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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九星聚頂

烏衣巷,鄭府中。

玉真兒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剛才一路上雖然快馬加鞭,仍然過了一個多時辰才回到城內,等到再請了宮裡的太醫來止血包紮完畢,已堪堪過去了兩個時辰。

期間汪長風不斷以體內自然感應氣息為她續命,又灌下去一碗老參湯,尚能撐住一時,只是失血過多,已昏迷過去。

汪長風呆呆坐在床前,看著玉真兒,一動不動。

房間內只有鄭和一人,護衛們知道幫不上忙,都在外面候著。

鄭和嘆了一口氣,道:“都怪我大意了,紀綱既然邀你赴宴,必然有後手安排。我此前應該找你細細問清楚細節,應該能提早判斷出他的用意,也不至於讓你們孤身犯險。”

過了許久,汪長風淡然道:“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讓她跟著我上山救人。我早該看出這是紀綱布的局,還要往裡跳,是我害了真兒。”

鄭和安慰他道:“你跟紀綱接觸太少,對此人的心思估計不足,這不能怪你。李小宛那邊我已派人去查了,已經人去樓空,說是前天晚上就不見了。即使李小宛不是故意害你,恐怕她也是被紀綱脅迫利用。”

汪長風苦笑道:“弄了一個假的方敬祖來騙我,這故事演得也太真實了。我倒還是傾向於相信她真的有個弟弟在紀綱手中,只是已經被調包了。”

“現在考慮這些已沒有意義,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她總是這件事情裡的關鍵一環,將來如果有機會見到,再去求證吧。”鄭和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救真兒的命,看光景,如果再無辦法,恐怕撐不了一天半日了。”

汪長風強忍淚水道:“即便耗盡我所有修為,也要救她,哪怕多活幾天也好。”

鄭和點了點頭,道:“只是那一刀已傷及經脈,尋常手段無法湊效。如果師尊在此就好了,他老人家見多識廣,修為高深,或許有回天之力。只是此去七星島路途遙遠,即使不眠不休也至少七日才能回來,到那時只怕真兒早已去了。”

汪長風悲從中來,懊悔道:“我真應該在師門多跟師父學點道法,此時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鄭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盡人事,聽天命吧。小師妹也許吉人天相,能夠挺過去也未可知。”

汪長風輕輕握住玉真兒的手,以平穩的語氣說道:“真兒如果無事便罷,否則我一定會以紀綱之頭祭奠真兒。”

鄭和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幾個時辰過去了,從早到晚,汪長風粒米未沾,滴水未進,一直守在床前。

鄭和幾次派人送來飯菜,都被他擺了擺手退回去。

鄭和慢慢走出房門,站在院中,夜色漸起,天上星星慢慢閃現。鄭和抬頭望著天空,心裡卻在為玉真兒的遭遇悲傷不已。也許如果自己不去島上請汪長風出山,玉真兒就不會跟著出來,兩人此時可能正在天樞島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何其自在。只是如今一切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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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致遠站在一邊,自言自語道:“都怪我突圍太慢,跑得太慢,報信太慢。如果能早一點回城報信,也許就能早一點發現他們,那個奸細也就沒機會偷襲。”

鄭和搖頭道:“你們八個人兩死兩傷,只回來四個完整的,能突圍已經是大難不死,跑回來報信更是難上加難,這個不能怪你們。”

原來當夜劉致遠八人放完箭之後,馬上按照原定計劃向山下撤離。沒想到還未從小山上下來,就遇到了暗中伏擊的錦衣衛。本來他們摸上去的時候已經拔掉了幾個暗樁,沒想到紀綱早有佈置,竟然另有埋伏,一直等到他們放火撤離途中才動手。

突然遇襲之下,雖然劉致遠幾人身手都算出眾,仍然瞬間就被放倒兩個。好在埋伏的錦衣衛只有十幾人,剩下的人經過連番苦戰,終於突破圍困,衝下山來。在下山途中,他們發現了追擊汪長風的上百名錦衣衛,知道大事不好,單憑他們幾人無力援救汪長風,便留下四人原地監視,劉致遠帶著另外一人飛奔回城,到鄭府搬救兵。

鄭和接到報信之後,立刻帶領數十名護衛緊急趕往牛首山。只是這一來一去已耗去了兩三個時辰。等到他們趕到山下時,早被紀綱的眼線發覺,紀綱知道不能與鄭和正面衝突,便發出號令,命令追擊的錦衣衛立即撤退。因為紀綱知道,錦衣衛雖然撤退了,他仍有一招殺手鐧留在最後使出。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招殺手鐧發揮了作用,卻沒有傷到紀綱真正的目標。

劉致遠合手虔誠祈禱:“菩薩保佑,上天保佑,希望真兒姑娘能夠挺過來。”

鄭和長嘆了口氣,抬頭仰望天空。今夜無雲,繁星滿天,月色如水。

許久,鄭和突然咦了一聲,道:“奇怪,難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劉致遠等幾個護衛疑惑地看看鄭和,又抬頭看看天上,一齊問道:“大人,有啥奇怪的?”

鄭和像沒有聽到一般,自己擊了一下掌,轉身快步往屋內走去。

床上的玉真兒臉色愈發顯得有些蠟黃,而汪長風神色黯然,一臉疲憊。

鄭和壓抑住激動的心情,顫抖著道:“真兒可能有救了!”

過了片刻,汪長風才好像突然反應過來,慢慢轉過頭來問道:“真的?”

鄭和平復了一下心情,緩緩說道:“你修習的是自然感應功法,師尊可曾跟你提起過九星聚頂大法?”

汪長風一怔,眼中突然閃現出光彩,又有些暗淡了下去,沮喪說道:“提過。師尊說過出現九星連珠,乃天地氣息融合無二之時,若此時執行功法,能以自身氣息修補打通他人經脈,即使對方經脈寸斷也有望修復如常。只是需要兩個條件,第一便是九星連珠之象是可遇不可求之事。第二件,是此人必須達到自然感應功法八階之上。”

鄭和興奮得到:“剛才我觀察天象,今夜必將出現九星連珠奇觀。”

汪長風苦笑道:“即便如此,我的自然感應功法最多有六階之數,依然無法施為。”

鄭和搖了搖頭道:“按我的理解,八階的要求只是最佳之選,即便修為不足,藉助天地感應之氣,仍能對經脈有一定的修復作用,起碼可以保住真兒的性命。”

汪長風聽了,臉色漸漸激動起來,道:“大師兄您確定嗎?”

鄭和正色道:“現在這是挽救真兒的唯一辦法,何不一試?總好過眼睜睜看著她離去。只是我聽說此功法對施為之人損耗巨大,可能要付出數年甚至十幾年的修為,你可要想好了。”

汪長風堅定說道:“我早已說過,為了救真兒,付出任何代價我都不在乎。我心意已決,煩請大師兄在外邊為我護法。”

鄭和微笑道:“放心吧,等你的好消息。”說罷便轉身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汪長風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調息。今天一天沒有好好休息,他需要儘快調整自己的氣息,達到最好的狀態,以便為玉真兒修復經脈。

過了約莫半個多時辰,汪長風緩緩睜開雙眼,體內氣息已運轉如常,渾身狀態已基本恢復。

只聽外面鄭和喊道:“長風,九星連珠之象已現,可以開始了!”

汪長風扶起玉真兒,在她身後墊上兩個靠墊,自己與她盤腿對坐,四掌交叉而對,左對左,右對右。

汪長風運起自然感應功法,周圍氣息緩緩進入體內,在丹田中不斷匯聚溢位。汪長風仔細引導著體內的氣息,慢慢透過雙臂再到雙手,再緩緩流入玉真兒的雙掌。順著流過去的氣息,汪長風似乎可以感受到玉真兒身體內氣息若有若無,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如果不是有自己的氣息流入,只怕不久之後就會氣息斷絕而亡。

只是那些氣息進入玉真兒體內,便如細雨落在乾涸的大地之上,瞬息不見。

汪長風只能加緊執行功法,吸收更多的周身自然之氣,再透過自己的經脈輸入玉真兒的經脈。

不知過了多久,汪長風已經筋疲力盡,這種一進一出的功法對自身的精力毫無補充,反而消耗極大,背後已經汗溼一片。

突然,汪長風感覺到玉真兒的經脈好像對自己這邊氣息的吸收開始慢了下來,如同大地吸飽了雨水,地面上開始漸漸出現積水。汪長風知道,自己輸過去的氣息已為玉真兒全部吸收,只是不知道對她斷絕的經脈有無幫助。

汪長風收回雙掌,長出了一口氣,趕緊扶住玉真兒慢慢躺下。

就在低頭之時,他發現玉真兒的臉色已然恢復了一些紅潤,雖還有些蒼白,但蠟黃之色已無。用手一試她的鼻息,也比剛才均勻有力了不少。

汪長風大喜道:“大師兄,有效果了!”

鄭和大步推門而入,一看玉真兒的臉色,已經知道汪長風成功了大半,只是還不知道玉真兒是否真的經脈已經修復。

正在此時,玉真兒突然咳嗽了一聲,把兩人嚇了一跳。只見玉真兒慢慢睜開雙眼,有些迷離的看著周圍,又轉過頭,看見了兩張熟悉的臉龐,有些吃力地道:“這是哪兒,我是死了嗎?”

汪長風眼淚奪眶而出,驚喜道:“傻瓜,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鄭和也有點哽咽道:“小師妹,你現在我的府上,感覺怎麼樣?”

玉真兒輕輕點了點頭,道:“傷口還是有些疼,口有些渴了。”

汪長風趕緊喊道:“快,快端一碗水來,要溫的!”

旁邊護衛們手忙腳亂,趕緊倒了一碗水過來。汪長風扶起玉真兒,用碗喂她喝了兩口。

玉真兒臉色微紅道:“有別人在呢。”

汪長風笑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擔心這個。”

鄭和也在邊上笑道:“剛才,全靠長風用自然感應功法為你修補經脈。現在知道害羞了,看來是基本成功了。”一旁幾個護衛哈哈大笑起來。

玉真兒臉色更紅了,突然想起來什麼,道:“糟糕,月珠還在客棧呢”。

鄭和安慰她道:“不必著急,白天我已派人去客棧接回月珠,現在安排在前院住著。只是她年紀尚小,怕她害怕,沒讓她過來這邊。明天你好些了,就讓她過來看看。”

玉真兒點了點頭,道:“多謝大師兄周到細心。”

鄭和擺了擺手,笑了一笑。

汪長風此刻也反應過來,一拍腦袋道:“真是該死,我一著急之下竟也忘了還有月珠。”

鄭和哂笑道:“你這眼裡只有真兒妹妹,恐怕別人都忘了吧。”

汪長風大窘,低下頭去。玉真兒假裝怒道:“這大師兄總愛取笑人。”

鄭和笑了起來,示意護衛們跟著自己離開,留下了屋中的兩個年輕人。

汪長風此刻才終於放鬆下來,剛才全力施為,他知道自身損耗極大,恐怕沒有一段時間是恢復不了了。只是此刻心情卻無比平靜,一隻手輕輕握住玉真兒的手,再也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