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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雪落法場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二月十五、午時、長安城西南、獨柳樹法場】

這一天,天氣陰沉,寒風陣陣,在長安城西南的獨柳樹法場上,有三個死刑犯人雙手反綁,正跪在地上。每個人犯後背均插著一塊木牌,上書名姓、籍貫以及所犯何罪。這三個待處斬的人犯乃是兩男一女,他們身後的木牌上,從左至右分別寫著:“滄州大盜、熊五、犯殺人罪、判斬立決”“宿州商戶、周魚、犯逼奸孀婦並殺人罪、判斬立決”“許昌民女、姚子貝、犯殺人罪、判斬立決”。

此時,那兩位男子垂頭喪氣,已是一副等死的神情。而邊上的那位年輕女子,雖然已是蓬頭垢面、衣衫不整,但兀自挺直了身子,仰頭向天,似是在控訴蒼天的不公。她一張精緻的鵝蛋臉,已胡亂地被頭髮盡皆蓋住,但法場外觀斬的人群,依然能透過亂髮,看到她雙眼中,滿腔悲憤之狀……

今日天氣陰寒,這三個死刑犯都不是長安人士,因之法場外觀斬的人群並不多。這些人也多半是看熱鬧而來,他們見了那跪在地上卻昂然挺身的女子,都被她身上一副悲憤與不屈的神情所感染,紛紛議論了起來……

“這個女的犯了什麼罪?竟然也要被處斬?”

“聽說她是殺了趙大人的公子,當然要被殺頭啦!”

“趙大人?哪個趙大人啊?”

“不就是那個……兵部的趙侍郎麼?”

“啊?那個趙公子呀!……他居然被這個女子給殺了?!”

“可不是麼!就這一個弱女子,真想不到……嘖嘖嘖!可惜了呀!”

“那個趙公子……專門擄掠民間女子,他不去殺人就好了,怎會被一個女的給殺嘍?”

“反正刑部的官老爺就是這麼判的……我等小民也管不了啊!”

“我看,是那個趙公子奸 淫不成,反遭誤殺吧?……”

“噓……小聲點,小聲點!上面坐著的,可都是刑部的官老爺呢!”

……

今日的監斬官正是刑部郎中黃朝東。他隱約聽得人群中絮絮叨叨、議論紛紛之聲,料想必然沒有好話,心中便有些煩躁,於是側頭向旁邊的一位身穿淺藍色官服、臉型方正、眉目清潤的青年男子問道:“錦樺啊,時辰差不多了吧?”

那一位長了一張國字臉、眉目清潤,年紀三十有一的男子正是新任刑部推官的宋錦樺。他年前還是戶部的一名從六品主事,在年底官員大考中,由於“才幹卓異、名聲斐然”竟被連升兩級,擢拔為一名從五品的刑部推官。今日他奉命陪同監斬,此時見本部主官黃朝東發問,急忙回道:

“黃大人,目下是午時二刻,離開斬之時,還有一刻……”

“還有一刻?”黃朝東不由得抬頭看了看天,心道這時辰怎麼過得這麼慢!自己已然在臺上坐了半天,竟然還要再等一刻!

這時,北風越刮越猛,吹得黃朝東不禁拉高衣領,縮著脖子,恨不得立時找一條厚厚的棉褥裹在身上。無奈這法場的監斬臺正對著風口,此時又到哪裡去尋一條棉褥?!這黃朝東只得不停地搓著手、哈著氣,兩腳也凍得直跺腳。他心中也在不住地咒罵這個老天,這初春之時,弄得什麼鬼天氣!

伴隨著呼號的北風,陰沉沉的天空中,竟然飄下了幾片雪花。這雪花初時只有一片、兩片、三片……其後越下越多、越下越密。那飛揚的雪花,跟隨著凜冽的寒風,在空裡迴旋飛舞,飄飄墜落,彷彿要將這個渾濁而骯髒的世界,給洗濯一新……

這潔白的雪花,猶如潔白的花瓣,飄飄灑灑、紛紛揚揚、漫天飛舞。她純潔的沒有一絲雜質,她輕清的沒有一點聲息,她隨風而來,悄然墜地,好似在為法場中的那一位女子,發出幾絲無奈的嘆息。

雪花墜落在法場上、人群中,也墜落在那一位年輕女犯的頭髮上、臉蛋上、身體上……只見那位女犯人一邊大口咀嚼著掉落進嘴裡的雪花,一邊還在喃喃低語……

旁觀的人群再一次沸騰了起來,都紛紛言道:

“天降大雪,這是有冤情啊!這女子……必定冤枉!”

“老天爺開眼啦!在為這個苦命的女子鳴冤哪!”

“大雪落法場,我老頭子一輩子都沒見過!此女不能殺啊!”

……

“黃大人,時辰到了!”宋錦樺說道。

已然凍得瑟瑟發抖的刑部郎中黃朝東,聞聽此語,如蒙大赦,急忙從籤筒中擲出了一塊令牌,用力喊道:“時辰已到,開斬!”

鳴炮三響之後,劊子手上前手起刀落,那滄州大盜熊五的一顆滿臉虯髯的人頭便咕嘟一聲滾落了下來。

因為只有三個人犯,今日法場用刀的只有一個劊子手。砍完了熊五之後,那虎背熊腰、面目猙獰的劊子手又走到了周魚的身邊。此時的周魚竟嚇得渾身軟癱,刀還沒到,人已經倒在了地上。劊子手對此似已見怪不怪,他見狀便朝旁邊招了招手,又急匆匆跑上來一個健壯的小夥。

那個健壯的小夥似乎便是劊子手的徒弟。他得了師傅的吩咐,便上前將周魚的身

子扶起,又牢牢抓住了周魚的長髮,然後朝師傅一點頭。劊子手二話不說,提起鬼頭刀摟頭就砍,周魚直嚇得眼睛一閉,頓感自己脖子上一涼,身首已然分離,殘軀內血流立時噴湧如注……

劊子手握著鬼頭大刀,最後又走到了那位年輕女犯的身邊。他見那姑娘此時兀自身軀挺直,雙眼死死地瞪著天空,不由得神情一愣,隨即便朝身邊的徒弟擺了擺手,那健壯的小夥當即退了下去。

“徐恪哥哥,小貝只有來世再與你相見了!”那一位年輕女犯人仰首向天,最後發出了一聲悲鳴!

在漫天雪花中,魁梧的劊子手雙手舉起了鬼頭大刀,便要朝女犯人的脖頸中砍落……

“慢著!”忽聽得高臺上有一人喊道。

劊子手只好放下了大砍刀,這時從高臺上已然“騰騰騰”地疾步跑下來一位男子,正是新到任不久的刑部推官宋錦樺。

“大人!您這是……?”劊子手向宋錦樺問道。他心中自是非常不滿,心道這刀斬人頭可不是鬧著玩的,非得一氣呵成不可!你如今憑空這一聲喊,讓我這一口氣提不上來,等一下可讓我怎麼斬人?!要是一刀下去斷不了頭,或是耽誤了時辰,到底是誰的責任!

不過,那劊子手見了宋錦樺的一身藍色官袍,心知是個五品大官,言語之間自然異常恭謹。

“本官問兩句話,你且先退下!”宋錦樺向劊子手揮了揮手,那魁梧大漢只得提了大刀退在一旁。

宋錦樺便走至年輕女犯的身邊,和顏向她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你剛才口裡喊的‘徐恪哥哥’是什麼人?他在長安城中嗎?”

那位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年輕女犯,此時仍然昂著頭說道:

“民女姚子貝,‘徐哥哥’是民女的救命恩人,他家住長安城北的醴泉坊。他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姚姑娘,你的那位‘徐哥哥’……她大約多少年紀,長得什麼模樣,在長安城中做什麼營生?姑娘可否告知本官?”宋錦樺又問道

……

這宋錦樺與徐恪曾在戶部共事多日,兩人甚為投緣。是以今日他在法場上一聽姚子貝喊出了“徐恪哥哥”,便立時出聲叫停了劊子手行刑。他此時也顧不得刑部裡的規矩,急忙跑到姚子貝的面前,仔細詢問……

宋錦樺也知徐恪家住長安城北的醴泉坊。當日他還奉了秋明禮之命,親自趕到徐府報信。這時再聽得姚子貝講述徐恪的身形年紀,兩下一對照,他便確知此女定是徐恪的舊識無疑。

當下,宋錦樺又復回到了臺上,向監斬官黃朝東稟道:“黃大人,此女殺不得!”

黃朝東見宋錦樺竟然無故中斷行刑,心中已然惱火非常,此時更聞得宋錦樺還要免了那女犯的死罪,立時便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然轉念一想,他又忍住,只是神色冰冷地問道:

“宋推官,這女犯可是刑部大堂過審,她自己業已供認畫押的死罪,尚書大人親判的斬立決!如何到了你的手裡,竟變成殺不得了?”

宋錦樺面不改色,拱手為禮道:“黃大人,你可知這女子是什麼人?”

黃朝東淡然道:“不就是從淮揚道許昌府來的一個民女麼?怎麼……她是一個災民,便殺不得了?”他心中想,你可別跟我說,此女是一個災民就不能處斬,皇上雖然說過不讓一個災民餓死凍死,但是災民犯法殺人,一樣也要抵罪償命!

宋錦樺心中卻不住冷笑,暗道,看來你們對這民女的底細倒也一清二楚麼!當下他便沉聲言道:“黃大人,此女姓姚名子貝,乃是青衣衛北安平司百戶徐恪的幹妹妹。”

“她是徐百戶的幹妹妹?怎麼可能?!”黃朝東疑惑道。對於徐恪的大名他卻是早有耳聞。作為皇帝欽點的百戶,大乾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五品朝廷命官,黃朝東的心裡對於“徐恪”這兩個字還是頗有些顧慮的……

“回大人!下官剛才已跟人犯問得清清楚楚!她對徐百戶的身形樣貌、年紀身份,甚至是徐府的位置都講得完全屬實。若說這二人不是義兄妹的話,怎能知曉得這般清楚?”

黃朝東仍然狐疑道:“這徐百戶人在長安,怎地在幾百裡外的許昌府竟出了一個幹妹妹?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宋錦樺卻道:“大人若是不信,可親自上前問上一問,抑或派人將徐百戶請來一看便知……”

黃朝東忽然面色一沉,不悅道:“錦樺呀!就算這女子乃是徐百戶的幹妹妹,可她犯了死罪,我刑部已然判了斬立決。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她既殺了人,便當問斬抵罪!今日本官乃是奉命監斬,管她是誰的幹妹子也好,親妹子也罷,國法面前一視同仁!如今已然誤了時辰,你且休得再言,本官這便要將她斬嘍!”

言罷,黃朝東又從案上的籤筒內拿出了一根木製的斬牌,作勢便要丟入法場,口中也預備著大喊一聲“將犯人斬了!”

旁邊的宋錦樺只是冷冷說道:“黃大人,徐百戶可是秋尚書的高足,還是魏王的親信,你這一塊牌子扔下去,萬一斬錯了人,到時候可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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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交代了,請大人三思……”

乍然聽得“魏王”二字,這黃朝東拿著斬牌的手便僵在了半空。魏王李縝可是當朝九珠親王,據聞聖眷正隆,乃是新任太子的熱門人選。若讓他冒著得罪魏王的風險,他黃朝東無論如何也是沒這個膽量的。況且,他也聽說,此次魏王奉旨南下籌糧,半路上遇到刺客突襲,多虧了徐百戶拼死護衛才保得性命無虞……

“那依你說……該怎麼辦?”黃朝東低聲問道。他本來高舉在半空的右手,此刻也終於軟軟地垂了下來。那一根刻著“斬”字的木牌,彷彿也心不甘情不願地被黃朝東扔回了籤筒之中。

宋錦樺當即拱手為禮,正色道:“黃大人,此案疑點重重,這姚子貝一個柔弱女子,如何能逞兇殺人?今日法場上又突降大雪,觀者皆道乃是上蒼在為此女鳴冤……以下官愚見,應將姚女押回刑部,會同有司重審!”

“這個……本官可做不得主!要是蕭大人問起來……”黃朝東連連擺手道。

“要是蕭尚書問起來,你就全推到下官身上好了!”宋錦樺隨即言道。

“這可是你說的啊!”那黃朝東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聽得宋錦樺此言一出,立時站起了身,匆匆便下了高臺,徑自走了。

“宋推官,這裡就全交給你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就當本官沒來過……”遠遠地,黃朝東還不忘丟了一句話給宋錦樺。

此時,大雪雖漸漸歇止,然朔風正勁,這一片天寒地凍的法場,黃朝東是一刻也不願再多呆了……

“來人!將民女姚子貝帶回刑部大牢,本官要即刻重審!”宋錦樺坐正了身子,大聲吩咐道。

“是!”下邊站立的一眾衙役齊聲應道。

見刑部的幾個差役上前,取出了姚子貝頸後插著的木牌,並未將她斬首,而是押解著離開了法場。圍觀的人群再次指指點點、眾說紛紛了起來,大多是叫好之聲,有人向天合十而拜,說道老天開眼,也有人垂首搖頭,嘆著氣說重審也未必能翻案,到時這女子怕是免不了脖子上仍要挨刀……

說來也怪,刑部一幹衙役押著姚子貝離開了法場之後,大雪頓時停住,北風也漸漸轉緩,原本陰霾的天空,竟也變得天光清亮了起來。

宋錦樺命手下將姚子貝押至刑部大牢內好生看管後。他自己更是不敢耽擱,立時騎著快馬趕到了青衣衛。

宋錦樺向守門的衛卒講明來意,那衛卒聞聽是徐百戶的舊時同僚來訪,自不敢怠慢,急忙跑著入內通稟。未幾,那衛卒便又奔了出來,向宋錦樺回道,百戶大人奉命外出公幹,此時卻不在衛中。

“你家徐百戶何時出門的?做什麼事去了?幾時回來?”宋錦樺急忙問道。

“徐大人是三日前出的門,他幾時回來小的不知,至於百戶大人是做什麼事,這個……”那名衛卒摸了摸自己的頭,面露難色道。

宋錦樺知道凡是青衣衛中要員,會時常替天子去辦一些秘密的差事。這時他見衛卒躊躇不答,自也不能相逼,於是回轉身,便直奔戶部而去。

宋錦樺又心急火燎地趕到了戶部衙門。門吏見是曾經的宋主事回來,也沒有上前阻攔。宋錦樺也不待通稟,便徑直走進了尚書大人的公事房。

此時,秋明禮正與新提拔的戶部侍郎潘聞卷坐在房中商討公務。潘聞卷一見宋錦樺氣喘吁吁地跑進房中,當即面露不悅,責道:“宋推官!秋大人的公事房,你怎可隨意亂闖!你這剛剛調任刑部也才兩月不到,怎麼……我戶部的規矩你就可以不守了嗎?!”

還是秋明禮將手一擺,和顏道:“是錦樺呀,何事要找老夫,還走得這般急切?”

宋錦樺當即走到秋明禮的近前,低聲言道:“秋大人,卑職急著趕來,是……是為了徐百戶的事情……”

秋明禮見宋錦樺神色頗為凝重,心中會意,便站起身朝潘聞卷言道:“潘大人,該說的老夫也都說了,這其餘衙署裡的事務,便都由潘大人斟酌而定吧……”

潘聞卷也急忙起身,笑著應道:“好好!秋大人忙碌了半天,也該著休息一會,剩下的這些瑣碎之事,就交給下官吧!”

待潘聞卷走遠之後,宋錦樺忙道:“秋大人,今日卑職奉命監斬三位死囚,孰料有一位待斬的女囚,竟自稱是徐百戶的義妹!”

“哦?此女現在何處?”秋明禮急忙問道。

宋錦樺道:“卑職聞聽此女乃是徐百戶的義妹,便當場叫停了劊子手行刑,目下卑職已將她暫押在刑部牢房。不過……”

“走,馬上去刑部!”秋明禮當即言道,他話剛出口,人已走出了門外……

宋錦樺忙疾步跟隨著跑了出來。他此時見秋尚書昂然大步的身影,心中不覺驚奇。他暗道尚書大人不是左腿已經瘸了麼,如今怎地沒了柺杖還能快步如飛?

原來,秋明禮自從服用了胡依依的療傷之藥,又兼習練了碧波仙子傳授的練腿法門之後,如今非但雙腿已然行走如常,較之常人而言,更是可以健步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