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
長杆遞出，寬大的漁網罩探進了湍急的河流，布蕾妮如同熬粥的老婦一般閉著眼睛用力在河水間攪動著連線漁網的木杆。只見其小手突然一緊，她睜開雙眼，雙手握住長杆全力向上一提，一道籃球大小的黑色球狀物帶著弧形的水線被拋飛而起，重重地砸在了河岸的混凝土地面上。
“老爺老爺，該起床了哦。”
布蕾妮蹲下身來，滿臉嫌棄地剝去纏滿那個黑球表面的水草，隨即兩手指尖立於黑球中央，只見其揮動雙手各向左右一分，溼潤粘連的黑色髮絲被分撥開來，露出了一張眉間略帶憂鬱的蒼白臉龐。
而此時，這顆離身已久的死氣頭顱，卻在布蕾妮環繞的呼喚聲中驟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目。
視線逐漸清明，目光依舊清澈如鑑。
…………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Dr.吳？”韓非握著手機，用懷疑的語氣質問道，“計劃完成在即，這座噁心的異族之城馬上就會崩潰，我怎麼可能現在就放棄計劃抽身離去？你腦袋被資料搞到秀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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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在那裡，你的計劃就算再接近成功，也絕對完成不到最後一步！”電話中的語氣斬釘截鐵，“聽我的命令！趕緊撤回本部！不然等他重新找上門就太遲了！”
“喂……搞清楚，我從來都不會聽從什麼命令。”在聽到【命令】一詞時，韓非的語氣驟然冰冷，“Dr.吳，你的作用是協助我為了正義而清掃這世上的所有罪惡，而不是用這種口吻來指使我的行動計劃，明白了嗎？你越界了。”
“我……！”電話另一方的話語為之一噎，沉默半晌，那人的語氣無奈地弱了下來，“抱歉……我太著急了，所以才……”
“這次我可以原諒你，你要明白，與代表正義的我作對，那同樣是絕對的罪惡，是會被我清除的物件。”韓非冷冷地嘆了口氣，“現在，繼續剛才的話題。那個叫軒一的男人，不管你對他有多麼恐懼，事實上我感覺好像這裡所有人都對他有種莫名的恐懼，我都已經確確實實的將他一刀斬斷，結束了他的生命。你要明白，一個死人，不值得我停止手上的計劃，讓我落荒而逃。”
“不……你不懂……”坐在螢幕前的Dr.吳用顫抖的手指點了上了一支煙，猛吸一口試圖讓自己竭力回覆平靜，卻又重重的咳嗽出聲，他又忘記了自己已經失去了吸菸的能力，“他……那個叫軒一的男人，在被你處決之前，是不是一直在撐著重傷的身體在你口中套取著各種情報？”
“嗯……？”韓非此時微微一愣，因為在他記憶之中，那個瀕死的男人確實有過這樣的行動。
“有的吧？絕對有的吧？”Dr.吳狠狠地將菸頭戳在輪椅之上，眼中所流露出來的神色，卻是怨毒與懷念交織的複雜情感，“那就對了，那就對了！偽裝成重傷瀕死的模樣，用失去攻擊性的外表來降低敵人內心的戒備，從而在其口中獲得機密的情報，這正是軒一的拿手好戲！”
“偽裝成……重傷？但我確實用刀將他……”韓非心中充滿了費解，刀身在肌肉間滑過，切斷一切阻擋在前之物的順滑感在那個時候的確從刀鋒傳到了他的手中，那是絕對做不了偽裝的真實感。
“當然，這是只有他才能肆意使用的技能，他擁有可以抹消一切死亡概念的【死之霧】！無論多麼慘重的傷勢，無論多麼可怖的傷口，只要他願意，都能在一瞬間內完全回覆，仿若從未發生！”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多年前的那份敬畏與無力感再次隨著軒一這個名字的出現湧上心頭，“那個傢伙，掌握著【死之王】的力量！！”
…………
龐大的黑霧在軒一斷開的脖頸間轟然噴湧，並逐漸將其籠罩其中，霧氣之間，神經、血管、骨骼、肌肉、皮膚、毛髮，由內而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這詭異的黑霧迅速的修復著。一旁的布蕾妮托起早已備好的衣物，彆著臉遞到了軒一的身旁，一隻大手在濃郁的霧氣間伸出，大衣飛旋落下，裸露的肉體被純黑的著裝所包裹，黑霧散去，完全重生的軒一戴上眼鏡，以全黑的裝扮站立在了布蕾妮面前，臉上重新露出了平時那副散漫的表情。
“所以，我錯過了什麼？”
“很多很多。”布蕾妮踮起腳來整了整軒一的衣領，“韓非已經促成了監獄暴亂，並引爆了警局，現在城裡一片混亂，沒有警察維持治安，越獄的犯人們開始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進行報
復性破壞，秩序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並且，韓非目前去向不明。”
“嘖，是我失誤了。”軒一表情逐漸轉為陰沉，“這麼多年沒用【死之霧】，我對自己修復身體速度的計算到底還是出了錯，意識迴歸的時間遠遠超過了預先的估計。媽的，白白生出這麼多亂子，浪費了人命。”
“比起自責，還是先考慮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吧。”布蕾妮臉上冰冷依舊，卻安慰似的拍了拍軒一的後背，“你得到想要的情報了嗎？”
“到手了，至少有了這份情報，或許還能挽回一些局面。布蕾妮，你接下來去這個地方……”軒一俯下身來，在布蕾妮臉旁耳語一番，後者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你呢？不會是想自己去找韓非吧？”“那當然。”軒一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身體，骨縫之間接連發出一陣爆響，“雖然之前只是偽裝，但還是要找回場子的，這王八蛋在我的城市裡搞出這麼大亂子，我怎麼可能輕易饒過他？”
“別開玩笑了。”布蕾妮的臉色難看起來，“如果你還是二十年前的你，我絕對不會多說什麼，但是別忘了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別忘記你為了維持現狀，付出了什麼代價！”說到這，布蕾妮拽著軒一的衣襬，小臉上滿是嚴肅:“以你現在的狀態，即使有全盛期的【死之霧】加持，跟那個韓非也只能五五之分，更何況現在【死之霧】的能力已經被稀釋到了連你都不能確定的狀態，聽我的，這次讓我……”
“沒問題的。”軒一寵溺地揉了揉布蕾妮的腦袋，話語之間，一股紮根於骨髓深處的傲慢與自信瀰漫開來，“就算力量再怎麼退步，我也還是軒一啊……單獨對決，沒有人會是我的對手，曾經如此，今日亦然！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聽話。”
“隨你便……想送死就去好了……到時候我也就能獲得自由了。”布蕾妮賭氣般的搖頭避開軒一手上擼貓般的動作，隨即後退一步，“河岸邊上的那臺摩托是我給你準備的，騎著它送死能更快一點。告辭，老爺！”
地面轟然炸裂，只見那道小小的人影瞬間拔地而起，隨即在軒一的目送下在空中逐漸遠去。軒一點上了一支煙，隨後抬腳跨上了摩托，握把搖轉，尾氣轟鳴，他抬起頭來，將視線轉到了老城區的方向。
是時候，去一趟【酒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