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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龍蛇之地傳言起

整座山莊皆籠罩在陰雲之中,死氣沉沉,令人十分壓抑。可光是看上山路上那些弟子的慘狀便叫那天義營的使者膽戰心驚。愈往上走愈覺得心驚肉跳,距離那龍虎山莊中央的金劍壇還有百丈距離,坐下的馬竟不願意再前進一分一毫。

任那使者如何揮鞭踢蹬,那馬也只是胡亂的擺著頭,四蹄不進反退,哀聲嘶鳴,不肯上前。

無可奈何,使者只得作罷。翻身下馬,緊了緊手中的長槍,獨自向金劍壇方向走去。可沿路並無一人,只有成堆的屍體,空氣之中瀰漫的血腥味令他毛骨悚然。

穿過山門,腳下傳來一聲細響,低頭看去,原是腳下踩著一片染血的金羽,那金羽末端極為尖銳,向來是甚麼人的暗器。只當是兇手留下的,故而將其拾起,端詳了一番,又揣在懷中。

當使者踏過被血染成暗紅色的石階來到那金劍壇前,手中長槍脫落在地,兩腿止不住的顫抖,使者面色煞白,雙唇顫抖:“死光了......死光了......”那弟子見了滿地的無頭屍,早已下破了膽,哪裡還該多待,轉身撒開腿便連滾帶爬的踉蹌著向山下跑去。

“死光了!死光了!北方劍派全都死光了啊......”他一邊哭,一邊嚎,一邊跳還一邊逃。連自己停在半山腰的坐騎也顧不上,幾番上馬不得,便撇下了馬獨自跑下山去,只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遠離了那虎踞山,仍是驚魂未定。

待那天義營的使者冷靜下來,便心想道:“我當速速回到天義營向將軍稟報此事!”可左顧右盼不見自己的坐騎,這才想起落在了虎踞山。心中膽怯,不敢折返,只得先步行到臨近的州府再做決斷。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門,而如此一來,北方劍派慘遭滅門的訊息便在江湖之中傳開。人們只道是遊晉文借屍還魂,向北方劍派報仇去了,只是留下那一片金羽不知是何緣故。九幽金雀的名聲並不響亮,大多數人也不會想到,像饒夢璃那般的女子怎會是有能力屠戮北方劍派滿門的人。

可這世道,往往不如人們所想的那般簡單。

無人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但是早有傳言說,遊晉文若是借屍還魂,必會先找四方劍派報復。北方劍派已然滅門,下一個極有可能便是東方劍派或是西方劍派。

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四方劍派的掌門曾在一葉劍門上合力圍殺遊晉文。雖未曾得手,但畢竟結下了仇怨。故而東方,西方,南方三大劍派未雨綢繆,提前做好防備。令弟子嚴加看守,日夜巡邏,防止任何可疑之人上山,若是尋得了有關金羽的線索便重重賞賜。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雖然不行鬼神之說的人大有人在,可北方劍派被滅門卻是血淋淋的事實,這說明確實有人開始對江湖大派下手,無論他的目的為何,做好防備總比猝不及防的被人殺上山要好得多。

再說那饒夢璃與雲煙雨顛覆了北方劍派之後,柳緣君四人便從夢瑤山出發,走小路往安淮府方向去。而楚輕安與刀雪客也從一葉劍門動身出發。兩撥人各自走了一日夜,便尋個落腳處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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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再出發時,刀雪客二人方從客棧二樓下樓之時,便聽到了不少傳聞。此時的客棧店中,住客們多半都坐在堂中用飯,那小二一邊忙著為每張桌子增添茶水,一邊忙著和擦桌子,還不忘和住客們侃大山。

“諸位不知道,這昨天啊,北面兒,可出了大事了。”那小二擦完桌子,將抹布往小臂上一搭,又提過茶壺來壓住壺蓋為一人倒茶。那住客問道:“哦,不只是何事啊,小二說來聽聽。”

小二剛張了嘴,還沒來得及搭話,隔壁桌的住客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搶先說道:“這你還不知道,這事兒可是江湖來近十年來最大的事兒了。”

“哦?莫不是比那遊晉文單挑六大派還要可怕?”

小二湊到那住客身旁,用抹布摩挲著桌角,壓低聲音說道:“喲,這事兒啊可比那遊晉文可怕多了。活遊晉文可怕,死了的遊晉文更可怕!傳言吶,那遊晉文死後,怨念太重,陰魂不散,又借屍還魂,在江湖之中徘徊。正要找那各大門派報仇雪恨吶。”

“可聽說那遊晉文乃是被十鬼堂的刀雪客所殺,與各大門派有何干係?”小二便笑道:“只怕找上了那刀雪客也是遲早的事。”那小二又怎會知道,如今江湖上鼎鼎大名,殺死遊晉文拯救了各大派的雪少俠,就站在他的身後。

刀雪客與楚輕安相視一眼,楚輕安則是抿嘴憋笑,而刀雪客則是搖頭苦笑。兩人從樓梯上攜手走下,坐在一張桌旁,離那小二不遠。小二見住客下樓,自然過來招待,笑著問道:“二位昨晚睡得可安穩?今兒想吃些甚麼?我們這早上,麵條,包子,饅頭都有啊。”

“來

兩碗陽春麵罷。”刀雪客微笑著說道。小二擦完了二人面前的桌子把抹布往肩頭上一搭便朝著後廚喊道:“好嘞,兩碗陽春麵!”那小二招待完兩人便轉到後廚去忙活,不一會兒便託著兩碗滾燙的面走來。

“兩碗陽春麵!來了!”小二將面放在桌上,燙紅的雙手在耳垂上摸了一摸,便笑道:“快入冬了,這深秋時候啊吃上兩碗滾燙的陽春麵,湯湯水水的,好不快活。”說罷又端來一碟小菜,擺在一旁:“二位慢用,慢用。”

“多謝小二哥。”刀雪客與楚輕安一齊謝道。

那小二剛欲轉身離開,先前和他談起遊晉文的住客便叫住了他:“誒誒誒,那小二,這話還沒說完呢?這死了的遊晉文,怎麼還那麼可怕?”小二又壓低嗓音說道:“那遊晉文借屍還魂啦?”

“啊?有這等事?莫不是聽了甚麼江湖傳言,這等荒唐鬼神之言,不信也罷,不信也罷!”

小二倒不以為然的笑道:“你還千萬別不信,這事兒啊你得細細聽我說。就在昨天啊,北方劍派,被人滅門啦。沒留下一個活口!”“哦?真有此事?”即便那小二刻意壓低嗓音,但刀雪客與楚輕安畢竟是習武之人,習慣了警覺,便停下手中的筷子,也靜心聽說。

聞聽北方劍派慘遭滅門,二人也頗為震驚,相視一眼,又垂下頭去。

“那又怎麼見得乃是遊晉文借屍還魂所為呢?”小二便解釋道:“您想啊,這各門各派方從一葉劍門返回各自門中,才過得幾天好日子?再者一葉劍門之戰,諸門派元氣大傷,又怎麼有餘力去攻打北方劍派?再者若是動起刀兵,派人攻打,必會打草驚蛇被人提前知曉,又怎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可那北方劍派的單子執生性剛烈,為人正直,可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或許,或許是別的門派趁著北方劍派元氣大傷,派出高手單獨行動呢?”

小二又笑著解釋道:“北方劍派矗立江湖已過百年,根基深厚,不可動搖。一葉劍門這一趟,所有門派都有損傷,哪有人能抽身去北方劍派?再者,當今武林,有何人有能力能將北方劍派這樣的大派滅門?還將包括單子執在內的所有高手一併殘殺,恐怕天下無人能做到。”

“如此說來,只有一個解釋......”

“沒錯!只有一種說法!便是那遊晉文陰魂不散,借屍還魂,找那單子執索命去了!聽說北方劍派上上下下死法一般,死狀極慘,定是那遊晉文的怨鬼所為。我還聽說啊,這北方劍派遭此橫禍,另外三大劍派各自慌了神。他們曾在一葉劍門合力圍殺遊晉文,如今單子執已死,接下來就輪到他們三個了。”

“哦?那另外三位掌門,豈不是日日不得安穩,夜夜膽戰心驚了?”“何止如此啊,三大劍派各自派人嚴防死守,日夜巡邏,加強戒備,生怕出事哩。”那小二說出如此令人駭然之事卻還是嬉皮笑臉,絲毫不覺惋惜。

那住客也是若無其事的笑著,舉起茶杯呷了一口笑道:“不過啊,那也與我們這些老百姓無關。他們愛怎麼打怎麼打,死了多少人啊,也與我們無關!”那小二也說道:“誰說不是呢?”說罷兩人一齊大笑起來。

直到那掌櫃的來到櫃檯處,見小二與客人笑的正歡,心有不悅,輕咳一聲便說道:“小二,幹甚麼呢,還不到後廚去幫忙?”小二見掌櫃的來了,便收斂了笑容,撓著頭匆匆忙忙的鑽進後廚忙活去了。而那掌櫃的則是撥弄著算盤,翻著賬本。

諸多食客住客一如往常,只是刀雪客與楚輕安碗裡的面卻沒怎麼動。二人聽了一陣,心內愈發的酸楚悲痛。既為那北方劍派的覆滅而悲痛惋惜,同時又對單子執之死的真相頗為疑惑。他二人皆不信是甚麼遊晉文借屍還魂一說。

而他們所寒心的,便是那些食客拿此來作為飯後談資,談笑風生,似乎江湖人的生死在他們看來不過是玩笑罷了。楚輕安不禁想道:“如此的百姓,還值得我們與朝廷聯手去救麼。”

二人面色凝重,吃不下飯。刀雪偏著頭客低聲說道:“此事頗為蹊蹺,單掌門的死絕不會是甚麼借屍還魂報復索命這麼虛幻。那小二分明話未說完,必是知道甚麼別的訊息。”楚輕安也說道:“單掌門曾捨生忘死,力戰遊晉文,如今他卻慘死,其中原委,我必要查出。”

兩人便一同起身來到那櫃檯處,掌櫃的見二人走來便笑道:“二位這是要走了?”“不錯,煩勞掌櫃的算賬。”刀雪客道。掌櫃便滿臉堆笑,左手按住右手的衣袖,撥弄了一番算盤,復又抬頭說道:“一共是一兩二錢銀子。”

刀雪客從袖中取出一小錠銀子,足有五兩重,拍在櫃檯之上。那掌櫃收下銀子,剛準備找錢,卻被刀雪客按住手腕道:“掌櫃的莫急。”掌櫃大驚

失色道:“客官......這是何意?”“這剩下的銀子,掌櫃的就不必找了。”刀雪客笑道。

“哎呦,這怎麼好意思呢。”掌櫃的歡天喜地的將銀子收好,刀雪客又接著說道:“銀子是收下了,卻有一事煩勞掌櫃的。”掌櫃的既收了錢,自然爽快:“客官儘管吩咐!”刀雪客湊上前便小聲說道:“可否請出方才那位小二,我等有事需向他問明。”

掌櫃的面露難色,稍顯猶豫:“二位客官,莫不是嫌那小廝招待不周?我是這兒的掌櫃,若是他有甚麼不周之處,我帶他向二位致歉。”楚輕安聞言又取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又拍在桌上,笑道:“非也,實在是有事詢問,還望掌櫃的行個方便。”

天下豈有人與金錢做對?那掌櫃的又小心翼翼的收好銀子,藏不住滿臉笑意,衝著後廚喊道:“小二!小二!”兩聲過後,那小二便打折抹布又鑽了出來,昂著頭應聲道:“來嘞——掌櫃的喚我何事?”

掌櫃一指刀雪客二人道:“這二位客官找你有事,你務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罷又自己忙活手中的事去了。

小二便轉過頭來陪笑道:“不知二位找小的何事?”刀雪客將他拉出店外,兩人將他圍住又低聲問道:“不知小二哥方才所說北方劍派被滅門一事,是真是假?”

小二見他二人模樣倒像是江湖中人,也不隱瞞:“確有此事,一夜之間,江湖上都傳開啦。”“那除了傳那遊晉文借屍還魂,報復索命以外,是否還有其他傳言?”楚輕安上千萬問道。

“倒是......倒是還有一種說法。”小二昂著腦袋想了一陣,才緩緩說道,“似乎有傳言說,天義營的弟子在北方劍派找到了一片沾了血的金羽。”“金羽?甚麼金羽?”刀雪客的神情愈發緊張,額頭上開始冒出陣陣虛汗。

“這我便不大清楚了,似乎是一種暗器,又或許是一片普通的金色的羽毛罷。”小二信口答道。可刀雪客卻如遭雷擊,面色慘白,汗如漿出,踉蹌一步向後退去,險些栽倒,幸有楚輕安將他扶住。那小二見了刀雪客如此模樣,心中懼怕,便戰戰兢兢的問道:“二位......我能回去了麼......”

楚輕安賠笑著說道:“小哥請回罷,多謝小哥了。”待那小二一溜煙兒的轉回了客棧之中,楚輕安才緊緊地抱住刀雪客的左臂,雙眉微蹙,關切的問道:“雪哥哥這是怎麼了?”刀雪客慌張地說道:“金羽......金羽是小璃的暗器,天下獨此一家......”

“怎會如此?”楚輕安聞言大為震驚,舌橋不下,可轉念一想那饒夢璃不辭而別不知下落何處,不知此時洛白衣他們是否已然找到了饒夢璃的下落,“憑小璃的武功,根本不可能能將北方劍派滅門。一定是江湖誤傳的。”

“對,對......小璃此時應該在白衣身邊,不會亂跑的。”刀雪客說出此話,出去心中又是咯噔一下,極為不安。可刀雪客仍是擔心:“可江湖上的傳聞從不是空穴來風,若是她沒去過北方劍派,又怎麼有人突然在那兒找到金羽呢......”

楚輕安此時也是心緒大亂,腦中一片漿糊,不知該如何開導他,只得勸慰道:“天下之大,或許是別家的暗器,只是相像些罷了......又或許是小璃不慎遺失了金羽,被他人拾得,藉此嫁禍也說不定呢......雪哥哥切勿多想......”

“可那金羽除了小璃所用,其他從未在江湖上見過。不行......我實在放不下她......輕安,我希望你能理解,他是我離開客雪山莊後一起長大的妹妹,就像我的親人一般......”“雪哥哥不必多說,我自明白......”楚輕安雙眼含淚,可心中也十分能理解刀雪客此時的心情。

想當初他二人險些恩斷義絕,還多虧了小璃從中開導撮合,才讓他二人能走到今天。楚輕安也把她當做最親最愛的小妹妹,如今饒夢璃下落不明,她也是牽掛不已。刀雪客急切的說道:“我們快些趕路,早日到安淮府與師姐他們會和,見了小璃,我方才安心。”

楚輕安又不能點破,見他匆匆向馬廄走去,也值得輕嘆一聲跟上腳步。兩人解了韁繩,翻身上馬,飛馬向東奔去,楚輕安只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柳師姐他們已然找到了小璃,千萬莫出事,千萬,千萬。”

眨眼間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煙塵之中。

而與此同時,休息了一夜的柳緣君等人也聽聞了這傳說,提及那金羽之事時,洛白衣極為果決,連連搖頭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小璃是我的親妹妹,我自瞭解她!憑她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殺上龍虎山莊,更何況她心地善良,怎可能如此殘忍?定是有人誣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