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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眠花奇丸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二十七,卯時,青衣衛詔獄。

昨夜,胡依依聽得秋明禮言道,那北安平司千戶孫勳便是謀刺欽差魏王的主謀。她再與徐恪之言兩下一對照,便立時明了那孫勳便是打傷徐恪之人。

既然是孫勳使的毒,那麼解藥自然也就在他的身上。

此時孫勳已被關入詔獄,按照舒恨天的脾性,立時便要去青衣衛找孫勳討要解藥。然徐恪卻言道,青衣衛北安平司詔獄本就守衛森嚴,甲字號牢房更是重重把守,若是在白日裡,自己倒是可以進去,如今已然是亥時,這夜半時分,若無沈環的特令,任何人不得入內。此時若去找沈環討要手令,自然多有不便。是以眾人只得權且先睡下,待明日一早,再入青衣衛。

這一晚,秋明禮就在徐府下榻,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寅時他即起身,匆匆梳洗之後,也顧不得早膳,風急火燎地便直奔青衣衛而去。

秋明禮趕到了青衣衛,因為到的太早,幾個百戶還未上值,接待他的還是那掌旗丁春秋。丁春秋聽得秋大人是要去見孫勳,便道如今孫勳一案已全權交由楊百戶審理,要提審孫犯,必得等楊百戶到來方可。

秋明禮無奈之下,只得在楊文淵的簽押房裡苦等了他半個時辰,方才等到那楊百戶姍姍來遲。

楊文淵一見是秋明禮親自來到,慌忙又是行禮,又是奉茶。秋明禮將手一擺,只說要去見一見孫勳,楊文淵自不敢違命,反正自己每日也都是要去給孫勳上一上筋骨,當下,就領著秋大人一同進了詔獄。

此時已是卯正時分,長安城中已是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吃公門飯的趕著上值,店鋪紛紛開張,路人奔忙、車輛喧囂……而在詔獄的甲字十六號牢房內,則依然是陰森可怖的氣象,到處瀰漫著一股血腥腐臭的氣息……

秋明禮自己也曾在詔獄的丁字號牢房內“住過”幾日,領教過詔獄的厲害,但此時跟著楊文淵走進孫勳的牢房內,乍見孫勳這幅悽慘的模樣,也不禁是觸目心驚。這時,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息沖天而來,秋明禮也急忙以手掩住了口鼻,眉頭微皺,不由得咳嗽了幾聲。

“秋大人,下官早就講了,這天牢裡的味道……可不太好聞啊,秋大人要不要先出去休息一會兒……?”楊文淵見秋明禮面露不適之狀,便上前攙扶著秋明禮,關切地問道。

“無妨,無妨!……”秋明禮一邊擺手,一邊就在衛卒早已備好的椅子上坐下。怎奈這甲字號牢房內的味道太過難聞,秋明禮才吸進了幾口氣息,又忍不住咳嗽了出來……

“孫大人,張開眼睛看看,是誰來探望你了?”楊文淵朝前面閉著眼睛僵臥於地的孫勳喊道。

此時的孫勳,胸前琵琶骨、雙手、雙腳、脖頸被縛著七條鐵鏈,兩腿都已經被夾棍給夾斷,兩隻腳掌已然被無數鐵釘打過,腳指甲也盡樹被拔除,十個腳指頭顯然都已被他自己發明的倒足釘給進進出出了好幾回,這時已是血肉模糊、不能成形。他胸口本就受過程萬里與沈環各自一掌,胸骨已然震碎,後來又被衛卒給抽鞭施棍,如今十二根肋骨也已斷的差不多了……

被楊文淵一喊,孫勳不由得醒轉了過來。他剛剛抬起頭,便覺胸口氣息上湧,一股鮮血就從嘴角溢了出來。孫勳見坐在前面的竟然是秋明禮,不禁略感詫異,但隨之便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說起來,孫勳與秋明禮也算是兩個老對手了。十幾年前,秋明禮就曾經向皇帝上書,彈劾青衣衛欺上罔下、肆行不法之罪。當時的孫勳還是北安平司的一名百戶,不想在秋明禮的奏摺裡竟被點了名。秋明禮在奏摺裡就直截了當地彈劾孫勳,說他濫用刑罰、暴虐妄為。雖然皇帝並未責備,但孫勳卻對之一直懷恨在心。

這麼多年來,孫勳明裡暗裡也一直在蒐羅秋明禮的罪證,但他一來忌憚秋明禮是太子和魏王的老師,二來,秋明禮為官三十年,清正廉潔、兩袖清風,也著實無半點罪狀可尋。是以這孫勳也只得暫時忍耐,先按兵不動,伺機再行報復……

誰曾想到,機會來得好快!四個多月前,秋明禮又再一次犯言直諫,向皇帝大言變法之事。那一次,秋明禮觸龍逆鱗,終於惹怒了皇帝,被李重盛給直接打入了詔獄。秋明禮被關入詔獄之後,孫勳喜不自勝,趁機對秋明禮大加折磨,還把他打成了一個瘸腿的殘廢。

孫勳滿以為那一次秋明禮是必死無疑,正打算慢慢地將青衣衛的各種法子都在秋明禮身上嘗試一遍,以回報他當年對自己的“彈劾之德”時,皇帝卻奇跡般地突然降旨,不但將秋明禮無罪釋放,而且還連升三級,給擢升為戶部侍郎。

更讓孫勳惱恨的是,皇帝從太醫那裡聽說了秋明禮左腿腿骨已被打碎,終身都會落下瘸腿的殘廢之後,一時大怒,立時就把自己召進宮裡,劈頭蓋腦地訓斥了一番。當時皇帝罵他“戾氣太重、行事太狠,胸中無半點仁心、對人無絲毫慈念,未奉上意,私自對大臣濫用刑罰,用心酷虐、何其狠毒!……”這一番話,直嚇得孫勳跪在御前,將自己的額頭都磕破出血,皇帝這才對他未予追究……這之後,孫勳對待秋明禮,自然是更加切齒痛恨……

然而,讓他孫勳做夢也不能想到的是,世

事無常,也才過了半年不到,如今秋明禮已是一位正三品的戶部尚書,而他自己,卻淪為了天牢裡的一個階下囚。

“孫大人……秋大人也算你的老朋友了,今日專程趕到這詔獄的天牢裡來看看你。怎麼……孫大人連招呼也不打一個,你這也未免太過失禮了吧!”楊文淵坐在了秋明禮的身旁,笑吟吟地說道。

“哼哼!想看孫某的笑話,今天還早了點!”孫勳強忍著渾身的痛楚,兀自冷笑道。

“好好好!孫大人,算你骨頭硬!看來,對付你孫大人,咱衛所裡的手段還是不夠用啊!來人!……把刑部的那套抽腸子的鐵鉤拿進來,再讓孫大人嚐點新鮮的玩意……”楊文淵拍了一下桌子,便命人拿進刑具,又要準備給孫勳動刑……

秋明禮忙擺手道:“這個……楊百戶,先不忙動刑,今日老夫要同孫千戶說幾句話,你先到外頭去候著吧……”

按照青衣衛的規矩,斷沒有主審官迴避,卻讓外人與欽犯單獨問話的道理。然此時,楊文淵知道秋明禮深得聖眷,又是魏王的老師,自然要曲意巴結,當下,他二話不說,自己便乖乖地退到了牢門外。

秋明禮向著孫勳問道:“孫千戶,老夫今日來看你,不為別的,就只為一件事……”

孫勳不由得朝秋明禮看了幾眼,心道難道你還有事求我不成?

秋明禮道:“老夫問你,你家中可有那‘七日噬魂散’的解藥?”

孫勳道:“你要這解藥做什麼?”

秋明禮道:“你先前在西峽口,將徐百戶打得受傷中毒,你的解藥,老夫自然是去救人了!”

孫勳道:“徐恪這個小賊,不是已然解毒了嗎?”

秋明禮道:“沒有解盡,還有兩種餘毒。”

“沒有解盡?還有兩種餘毒……咳咳咳!太好啦!徐恪啊徐恪,想不到,你這小賊也是難逃一死!孫某雖然運氣背了點,但還有你給我墊底,哈哈哈!”聞聽徐恪尚未解毒,孫勳不禁仰天大笑道。他這一笑牽動了鐵鏈與傷口,立時又覺前胸一陣劇痛,是以便笑不下去……

“孫千戶,老夫來同你做一個交易如何?你只需將這解藥的藏處告知老夫,老夫便答應你提出的一個條件!”秋明禮道。

孫勳冷笑道:“我憑什麼信你?”

秋明禮慨然道:“憑老夫為官三十年的聲望,憑老夫活了五十八年,不曾做過一件背信棄義之事!”

孫勳沉吟良久,卻道:“好!秋大人,孫某知道你是個君子,你說的話……孫某信!你若能幫孫某做一件事,孫某便告知你解藥的地點。”

秋明禮道:“什麼事?說吧……”

孫勳道:“孫某想託秋大人救一個人……”

秋明禮問道:“是誰?”他心道若是讓我來救你,那可是萬萬不成的。

孫勳卻道:“他叫刁得貴,現如今,也被關在詔獄中。”

秋明禮沉思了片刻,卻搖頭道:“此人是刺殺欽差的從犯,他所犯的乃是謀逆之罪,這個人……老夫救不了!”

孫勳道:“那就沒辦法了,大家就一起死吧!”

秋明禮道:“孫千戶,你要救的人,他犯的是死罪!要想將他救出去,老夫答應不了。然則,老夫可以答應你,在他問斬之前,讓他少受些活罪,他的家人,老夫也可以派人妥為照料。還有你孫千戶的家人,老夫也可以向聖上奏請,讓你的家人免受株連……”

“我的家人!秋大人,你能保證皇上會赦免我的家人?”孫勳眼睛一亮,急切地說道。一想到自己的家人,孫勳驀地心中一痛,其他人倒還罷了,只是自己子嗣艱難,先前有兩個孩子都已接連夭折,如今就只養大了一個兒子,還只是年僅十一歲。讓一個這麼小的孩子陪著自己赴死,孫勳著實是於心不忍……

“這個……老夫只能是盡力而為……”秋明禮低聲言道。他暗想你犯的是謀逆,又自認是主謀,按大乾律,這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莫說是你的妻兒老小,就是你的父三族、母三族、妻三族都要被滿門抄斬,我又如何能保證?

“你什麼都不能保證,卻想讓孫某交出解藥……可笑!”孫某又哼了一句,便不再理會秋明禮。

秋明禮眼見孫勳不肯合作,一時焦急莫名,只得不斷懇求道:“孫千戶,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行也善’我那學生徐無病,與你本就無冤無仇,你們不過各為其主罷了。如今,你既已身犯死罪,又何苦妄自再搭上一條性命?你若拿出解藥,老夫定當為你的家人,竭力爭取……就算你全家人都不能倖免,老夫亦可保證,為你們妥善料理後事……孫千戶若有別的要求,老夫也當……”

孫勳聽著秋明禮兀自苦求,心中嘆道:“我雖與他有怨,但此人著實是個誠實君子!他若先虛與委蛇、滿口應承,我又怎知他話語的真假?罷罷罷!他與我推心置腹,我又何必再行隱瞞?”於是,孫勳突然又開口說道:

“秋大人,孫某就跟你說句實話吧,孫某的手中,其實根本就沒有解藥!”

秋明禮神色一變,忙道:“不可能啊!你既是用毒之人,身上怎會沒有解藥?!”

“那‘七日噬魂散’是別人給我的,他只給了我

毒藥,卻並未給我解藥!”孫勳道。

秋明禮見孫勳說話,神色與口吻都不似作偽,不由得心中一涼,暗道,看來胡姑娘仍然未能算準,想不到竟連孫勳的手裡也沒有解藥。此時距離徐恪毒發之時已經只剩幾個時辰了,秋明禮心情惶急,仍不死心,又大聲問道:

“那你先前怎地不說?!還要提出條件與老夫交換?”

“先前……哼哼!……先前孫某自然是在誆你,為的就是騙你先做好孫某相托之事,到時候我便隨意說個地方給你,你又怎知真假?只是我沒想到,你秋明禮卻是個……哈哈!”孫勳冷笑了幾聲回道,這下面的話他便不想說了。

……

“你站住!鬼鬼祟祟幹什麼?……”門外,忽然傳來楊文淵大聲呵斥手下的聲音。

“回……回揚大人,小的……小的本打算給犯人去送飯……”

“送飯那就去送啊!杵在那裡做什麼!”

……

未幾,牢門一開,楊文淵便領著一個小佐領走了進來。那小佐領正是負責看守甲字十六號牢房的肖劍南。此時,他手裡正捧著一個食盤,上面裝了一碗米粥,還有一碗水。

“呵呵……秋大人,底下人來給犯人送飯了,咱們孫大人被審了這麼久,也該吃一點了……”楊文淵朝秋明禮拱手施禮,笑道。

秋明禮見楊文淵忽然闖了進來,臉上雖露不快,但也不好發作。他情知楊文淵必是不想讓自己呆得太久,但此時,解藥還未到手,雖覺希望已然渺茫,他卻仍不願離開,於是便朝肖劍南揮了揮手,示意趕緊讓孫勳吃完,他還要接著再問……

肖劍南端著食盤,一路哆哆嗦嗦地朝孫勳走近。他走到孫勳身邊,將食盤放下,端起了那晚白米粥,遞到孫勳的面前,說道:“孫……孫大人,請用早飯!”不知何故,他端著白粥的樣子,彷彿手裡的粥碗重有千鈞一般,而且,額頭上還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慢著!”楊文淵眼光銳利,立時擺手阻止道。他走到肖劍南身邊,看著他手裡端著的粥碗,問道:“這碗粥哪裡來的?牢犯的粥有做的這麼精細的嗎?看著可是上等的白米做的……”

肖劍南忙回道:“回……回楊大人,這是小……小的自己做的,孫大人平時待小的不薄,小的……小的做了碗好粥,特意來……來孝敬一下孫大人……”

楊文淵心中不住冷笑,暗道你肖劍南就算扯謊也不找一個好點的由頭!這孫勳如今已然是一個死囚,你何時有這份好心,還會做一碗好粥去“孝敬”他?

楊文淵隨即笑吟吟地說道:“看不出你肖劍南還有這份心啊!看來孫大人平日裡沒有白疼你,好好好!來,你先嚐一口吧!”

肖劍南窘道:“楊大人,這……這是給孫大人準備的。”

“本官讓你先嚐一口!”楊文淵怒色道。

“肖劍南,快點喂我!”孫勳在一旁好似已看出了端倪,他忽然朝肖劍南大聲叫道。此時,他雙手雙腳被鐵鏈緊緊束縛,只得靠人餵食。

楊文淵大步上前,劈手從肖劍南手裡奪過了粥碗,一邊端詳著他手裡這碗晶瑩柔滑的白米粥,一邊朝孫勳說道:“孫大人,別急呀!本官倒想看看,這底下人對你,到底有多少孝心呢?”

楊文淵又走到肖劍南的身邊,將粥碗伸到肖劍南的嘴前,沉聲喝道:“吃一口!”

肖劍南此時已是渾身顫慄、臉如死灰,一雙眼珠中也盡是驚恐之色。他自知今日之事已然別無它法,無奈之下,他只得用調羹兜了一小勺米粥送進了自己的嘴裡,略加咀嚼後便吞入了腹中……

剛剛吃下一口白粥,肖劍南正欲去兜第二勺,卻猛覺頭腦一沉,他身子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手上的白瓷調羹也“哐啷”一聲掉落於地。

“好厲害的毒藥啊!”楊文淵蹲下一探肖劍南的鼻息,已然沒了氣息,又將手中的粥碗拿到鼻前聞了一聞,只覺無色無味,不由得嘆了一聲說道。

秋明禮見狀也不覺心驚,他拄著柺杖走到近前,再看躺在地上的肖劍南,卻見那小佐領,此時躺在地上,四肢舒展,神色安然,眼睛雖然還張著,但神情卻恍如酣睡一般。先前的諸般驚恐之狀,此時在肖劍南臉上竟然已見不到絲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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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秋明禮問道。

“死了!……秋大人,若不是下官心細,今日死在這天牢裡的,可不是這肖劍南了。”楊文淵說道。他攙著秋明禮回到椅子上坐下,將那粥碗往桌子上一放,又朝孫勳笑道:

“孫大人,你的主子今天給你準備了一碗好粥啊!可惜了,卻叫了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奴才過來……這碗粥,你怕是喝不成嘍!”

“蠢材!”孫勳也罵了一聲。雖然已明知這一碗白粥喝下肚去,自己就成了躺在地上的肖劍南,但孫勳此時卻是真心盼著喝粥的不是肖劍南,而是他孫勳自己。然孫勳罵完之後心中又是冷笑不已,這“蠢材”罵的,除了肖劍南,不也包含著他自己嗎?自己出生入死,替主子賣命十餘年,如今,那位主子能賞給他的,就是楊文淵面前的那一碗晶瑩亮潤的“白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