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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又消失了

自從離開羅納德·里根醫療中心以來,貝魯斯一直都沒有回醫院工作。

一方面因為自己的手部顫動不能保證手術順利進行(儘管他已經認為自己很好的控制了這個問題),但是周圍人並不認可;另一方面,機器人手術這幾年的發展幾乎涵蓋了外科手術大部分領域,醫生乾乾淨淨走入手術室,在虛擬顯示器旁操控機器人,再乾乾淨淨走出手術室。

得益於深度學習的人工智慧機器人醫生,造價從四百萬美元逐步降低到一百萬美元,遠遠低於幾十年前擁有偉大名字的宙斯和達芬奇機器人。

那類機器人從技術上看更像是精巧的手臂,540度旋轉範圍,與正常人手相比的超長承受力,避免了人類不可避免的手部細微震顫。與現在醫院使用的機器人相比,這樣的機器人僅僅是手的最佳化,手術依舊要依靠醫生的智慧和判斷能力。

但是一切都在經歷改變,這些觸角越伸越遠,從工業手臂伸向醫院,伸入人體,表皮和腹膜之下,遊歷血管神經之間如入無人之境。

這些東西已經無孔不入。貝魯斯暗自思忖。

客廳,臥室,都有東西進來過,他們的目的是什麼?貝魯斯坐在沙發上他常坐的位置,開始思考這些東西的目的。他相信這應該是第一次有東西進入他的私人空間(如果人類還有真正私人空間的話)。想到這貝魯斯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在笑。

而接下來他很快意識到一些合情合理的事必然會發生甚至正在發生。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窗簾拉得很嚴實,米色暗紋粗布後面是一層厚厚的遮光簾,窗簾軌道高出窗戶十公分,幾乎沒有光能漏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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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魯斯卻發現窗簾左側漏出一道下午的陽光,一直照射到對面的樓梯扶手上。

外面也有東西了。

自己在被監視。

這種想法讓他不安,究竟發生了什麼,如果說是自己那些研究的話,難道僅僅收集一些案例就已經引起那些東西注意了嗎?還有什麼地方被忽略了呢?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資料器,每天出門前將所有數據傳輸到資料器已經是必不可少的習慣。

想到今天一樣沒有留下任何資料在家中後,貝魯斯本該感到稍許心安,但後背還是滲出汗來,比進門時的慌張更深,真正的恐懼,伴隨杏仁核活動增強,釋放出神經遞質到大腦各處並快速的湧向全身。

如果這些東西進來什麼都沒發現,這首先意味著他們在尋找什麼,而他們認為這些東西在自己手裡。如果他們一無所獲,是否會採取別的方法?

很快他們就應該想到資料器,除非一個完全信賴大腦工作的人,否則這個時代任何人都不可能離開資料器生活,可大腦往往也不可相信。

對窗外正埋伏著監視的懷疑讓貝魯斯很容易得出第二條推理。

他們會再來。

有沒有可能他們只是懷疑然後發現什麼都沒有,情況並不如他們想象的那樣就放棄了呢?

不可能。他搖頭否定自己的天真。

推理最終鎖定到手上的資料器,他們要的東西在這裡面。

資料器裡除了自己收集的案例相關報道,這些東西只要悉心調查都能找到,除此之外是什麼讓他們如此在意?貝魯斯猜測,他收集的案例背後有著對一些人而言很重要的秘密,以至於他們需要預先對一些人進行排查。

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麼呢?難道真如他所懷疑的?

不,這樣的懷疑太可怕,有太多更合理、更簡單的原因會造成那些事故,輕易陷入懷疑無異於鑽入死衚衕。

貝魯斯躺在沙發上,感到渾身的肌肉都有些麻木,好像麻醉後並未完全甦醒的感覺。

他躺了一會兒,身體傳來陣陣疲憊,也許是剛才有些過於緊張,畢竟他沒有發現任何真正的監視。

一切還僅僅停留在自己的想象和猜測中,可萬一一切都是真的,他必須採取行動,否則就是坐以待斃,等著被幹掉。

想到這,貝魯斯再次集中精神,他從頭到尾閱讀了自己幾年來收集的幾十項醫療事故,它門乍看上去沒有共同點,大部分案例分散在美國不同州,剩餘一些發生在印度以及東南亞地區。

最後他看到一宗麻醉糾紛案例,一場小型手術。參照最近的醫學診療,這場糾紛案的手術甚至可以算作過度醫療,這樣的案例他一直沒有太在意,麻醉糾紛但沒有造成病人死亡的事故向來不會引起太多重視,可是在一段家屬採訪的資料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弗利·尤金·索德爾。

尤金,是弗利母親的名字。

他撥通弗利電話,希望對方儘快過來,他並沒有想好該如何與一位老同學重談過去的傷痛。失去母親的傷痛,貝魯斯無法體會,也許和失去雙手的感覺很像,他這樣想著。

修改完資料器加密,他走上兩樓臥室,想先睡上一會,經歷了高速運轉的大腦使他感到疲憊,接下來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麼,貝魯斯閉上眼睛,昏暗的眼前鑽出很多條觸角,最後露出一對紅色眼睛,藍色的光線下,那對閃爍的眼睛彷彿蒼蠅的複眼。

噩夢持續到晚飯時分,一個男人面無血色的站在門口,見到這張臉時貝魯斯感到一絲寒意。

“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見鬼了。”

貝魯斯打了一個寒顫,走到廚房拿出兩個杯子。

“先喝點酒?”

“這主意聽起來真不錯。”

“發生什麼了,弗利。”

“我見到她了。”

“她?”

“艾菲婭。”

“看不出你這麼戀舊。”

“你不明白,貝魯斯。這女人又消失了,這次是在我眼前消失的。”

“你讓我想到了誰知道嗎?”

弗利茫然的抬頭看著坐在和一週前一模一樣位置的貝魯斯。

“誰?”

“倫納德。”

“我在體育場門口看見他,然後,他突然消失了。”

“上帝保佑,你把我弄糊塗了,倫納德已經死了,你見到的不可能是他,但是艾菲婭不一樣,她就是不辭而別,這女孩不懂禮貌。”

“你是要說她沒有教養嗎?”

“對,就是沒有教養,虧她還是個讀書人,整天捧著書,完全沒有教養。”

“嘿嘿,弗利,這可不符合我們文化,你不該這麼說一個女孩。”

“她也不是什麼女孩了吧,都那麼多年過去總該長大了。”

弗利喝完了酒杯裡的酒,才想起正是貝魯斯那通沒頭沒尾的電話讓艾菲婭又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