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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龜甲功

正在熱鬧間,忽然殿前一名童子高叫道:“仙師駕到,典禮開始。”一時間殿內絲竹嗩吶之聲大作,煞是吵嚷。

只見一名道人身披紅花,領著一名蓋著蓋頭的新娘子,從殿後款款走出來,正是那個八臂迷音老怪。只是他一身道袍,偏偏披了一條紅綢,怎麼看怎麼不倫不類。

身後那位新娘子看不到面貌,不過看身形倒是與朱敏敏相仿,只是不知被那老怪用了什麼法子迷住了心神,竟然不哭不鬧,平靜如常。

汪長風見到二人出來,心裡反而一塊石頭落了地,只要朱敏敏還活著,就總有辦法救出來。只是看今日殿中的形勢,比原先計劃的要複雜許多,恐怕要多費些周折才能得手。

那道人攜著朱敏敏走到主位之前,坐在那張寬大的錦榻上面,一揮手,殿內奏樂之聲立止,頓時安靜了下來。

“今日既是我道門之幸,也是我老道之幸。各位能夠來到敝府捧場,老道在此先謝過了。”說罷,微微躬身一禮,邊上的朱敏敏不知受了什麼操縱,也跟著躬身行禮。

殿下之人紛紛拱手道賀,有人高叫道:“道長好福氣!”又有人喊道:“仙師神功將成,這是雙喜臨門啊!”更有好事者喊道:“道長,何不掀起蓋頭來,讓大家夥兒也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一時間眾人紛紛鼓掌附和,殿內一片擾攘。

那道人笑著擺了擺手,道:“說不出不怕嚇著諸位,老道這次要娶的那真是國色天香,據說還是皇室宗親,真正的龍脈,哈哈哈哈。”

眾人更加來了興致,叫喊著道長不能藏私,必讓大家先睹為快之類的。

那道人一揮手道:“這蓋頭呢,按理說得進了洞房才能掀開。只是咱們都是方外之人,本不受那些俗世之禮約束,也罷,老道就讓諸位開開眼。”說罷,用手輕輕一拂,那蓋頭悄然滑落,露出了一張輕施粉黛,面如皓玉的絕美面龐,正是朱敏敏。

汪長風看到朱敏敏出現在面前,想到她這一路必是在老怪手下受了多少驚嚇,只覺心裡一股熱血湧將上來,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解救下來。

右賢王似是感覺到了汪長風的氣息突然變得有些粗重起來,藉著舉起酒杯的機會,手指不經意間搖了搖,示意汪長風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此時殿中的擾攘之聲突然靜了下來,眾人似乎都呆住了,怔怔地看著這位新娘子。好一會兒,才漸漸有人反應過來,搖著頭嘖嘖稱歎,口中說道:“道長真是好福氣!”“道長八百年不娶親,一娶親就是人間絕色。”一時間阿諛之詞此起彼伏。

平心而論,朱敏敏當然稱得上國色天香,只是畢竟年紀尚小,宛如枝頭尚未完全開放的花朵,雖然鮮豔欲滴,但成熟之氣總還少了些。特別是有那位豐臣千惠姑娘在前,但從風韻而論並不佔上風。

只是今日來的賓客,大都是那老怪的親朋故交,平時需要仰仗老怪的地方甚多,誰要是不藉此機會多賣些便宜面子,那才真是傻子了。

只有右賢汪這邊的幾桌人似乎並沒有太多動靜,這邊右賢王端著酒杯自飲自酌,豐臣千惠卻偏偏湊過來悄悄打聽著這位姑娘的來歷。那邊南海尊者卻是低著頭正在猛吃菜餚,好像沒看到眼前的新人一般。只有姬若冰眯著眼睛,盯著那老道和朱敏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右賢王放下酒杯,朗聲說道:“迷音護法今日大喜之日,大家夥都心裡高興,不如找點樂事,大家沾沾喜氣如何?”

那道人不能不賣右賢王面子,拱手道:“右賢王殿下所言甚是,依右賢王之意,不知做何打算?”

此時殿中漸漸安靜下來,都看右賢王如何安排。

右賢王環視殿內一圈,笑道:“本王看今日來得大都是教內教外的英雄豪傑,不如大家以武會友,切磋一下,點到為止,輸的喝杯酒,勝的看著迷音護法揀著什麼物事賞給大家便是。”

眾人都是些草莽豪傑,沒事也要找些事出來,今日見右賢王主動給大家劃出道來,都紛紛叫好,道:“右賢王此言甚是,大家夥一起樂呵樂呵。”有幾個心急的更是躍躍欲試,準備跳將出來。

那道人略一沉吟,微笑道:“殿下如此安排甚好,老道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今日比試最終獲勝之人,老道允他開口要一件物事,只要是府中有的,儘管拿去,絕無二話。只是一點,今日乃是喜宴,咱們比試都是點到為止,不可見血光,否則別怪老道我不講情面。”

眾人點頭稱是,道:“那是自然,咱們既是為道長助興,當然是以和為貴,輸便輸了,絕不糾纏。”

南海尊者此時放下筷子,起身道:“老頭子沒啥別的愛好,最愛湊個熱鬧,我也不想要道長的什麼東西,不如讓我當個判官如何?”

眾人一想這老頭看著一把老骨頭,可是名揚南海萬里波濤的南海尊者,其道法據說僅在南海妖后之下,端的深不可測。既然他主動提出來不下場比賽,而是當判官,那就等於給大家去掉了一個強敵,無人不暗中拍手稱快。所以老頭一說完,立刻就有不少人點頭叫好,都說由他這種德高望重的前輩來當判官最為穩妥。

南海尊者走到桌前站定,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既同意我來做判官,老頭子便先給大家立個規矩,我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誰先認輸,誰就慫。”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都覺得選這個老頭當判官甚是英明,如果規矩太多,比試起來束手束腳,反而不美。

當下就有一人跳到殿中,拱手道:“在下飛魚門丁齊,先點個頭炮,大家夥有不服的,儘管上來招呼。”

話音剛落,一個虯髯大漢走了上來,粗聲粗氣道:“俺是蓬萊三仙島來的趙大木,向這位請教一下。”

這邊豐臣千惠湊過來道:“飛魚門我知道一二,聽說近年來歸附聖教,專做海上劫道的生意,倒是給聖教弄了不少銀子。這丁齊是飛魚門門主的座下大弟子,身手不錯,一雙飛雲手已達到乃師七成功力,不可小覷。只是這大漢看著面生,那什麼蓬萊三仙島也沒聽說好像。”

右賢王呡了一口酒,道:“你畢竟是東瀛人士,對中原這邊所知有限。那蓬萊三仙島不是一個島的名字,而是三個島的總稱,分別是尋仙島、醉仙島、隱仙島,近年來他們合為一派,統稱為三仙島,所以不少人還不太清楚這些變化。這趙大木看著是個粗人,其實是近年來三仙島少有的頂尖人物,龜甲功已臻化境,那個丁齊如果不小心一些,怕是要吃虧。”

汪長風聽著二人的對話,眼神卻是看著朱敏敏,只見她仍然面無表情地坐在臺上,似乎臺下發生的一切都和她毫無關系。汪長風心中不禁又有些心疼起來。

此時臺下兩人已拉開了架勢,那丁齊猛喊一聲,率先出手。只見他一隻寬大的袍袖一甩,袖口直奔趙大木胸前而去。那袖子看似虛弱無力,偏偏袖中似乎隱隱有風雷之聲,見袖不見手,更添一份威勢。

趙大木看似粗笨,其實心思敏捷,見那袖子來者不善,並未硬扛,撤身連退兩步,躲過那袖子的威勢,雙拳齊握,一招童子拜佛使出,直攻丁齊的肋下。

那丁齊似是早已料到自己肋下空門,另一只袍袖一甩,一隻雪白的手如精鋼一般,直往那兩隻拳頭抓去。

只聽哧哧數聲響過,如鐵器劃過堅石表面一般,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丁齊的那只抓鐵也要留下幾道痕跡的飛雲手,竟然只在趙大木的拳頭上留下了幾道印痕。而那雙拳頭威勢不減,轟的一聲擊在丁齊肋下,丁齊吃力不住,蹬蹬蹬連退幾步,才穩住身形。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趙大木的拳上只帶了五成不到的勁力,如果再大幾分,只怕丁齊的肋骨早已盡碎。只是那飛雲手絕非等閒功夫,這次是丁齊有些託大,本來那只抓鐵碎石的手竟然不能傷道趙大木的拳頭分毫,也難怪落敗。

丁齊喘了幾口氣,抱拳道:“龜甲功果然非同小可,連我這飛雲手也破不了,丁某甘拜下風。”說罷,便走回自己桌上,猛喝了一大碗酒,算是認輸。

南海尊者道:“丁齊認輸,此局趙大木勝出!還有哪位要一試身手?”

話音剛落,又有人跳上前來,陰惻惻道:“在下東海劍魚門馬老三,特來領教龜甲功的厲害。”說罷,手腕一抖,掌中多了一支像是分水刺又像是某種動物長角的兵器,閃著幽幽的寒光。這長刺乃是飛魚門的獨門兵刃,用東海萬丈深海中的一種虎魚的尖骨製成,堅逾金石,鋒利無比。

趙大木見對方使出了兵刃,雙肩一拱,背部猛然聳起,全身骨節咔咔作響,渾身似乎籠罩著一層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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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三縱身一躍,手中長刺挾著風雷之勢,直扎趙大木胸口。

那趙大木似乎存心要展示一下龜甲功的神力,竟毫不躲閃,胸口反而大開,準備硬接馬老三的一刺。

場外眾人驚呼一聲,馬老三的獨門兵刃銳不可當,這龜甲功即便再厲害,那也難抵擋如此狠厲的直刺。

馬老三心裡暗暗得意,手上又多了兩成氣力,這一刺下去,即便對面是塊石頭,也得刺個對穿。這些草莽之人一旦動起手來,兇性大發,至於什麼不能見血光的規則,竟是早被拋到腦後去了。

誰知那長刺到了趙大木胸口三寸之處,似乎遲滯了一下,只聽一聲哧啦,像是銳器劃到鐵板上一般,那長刺竟然順著趙大木的胸口往下劃了兩寸,衣衫盡破,露出結實的肌肉,只是絲毫不見損傷。

趙大木突然暴喝一聲,胸口鼓起數寸,只聽砰的一聲脆響,那長刺竟斷作兩截,其中一截飛出丈許,硬生生沒入了一旁的柱子之中。

馬老三怪叫一聲,手臂一抖,手中長刺竟握持不住,啪地掉到了地上。眾人見這龜甲功不但震斷了堅如鐵石的長刺,看樣子還傷到了馬老三的一隻胳膊,這份功力實在令人咋舌。

馬老三面色慘白,一隻手扶助受傷的胳膊,咬牙道:“承讓了!”恨恨地走回座位。

接連兩名高手不過一個回合之間,就已敗在趙大木手下,眾人都有些心驚。過了半晌,再也無人出來挑戰。

汪長風看著那個趙大木,覺得這龜甲功倒是有點兒意思,比起中原武林的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橫練功夫,少了一絲威猛之氣,卻多了一份厚重感覺,且看起來不但能用來防守,更能憑藉強勁內力形成反彈之勢,對手力道越猛,受的反噬之力便也越大。如果自己跟此人對戰,恐怕也不能一味硬攻,得想點法子才是。

正在思索之時,豐臣千惠突然拍起手來,笑道:“龜甲功,好功夫!”眾人以為這東瀛小妞要親自下場挑戰,正準備好好開開眼界,沒想到豐臣千惠扭頭說了幾句扶桑話,一名隨從從她身後走出,來到場中。

眾人大感無趣,那倭人看著就矮小,加之瘦骨嶙峋,與趙大木一比簡直有些滑稽。以龜甲功的神力,這倭人怕也走不出一個回合。

那倭人也不說話,身子一縮,像一隻受驚的野貓,渾身似乎縮成一團。趙大木不為所動,雙拳運力,凝神戒備。

那倭人突然身形一動,如一團黑影一樣,鬼魅般地飄向趙大木的身側。趙大木身子一側,堪堪躲開那團黑影,雙拳卻一前一後,封住了那黑影的去路。

誰知那黑影在靠近趙大木身側不到一尺之地,突然轉向,往趙大木另一側飄去。趙大木身形不變,收回拳勢,一招倒撞鐘,曲臂用手肘撞向那團黑影。這肘擊之力加上龜甲功的護持,一旦碰上恐怕就是骨折筋斷。

誰知趙大木的變化快,那團黑影的速度更快,竟然貼著那只胳膊往趙大木的身後滑去。

趙大木沒有轉身,似乎根本不擔心露出背後空門,而是略一躬身,背部突然隆起,一股勁力透背而出。

而那黑影貼到趙大木身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突然拉長彎曲,恰好避開了那道巨大勁力的衝擊。這種匪夷所思的扭曲之勢,簡直非常人所能做出。

右賢王輕嘆了一聲:“東瀛忍術,果然不同凡響。”

豐臣千惠咯咯笑道:“殿下好眼力,伏牛忍術講究速度、角度和力度,缺一不可。”

這邊兩人正在品頭論足,那邊場中情勢卻已大變。只見那黑影突然一個鷂子翻身,竟然倒立在趙大木的頭頂之上,一隻手卻如閃電一般,擊向趙大木的頸後。趙大木似乎大驚失色,雙拳往上,直擊黑影的雙肩。

沒想到那黑影身形極快,一擊得手之後,身子騰空而已,一個起落,已在一丈之外。

趙大木直起身子,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如釋重負一般。只是突然膝間一軟,像是被人從腿彎處踹了一腳,撲通一聲跪在當地。只見趙大木用手扶住喉嚨,口中發出嗬嗬之聲,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眼見趙大木已經失去行動之力,眾人都驚詫於那倭人的手段和速度,竟是沒幾個人看清擊中趙大木的過程。只是不知那倭人如何知道頸後乃是趙大木的罩門所在,竟然又狠又準,一擊得手。

此時邊上過來了兩個童子,一左一右攙扶起趙大木,回到桌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