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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刀劍江湖莫孤行 第二十一章 情似流水花溫涼

二人聞言雖並未做何出格之事,亦好似犯了重錯一般,慌忙起身,各自背過身去,那饒夢璃自是女兒家,臉頰上早染上紅暈,難以遮掩。刀雪客忙定下心神,看那來人,原是那一葉劍門少門主,楚雲山的千金楚輕安。

那楚輕安自是以為是一對偷情的小情侶在此私會,未曾看到臉龐,如今正撞上那刀雪客直直而來的目光,響起那日他出刀擋下自己素來引以為傲的一劍,又為了怕誤傷自己強行收回內力以致反噬之事,便覺羞愧,目光躲閃不及,臉頰也已羞紅。一時之間,三人皆不言語,氣氛也頗為尷尬。

刀雪客只得率先開口,施禮道:“原來是楚小姐,不知小姐來此處何干?”楚輕安聞聽此言便有些嗔怒,心地思量難不成是怪罪自己打擾了他倆好事不成,那傲氣的性子便擠去那原先的羞愧。人吶,其心本身便是一狹隘之處,一時之間只得容下一種情感。楚輕安嘴上不肯敗陣,便說道:“這採劍崖素來是我一葉劍門弟子清修之地,雖也提供給賓客遊玩觀賞,可是我堂堂一葉劍門的大小姐,來我自家的地盤難道還要事先知會你不成?”刀雪客自知失言,卻也難免,畢竟是倉促之間的應答之言,忙又施禮道:“是在下失言了,忘了此時尚在一葉劍門內,楚姑娘自然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楚輕安雙手背過身後去,裝出一副鎮定而老成的樣來:“你這人真是,好多禮數。”刀雪客不曾想到這一葉劍門的大小姐性格與楚雲山相去甚遠,不通禮數亦任性乖張,卻不可明說,只得應下。

“莫不是方才沉醉在溫柔鄉中,現在尚且有些飄然,故而說錯了話。”楚輕安此言一出,便叫刀雪客饒夢璃二人吃了一驚,那饒夢璃自小長大卻還不曾被人如此調侃,臉上潮紅愈發不可收拾,便將那腦袋低的更低了。楚輕安翩然走到那饒夢璃面前,粗略掃了幾眼,便開口道:“也算是個標緻的姑娘,怎得跟了這般男人。”刀雪客深知這誤會不可再加深,萬一被楚輕安宣揚出去,自己亦不好向蕭無痕交待。“楚姑娘誤會了,我們只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妹罷,方才是為了避免掉落崖內才不慎摔倒在地,並非如姑娘所想一般。”刀雪客解釋道。

楚輕安一臉玩味的表情,轉過身去邊踱步邊說道:“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這簡短的一句話便將那饒夢璃不敢明說的心事戳破。

“喂,你的刀法很不賴麼,不對,老是叫你喂,也不禮貌。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楚輕安倒是直率,性格行事卻不似一般女兒家。刀雪客方欲再施禮,卻被楚輕安一把攔下:“唉唉唉,你這人怎麼如此多的禮數,反倒顯得本女俠無禮了,你若再是如此,我便將你倆今日之事宣揚出去!”刀雪客聞言便有些慌張,便將那些禮數收起,答道:“楚姑娘待人坦誠,直率,刀雪客自愧不如。”“刀雪客...刀雪客...你就是那,莫問飛雪何所向,但知刀過葉霜寒的十鬼堂第一刀客刀雪客,怪不得能接下我的飛花殘葉祭一劍,想來你也是在江湖上小有名聲的人了,況且蕭無痕也不會收無能之輩在身邊。”刀雪客答道:“哪裡有甚麼名聲,還是楚姑娘的劍法更為精妙些。”“那是自然。”楚輕安又傲氣起來,“我一葉劍門乃是名門正派的家傳武學,自然是那些野狐禪不可相比的。”

饒夢璃見楚輕安對刀雪客交談之間對蕭無痕與刀雪客皆有些不敬,心生不悅,便喊住楚輕安道:“你敢對我蕭堂主不敬!”

刀雪客忙扯住饒夢璃肩頭,避免二人爭執衝突,解釋道:“小璃,楚姑娘並不是有意直呼堂主名諱的。”

楚輕安一聲輕笑道:“江湖人皆傳言十鬼堂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今日與你二人交談,十鬼堂也不是甚麼凶神惡煞嘛,枉我費盡苦心還去試探你們。明日便是我一葉劍門對那寒山道觀的比武,屆時你們定要在場,本姑娘叫你們見識真正的飛花殘葉劍!”說罷便滿心歡喜的蹦跳著離開了。“這女子真是奇怪,竟這般任性,若不是仗著楚雲山的名頭,恐怕這些年將江湖上僅憑那一劍還闖不出那一劍女俠的綽號來。”饒夢璃抬頭望著刀雪客說道。刀雪客說道:“我倒覺得她個性豪爽,只是有些心直口快罷。話又說來,小璃你為何跟著我來這採劍崖?”

饒夢璃便退開半步,雙手玉指絞在一起,褪下的紅暈又爬上臉頰,沉默了許久方才答道:“我見你一言不發便推門而去,有些擔心,故而跟來。方才見雪哥哥站在崖邊,恐你跳進那深淵之中故而抱住雪哥哥,不想竟成了如此境地。雪哥哥莫要怪罪我......”刀雪客笑道:“我何曾說

過要怪你,便是知道你放心不下才跟過來。”饒夢璃抬起頭來,雙眸緊緊盯著刀雪客的臉龐,發問道:“那雪哥哥又是為何三番兩次來這兒採劍崖?”這話一出,便心覺不對,卻又難以收回,這不是明擺著將自己多次暗自跟著刀雪客來採劍崖的事不打自招了麼。刀雪客自然清楚,便也不再藏著掖著:“想必你已經暗自跟著我來了數次罷,只是藏在暗處不曾現身。”

“雪哥哥,莫非你......”“不錯,我未曾拆穿你,卻不代表我不曾察覺。你的隱匿氣息武功自然高深,可有幾次連你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露出馬腳。”饒夢璃自知理虧,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吐出心裡所想:“敢問雪哥哥,那位常陪著雪哥哥在這兒談心的故交舊友究竟是何人,為何和雪哥哥交手,雪哥哥又為何寧願傷了自己也不願和他過招,而且,你們似乎很親密,那日洛哥哥也說了甚麼師姐......”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刀雪客雖然明知她遲早會有此一問,卻不免在面對之時還是有些難以啟齒,只得說道:“那人確是我的師姐,她叫柳緣君,女扮男裝只是為了便宜行事,她自小照顧我,也是她將我託付給蕭堂主,她該是我在這世間最親近之人了。有些難以告知他人的心事,我也只能與她分享。至於我的身世與其他,時機未到,我還不能說。一旦多一個人知道,可能就會多一分危險,小璃,你和白衣和蕭堂主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姐妹,都是我的親人,我實在不想將你們拖入其中。小璃,你莫要怪我。”

小璃聞言,微微一笑,如桃花綻開,刀雪客只覺有些炫目:“雪哥哥肯將這些他人不知之事告知我,已是對小璃最大的信任了。小璃亦不是非刨根問底不可,心事已解,不必再說其他。只是柳姑娘暫時不知去向,雪哥哥若是心裡有甚麼事,萬不可壓在心裡,糟踐自己,若是想要傾訴,小璃定當傾聽。天色漸晚,我們還是早些回去罷,免得父親他們擔心。”說罷,便於刀雪客並肩,一同離開那採劍崖。

方到廂房門口,只見蕭無痕一人獨站門外,見二人歸來,也不多問,只是說道:“小璃,你先進去用飯吧。我與阿雪單獨談談。”饒夢璃便看了一眼身旁的刀雪客,進門去了。刀雪客來到蕭無痕身邊,輕聲道一句:“堂主。”蕭無痕轉過身來正對著他說道:“阿雪,老夫仔細斟酌之後,還是決定今夜拜訪楚雲山之事,你還是不要去的為好。”刀雪客問道:“為何?”蕭無痕解釋道:“今日在演武場上,他問起你的刀法,你雖以藉口推說,但難保他不會起疑心,倘若被他認出你的刀法,難免會橫生枝節。老夫為了以防萬一,故而有此決定。”刀雪客說道:“堂主此言差矣,若是他果真看出我的刀法,想必他也對客雪山莊或多或少有所瞭解,說不定也對當年之事有所耳聞。我既是來一葉劍門尋找線索,又怎能錯過這個機會。休說堂主要我去,便是堂主不去,我也會另找時機去拜訪他的。”蕭無痕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再堅持。只是不知道這次拜訪,究竟是吉是兇。”

月色淡淡,平鋪在一葉劍門的環宇樓閣之間。銀色的光遍灑,將其裝點,如同瓊樓玉宇一般,叫人恍若仙境。月色如紗如水,在銀白色的地面上投下點點斑駁樹影。

蕭無痕帶著刀雪客,饒夢璃二人來到大殿。果不其然,楚雲山正在大殿之上與楚輕安一同喝茶。見蕭無痕三人來拜訪,便迎出門來,抱拳施禮道:“蕭堂主大駕,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蕭無痕還禮道:“老夫冒昧前來,不知有沒有打擾楚門主與令愛交談。”楚雲山大笑兩聲:“哈哈,蕭堂主此言差矣,還請裡面坐。”遂將蕭無痕一行人帶入大殿上座。“今日之事多謝楚門主了。”蕭無痕謝道。楚雲山道:“不知蕭堂主所言何事。”

刀雪客替蕭無痕答道:“十鬼堂深感楚門主大恩,屢次施以援手。今日在場上仗義出手,避免了一場我們與乾坤派的衝突。”楚雲山撫須笑道:“雪公子客氣了,那也並非是老夫幫忙,江湖皆道十鬼堂無惡不作,可老夫相信蕭堂主所說的肅清門戶並非只是空談,十鬼堂亦不是江湖宵小之輩。既然並不是蕭堂主於背後偷襲,老夫豈能坐視那乾坤派胡來。況且老夫也不忍看到雪公子這樣一身好武功淪陷在我一葉劍門吶。”刀雪客起身施禮道:“門主謬讚了,晚輩武功不精,遠遠比不上楚姑娘的劍法精妙。”

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楚輕安聞言瓊鼻一緊,輕哼一聲。楚雲山說道:“安兒,不得無禮。看來是平日裡老夫太寵溺你,才會致你如此任性。”又轉過身來對蕭無痕三人說道:“老夫教女無方叫三位見笑了。”

“楚姑娘只是心直口快直率了些,卻也是性情中人。”刀雪客說道。

楚雲山的目光落在饒夢璃身上,便問道:“這位姑娘是?”饒夢璃起身行禮道:“晚輩饒夢璃,見過楚門主。”蕭無痕也說道:“小璃乃是老夫義女。”楚雲山笑道:“原來是九幽金雀饒夢璃,未曾想到是蕭堂主義女,出落得真是標緻,又知書達理,不知年方幾何?”被問及年齡饒夢璃自是有些羞澀,但自是江湖兒女便不再扭捏,回答道:“晚輩今年一十八歲。”楚雲山撫須一陣又背過手去,嘆氣道:“竟與小女同歲,相比較起來,小女真是頑劣不堪。老夫真是慚愧。”楚輕安聞言心生不悅,叫喊道:“爹!哪有當著外人的面貶低自家女兒的!況且我再頑劣,還尚知廉恥禮儀,總不會孤男寡女摟摟抱抱的。”

刀雪客與饒夢璃猝不及防遭此調侃,又當著兩位前輩的面,一個將臉牛扭到一旁,一個低下頭去遮掩臉上羞紅。蕭無痕與楚雲山自然不知這是何故,便繼續交談。“比武之後便有弟子來報,告知我等不必先行下山,我十鬼堂與乾坤派不分勝負,共同參加後日的奪魁比武,這是何故?想來必是楚門主暗中幫助,故而前來感謝。”蕭無痕說道。楚雲山道:“並非老夫相助,此事乃是各門派家主領隊一同商議決斷,方才定下。非老夫一人之力可為也。”刀雪客上前施禮道:“不管怎麼說,楚門主三番兩次出手相助,我們實在是該來感謝。”

楚雲山大笑三聲,一旁的楚輕安也是用餘光不時看那刀雪客,不知心裡想些什麼。楚雲山說道:“老夫也想再一睹雪公子自學的精妙刀法。”刀雪客笑道:“楚門主似乎對晚輩的刀法十分在意,想來定是在哪裡見過。”楚雲山聞言,背過身去,來回踱步,又撫須緩緩說道:“這倒沒有,只是覺得有些眼熟,像是一位故人曾用過的刀法。這許多年過去了,不提也罷。”刀雪客聞言身形有些晃動,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手腕卻突然被蕭無痕扼住。蕭無痕暗暗搖頭,刀雪客也意識到不可衝動,方才是怒火攻心差點壞了事,好在蕭無痕提醒,這才冷靜下來。“量你刀法再怎麼精妙,怎比得上我一葉劍門的飛花殘葉劍。”

“安兒!”楚雲山制住楚輕安繼續說下去。楚輕安起的兩頰鼓起,慪氣跑回了內堂。只留下默默嘆息搖頭的楚雲山站在原地。

“令愛個性率真,真不愧是直來直往的女俠。楚門主也不必掛心。”蕭無痕起身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也不再叨擾楚門主,老夫告辭了。”楚雲山笑道:“那老夫便不送了,再會。”說罷,蕭無痕三人便走出大殿回廂房去了。

一路上饒夢璃走在二人身後,默不作聲。蕭無痕便對刀雪客說道:“方才見你有些衝動,故而攔住你。他只說是眼熟你的刀法,或許是他也與你爹曾是舊識。並不能證明他真的牽扯到當年那件事,若方才你真的出手,那將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你明白麼。”刀雪客答道:“是我衝動冒失了。”蕭無痕轉過身來,對二人說道:“今夜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留在日後再說。”二人辭行蕭無痕,各自回到自己房內。

刀雪客這十年來本就夜夜難以入眠,加之今日拜訪楚雲山所發生的那些事自然更加令他煩擾。與其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不如到採劍崖去看看月色,或許,師姐也該回來了。刀雪客這樣想到。盛夏的月色濃而不妖,在這接近天宮幾分的採劍崖更是如此,那月色在花草之間撒下碎玉。刀雪客只覺有些沉醉在這深夜之中,或許是長久內心的孤獨,或許是一葉劍門和當年的客雪山莊一樣離紅塵太遠。那輪玉盤雖高高掛在心上,卻也如一縷清泉,徐徐流入刀雪客心裡。

突然耳邊傳來窸窣之聲,他知道是饒夢璃又暗自跟來了,便說道:“出來吧,小璃。上次既然已經說清楚了,又何必躲藏。”那人亦不在躲藏,向刀雪客走來。刀雪客只覺背後似有拔劍之聲,已提起七分警覺,又驀然一股寒意從背後迫來。一劍從背後殺來,刀雪客立刻將頭偏向一側,劍身貼著右耳尖擦過,留下一點淡淡的血痕。

刀雪客側翻而起,踏在一旁的老樹上,那人便又持劍刺來。他便借力而上,腳尖一點,翻身而下,一拳朝那人打去。既然那人抱殺心而來,自己也不用躲閃。那人便是橫劍一擋,刀雪客平穩落下,那人倒是被拳風震得退了一步。

那人橫劍在前,一劍直刺,刀雪客忙俯身躲過,隨即掃出一腿。那人飛身而起,長劍直劈下來,刀雪客伏地翻滾躲過,猛然起身,右肘打在那人舉劍的小臂上,左掌沿著臂膀直走切去,直打在那人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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