雪裡紅”的身上,“雪裡紅”用力抬起自己的頭說,
“兒子,別哭,聽爹跟你說。你跟爹一樣,是個頂天立地的響噹噹的漢子!生死面前,千萬不能認慫。記著爹的話,義和道比命值錢,有時候,越惜命,反而會失去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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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珠聽沒聽懂不知道,只是那只小腦袋如同搗蒜一樣點頭。
“德珠,記住你姓薛,你叫薛德珠,一輩子不要更名改姓。去找萬舍成,你萬叔叔……”
“爹!你怎麼了?你還答應教俺祖傳的劍法吶?爹,不許說話不算數!起來呀,爹!”
隨著德珠的高喊,“雪裡紅”說完最後一句話,頭一耷拉,咽了氣。
三個人,撲在“雪裡紅”身上,哭了個天暈地暗。
外婆抹著眼淚說:
按老理兒,應是由兒子和女婿來料理,可是德珠太小,就要讓片兒幫著他穿“老衣裳”吧。
外婆已為“雪裡紅”做過“五領三腰”即五件上衣,三件褲子。
因為,外婆怕“雪裡紅”幹著這個行當,說不定啥時候,就沒了命,便早為他準備好了。
又告訴吳片兒,千萬把“雪裡紅”的皮衣扒下來,要為他穿上自己為他做的棉衣棉褲,還有綿鞋。
傍晚,外婆和吳片兒把那柴堆移開,果然看到了地窖門。
他們把裡面足足兩大箱子的金銀寶物,一點點挪到了房裡,已是掌燈十分了。
外婆說自己住的這個地方,為了“雪裡紅”的緣故,四鄰不靠的,只好去鎮上找個幫手,想把“雪裡紅”下葬。
可是,在她回來的路上,卻引來了剿匪官兵的盯梢。
當天晚上,她們並不知道這個災禍正一點點的靠近他們。
第二天,早起到院外撒尿的德珠,突然跑回屋裡跟外婆說:
“外婆,俺聽到爹爹山上來人了,因為遠處全是馬蹄聲。”
外婆出門趴在地上細聽,果真是官兵來了。
她欲把吳片兒和德珠推到後窗外,自己一個人頂住了院門:
“你們孃兒倆快跑,跑的遠遠的哦。”
“外婆,俺要和你一起走!”
“不行呀,俺這把老骨頭活夠本了,你們快跑吧。俺要放火燒了這院子。”
吳片兒領著德珠上了後山,在林子裡,看到了外婆的小院子火光衝天,被燒了個精光。
晚上的時候,吳片兒又帶著兒子潛回了外婆的小院子,外婆和“雪裡紅”屍身已被燒的幾乎認不出了。
那兩箱裝著財寶的箱子也不見了,地窖的門大敞四開。
吳片兒用手按了按身上的布袋,好在早上帶德珠走的時候,還抓了一些金磚在身上。
如今,什麼都沒有了,一定要好好的護著這點寶貝。
吳片兒和德珠把外婆和“雪裡紅”的屍體,草草掩埋在後山腰。
她拉起哭倒在墳前的德珠,拄著一根從外婆手裡拿出來的手杖,朝東北方走去。
外婆家的這個村莊叫窯嶺村,三面環著荒嶺,只有南面對著外面的寬敞土路。
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吳片兒領著官兵正在緝拿的“雪裡紅”兒子,正面大路是一定不敢走的,更不敢回自己的孃家村落了。
“雪裡紅”的老婆是誰,這個別人並不清楚。
外邊的人,根據這兩年的傳聞,還只是記得“雪裡紅”那個朝思夜想的珍珠。
提起德珠的母親,大部分人還以為一定是珍珠的兒子才對。
但是,這荒嶺的路,吳片兒並不熟悉,而且還是帶著個孩子,萬一迷了路,喂了狼也不好說。
“雪裡紅”臨死的時候,告訴過吳片兒要往東北陽城去逃命。吳片兒也經常聽人說,東北那邊好活人。
那裡到處是肥的流油的黑土地,種什麼就收什麼,三天淋一次大雨,兩天淋一次小雨,很少有旱澇這樣大的天災。
而且那裡有大片的土地,你只要出一把子力氣,那塊土地種上什麼,收成都是你的。
還聽人講,那裡山也多,山上的寶貝就更多了:
“東北有三寶:人參、鹿茸、靈芝草。”
那裡的田地,只要灑上種子就有收成。不象這邊,常有災年,田裡也需要天天澆水,趕上個旱或澇的,就更完了。
先是天災,然後就出現瘟疫,人能活下來的,都不容易,還能吃飽穿曖,那真的就是一個很奢侈的想法。
可是,吳片兒在外婆家裡的這幾年,真的就是吃穿不愁。
雖然自己是成了親的女人,看不到自己的男人,但還過的算是安穩日子。
現在,“雪裡紅”沒有了,北蕩山也被平了,吳片兒從此也就沒有了依靠,連德珠也要自己來親自照看了。
吳片兒還想到了耿柱,那個見不得光的男人。
據“雪裡紅”說,北蕩山的兄弟都陣亡了,那就是耿柱也沒有了。
想到這裡,吳片兒搖了搖頭。
然後,她打定了一個主意:無論多難,要去東北。
到那個能活人的地方去,那是個夢想中的地方,是個美麗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