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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突破與禁錮

一起動身的當然不只阿芙娜和幽川二人和那數萬荒原野獸。

阿德尤斯還派了阿芙娜的哥哥阿孛齊帶著五百託納騎兵跟在後面。

阿孛齊在託納語中就是高山的意思,這充分表明了阿德尤斯對這個兒子寄予的深切厚望。

俗話說人如其名,阿孛齊也著實長得魁梧如山。

別的託納騎兵都穿著皮甲,他卻光著膀子,虎背熊腰,裸露的肌肉結實壯碩,與他那輪廓分明的臉龐非常協調地組合在一起,宛如一尊極富質感的沉穩雕塑。

但恐怕技藝精湛的雕塑家也不能把這種明顯張揚的爆發力和堪稱完美的身體流線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來。

這不應該是一具肉體,血肉似乎無法搭構成如此完美的作品。

他就像一個天生的戰神,全身濃縮的都是戰鬥的精華和睥睨一切的氣概。

就算他只是遠遠地跟隨在後面,幽川也能感覺到死靈谷中沉鬱的死氣在他強大氣場下被逼退,從而讓所有人和野獸都安心坦然地繼續前行。

阿芙娜卻似乎不待見她的這個兄長,一路都刻意與他保持著足夠的距離,阿孛齊似乎也絲毫不在意,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幽川是第一次見到阿孛齊,雖然阿芙娜只是簡單介紹了兩句就不再談他,卻讓幽川幾乎一路都在感嘆造物主的神奇,想不到在託納人中,居然有如此卓越傲然的人存在,假以時日,此人自是大有作為。

因為這種天生就是為戰鬥而生的人,在如此波瀾激盪的歲月裡,註定不會平凡。

死靈谷幽深而仄長,獸蹄聲在谷中如悶雷一般迴響不絕,面對如此動靜,幽川內心一直是忐忑不安的,擔心會就此驚動死靈谷中的惡靈,從而帶來自己並不想參與其中的厄運。

阿芙娜卻是輕鬆無比,意氣風發,螺號聲歡快跳脫,婉轉悠揚,似乎死氣沉沉的死靈谷只是一片可以信馬由韁的青草地,抑或她本身就把自己當成了太陽,根本無視這片死一樣的幽暗。

之前三族已經通行運送過幾次補給,谷中倒也還殘留著些許生氣,那種令人恐怖的氣氛相對也淡薄了一些,但危機感一直如同自己揹著的水囊一樣,時不時會在幽川的心間蕩擊一下,發出一種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詭異迴響。

因為震動過於浩大,兩邊峭壁不斷有碎石被震落,有幾隻野獸躲避不及被砸傷了,幽川自然不用阿芙娜吩咐,自己就跳下馬跑過去幫它們一一細心地處理傷口並包紮起來。

阿芙娜便停止吹號,讓獸群暫時停止前進,自己卻默默地盯著幽川那堪稱精妙的醫療手法,對他自稱自己以前只是個牧羊人的說法生出了強烈的質疑,因為如此熟練的操作可不是能從那些溫順的羊兒身上可以磨練出來的,畢竟受傷的野獸可不是那麼好配合……

而最讓自己感到奇怪的便是這裡,為何無須自己的安撫,那些受傷的野獸也像溫順的綿羊一樣任他施救?

這種質疑雖然越來越強烈,也值得她去盤出真相,但一見到幽川那張被汗水、灰塵甚至是獸糞混糅在一起顯得格外斑駁汙濁的臉,她就想起自己當初第一眼瞧見這個傢伙時心中那份讓自己都害怕的悸動。

雖然他一身骯髒破爛,但那明顯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深邃眼神一下就把自己所有的矜持都擊成了粉碎,她明明知道他在充呆裝啞,卻甘之如飴地任他表演,一心只想能把這個傢伙帶在身邊就好,乃至能相伴一生自然是最好的……

愛上了你,我自然也愛你的秘密,你不說,我自然不問……

阿孛齊雖然粗獷,卻不是個呆子,見自己的妹妹那春心蕩漾的模樣,自是暗自嘆了口氣,也不顧她對自己的冷淡,打馬趕了過去。

“小妹,趁這機會就歇息一下吧,我先去前邊探探路。”阿孛齊故意擋住了她一直粘在幽川身上的目光。

“嗯……”阿芙娜趕緊把頭轉正,擺出一如既往的冷傲樣子,但語氣顯然露著心虛。

“這小夥子是不錯,但小妹別忘了,你可是洛雅尼迦。”阿孛齊打馬躍出數米後忽然拋下了這句話。

阿芙娜聞言立馬羞不可抑,知道哥哥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再細細想想他的話,嬌軀竟然簌簌發抖起來。

是啊,自己是洛雅尼迦,是女神的使者,是聖潔的聖女,這輩子是註定不能與任何男子相愛的,否則那就是對女神的玷汙,是族群的最大恥辱……

但我只要能看著他,也是好的啊……

幽川把最後一隻臀部被碎石劃破的沙皮豹的傷口縫好,然後輕輕拍了一下它,這只沙皮豹便渾如沒事一樣竄了起來,生猛地嗷叫了一聲表示感謝後就跑回了佇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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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川覺得很有成就感,臉上泛起輕快的笑容,並順手擦了一下滿臉的汗,卻不料手上沾著沙皮豹的血,本就汙濁的臉自是成了一個大花臉,再加上沙皮豹的血本身就帶著絲絲熒光,在這幽深的谷底自是鮮豔奪目,宛如剛從地底冒出的醜陋惡靈。

阿芙娜原本正暗自流著淚,一見他這模樣便又噗嗤一笑:“呆子,這沙皮豹的血可是很難洗掉的……”

幽川走了過來,露出雪白的牙齒笑道:“洗不掉便洗不掉唄,只要能讓你笑的東西,自然就是好東西。”

“……”

阿芙娜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就像被一道溫柔的閃電擊中了一般,整個人,整個靈魂似乎都被轟成了透明的氣泡,在不可抑制地朝繁星點點的天空飄去……

幽川也反應過來,這明顯露骨的調情話語,自己怎麼說得如此自然?

自己的臉皮,什麼時候變的如此厚了?

氣氛一度尷尬到整個死靈谷似乎都要落荒而逃(若它真有感知的話)。

“呸!阿爹果然說的沒錯,你們這些西邊的小雜皮,就喜歡油嘴滑舌地哄騙小姑娘,本洛雅尼迦可不吃你這一套!”阿芙娜昂起頭直視著幽川,雖然臉上仍舊一片羞紅,但眼神中卻閃爍著刻意的決絕和冷漠:“做好你的小普羅,以後我不和你說話,就不許和我說話。”

“哦……”

幽川自然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心裡也是悵然若失,甚至開始責怪自己臉皮還不夠厚,膽子還不夠大……

在遇到阿芙娜之前,自己對男女之間的事是毫不在意甚至根本就沒任何概念的。

自己活了十四年,前十年都在師父的嚴苛要求下閉門苦修魔法,後四年卻因為師父的忽然離去而不得不走近了父皇,從而被帝國權力的漩渦抽吸了進去,最終落到在死靈谷中隱匿避世的地步。

但她的出現,就像黑夜的一束燦爛焰火,一下就把自己黯淡無光的世界徹底照亮,並讓自己生出此生最大的奢望,那就是希望這束焰火能在自己的生命中永遠永遠地綻放下去,那樣自己才不會迷惘和寂寞,才不會甘願被黑暗和頹廢吞噬……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是那讓無數詩人嘔心瀝血都難書寫完美的愛情……

當然,這份情愫自己都一直深埋在心底,深到幾乎讓自己都不相信它存在的地步。

只是今天的無意傾露,證明著它有著無比強悍的生命力,就像被最堅硬岩石壓著的種子,最終還是生根發芽,以最倔強的姿態從岩石中突破而出,只為嗅一嗅那醉人的春風……

然而這陣春風消失的太快,自己只能以一聲最討厭的'哦’作為了這支剛探出頭的嫩芽的悼詞。

對荒原史素有研究的他,知道自己又犯了一個不該犯的大錯,而更讓自己難以接受的是,自己明明知道這是個錯誤,卻仍舊在慫恿自己繼續犯下去而無法自制……

好在這只是自己輕微的突破和試探,果然迎接自己的是冰封的禁錮。

這樣也好……

而就在兩人各自心如油煎的時候,前方一騎快馬如一道黑色閃電般疾馳而回。

“尊敬的洛雅尼迦,前方發現了獸人的蹤跡,大薩卡要您趕緊帶領獸群先找地方隱蔽一下,等他探出虛實後再決定是否繼續前進。”跑回來報告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託納騎兵,雖然滿臉橫肉略顯桀驁,但這也正是一個真正託納漢子應有的標準形象。

“難道獸人已經攻佔了多侖城?”一聽到這個訊息,阿芙娜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生怕之前的擔憂已經成為事實。

幽川也是大驚,表面上卻裝得很是平靜,表現出一副唯主人是從的合格小普羅的模樣。

“大薩卡說這些獸人應該是戰鬥中意外落水才跑到這裡的,數量並不是很多,也只有四五百的樣子。”那託納騎兵看出了阿芙娜的擔心,趕緊補充完整道。

“但就算數量不多,我哥遇上也是麻煩呢!”阿芙娜更是心急不已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帶著人殺過去了?”

“……是……”託納騎兵遲疑了一下,才不得不尷尬地回答道。

“我就知道他!早就想找獸人練練手了,可他這五百人,哪裡打得過同樣數量的獸人!”

阿芙娜近似絕望地慘道,當下直接吹響了螺號,不管不顧地帶著獸群朝前奔襲而去。

幽川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心裡卻已是不急的,因為只要多侖城沒有失守,這些零散的獸人是成不了氣候的。

他現在只想見證一下,阿孛齊將以怎樣的姿態去收穫他對陣獸人的首場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