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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翻雲覆雨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二月十七、午時、青衣衛南安平司】

裴才保坐在自己的千戶公事房內,叫來了自己的心腹愛將楊文炳,正在對他暗授機宜。

裴才保擔心楊文炳粗心遺忘,重要的事情他反覆交代,直聽得楊文炳連連點頭,躬身領命去了……

皇帝李重盛於今晨下旨,令韓王李祚,會同大理寺卿戴舟、御史大夫車惠嶺,一起追查審理刑部尚書蕭一鴻彈劾秋明禮私放死囚、戶部尚書秋明禮彈劾蕭一鴻收受巨賄兩案。

說是追查審理,但畢竟兩位當事人的身份都是非同一般。是以,無論是號稱秉性剛直忠勇的戴舟,還是處事中規中矩的車惠嶺,都不敢輕舉妄動。他二人自忖只是陪同查審,便都不約而同地將這個“燙手的山芋”甩給了韓王李祚。

對著這兩位聞名朝堂的查案能手,李祚自然是謙辭客套了一番,說道自己一向只是“閒王”,未曾過問政事,此番奉旨查案,尚須仰賴兩位老臣勠力群策云云。待得戴舟與車惠嶺離去之後,李祚心中卻是冷笑連連、得意洋洋。

令戴舟與車惠嶺萬沒有想到的是,那韓王李祚,等的就是這個結果。

一切都在按照李祚的計劃進行。這第一步,李祚就是讓裴才保全力偵查蕭一鴻。

畢竟,蕭一鴻受賄之事,已然是板上釘釘,所等的,無非是一些人證物證而已。

說起來,他與裴才保這十幾年都是秘密來往,無人知道他兩的特殊關係。

此時,他也已顧不得這麼多了。沒辦法,誰讓他手中,便只有裴才保這一個可用之人呢?

到了關鍵時刻,李祚心中卻不禁有些個失落。回想自己近四十年的過往歲月,著實也是太過閒散了一些。未曾象他大哥、二哥、八弟一般,身邊網羅了無數人才,幾乎用之不盡,而自己……

“咳!其他人都還算了,八弟比我還要年輕,據聞他身邊的門人下屬,比之大哥尚有過之,這一份能耐,我卻遠遠不如了!”李祚回想前事,再比對眼前的形勢,心中不免又暗歎了一聲。

……

楊文炳此番行事,卻是雷厲風行,只是過了半個時辰,便已將瞎了雙眼的趙小剛,給抓到了南安平司中。

原來,蕭一鴻那日深夜到訪趙府,只是交代趙勇要將他兒子好生看管,切不可外出露面。蕭一鴻哪裡能料到,自己的行蹤早已被裴才保的手下緊緊盯牢。

蕭一鴻離去之後,趙勇既知此案已驚動了一位尚書與一位侍郎,更是不敢怠慢,次日大清早,便命總管趙大山將公子護送至趙府別院。一邊延醫診治、仔細照料,一邊緊密看護,不使他離開趙府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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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趙小剛已然是個雙目失明之人,就算讓他跑,他還能跑哪兒去?

自然,這所有的行蹤,都已被裴才保偵查得清清楚楚。

趙小剛呆在別院裡,雖然心中失落懊惱,但也漸漸地認了命。在趙小剛心目中,他儘管已失去了最後一隻眼珠,好在還能留住性命,更何況,那個刺瞎他右眼的女子已然被剜目之後斬首,與此事有關的王錫平也已被他刺死。就算他想恨,除了先前那兩個“胡女”,這世上已無他可恨之人。

不過,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趙小剛人在趙府別院中,也才剛剛歇養了一日,就命那家丁頭目再去給他搞一個女子過來。家丁頭目被逼無奈之下,只得帶了一夥人再出去“四處物色”。那趙小剛在府中等了半日,女子沒有等到,卻等來了一夥凶神惡煞般闖入的青衣衛衛卒。那一夥衛卒推開了眾家丁,不由分說,上前將趙小剛五花大綁,就給抓了出去……

趙小剛剛剛被抓走,趙府的家丁頭目便已領了一位青樓女子回來。聞聽此事,那頭目急忙趕到趙府向總管趙大山稟報。趙大山不敢耽擱,立時趕到了兵部衙門,急慌慌地跑進了趙勇的公事房……

“青衣衛!他們為何要抓小剛?那些下人沒看錯麼?”趙勇聞聽自己兒子竟被抓入了青衣衛,一時驚怒交加,急問道。

“老爺,千真萬確啊!那些人的一身裝扮,有哪個會看錯啊?”趙大山也急道。

“豈有此理,這些狗爪子,竟敢欺負到老子的頭上!”趙勇憤然起身,拍了一下桌子,便要去青衣衛找對方理論。

這時,門吏卻來報,有一位自稱青衣衛楊校尉的人,指名道姓要見侍郎大人。趙勇立時吩咐門吏,趕快讓他進來。

那及時到訪的,自然便是青衣衛南安平司的校尉楊文炳了。他見了趙勇也不多話,只道奉裴千戶之令,請趙侍郎去青衣衛一趟。趙勇心中氣惱,但念及自己寶貝兒子在對方手裡,也不好當場發作,只得跟隨著楊文炳,來到了南安平司裴才保的公事房中。

趙勇一見裴才保,立時走上前,怒睜雙眼,手指著裴才保老大的一個鼻子,對著他來了一場破口大罵。裴才保卻坐

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只管自己喝茶,直到趙勇堪堪罵夠,聲氣漸消,這才悠然說道:

“趙大人,且消消氣,氣多了傷身吶!你問本司為何要抓了你的兒子。你自己看看供狀吧,令郎逞兇殺人,他自己都已親口招認了。”

言罷,裴才保朝楊文炳遞了一個眼神示意。楊文炳忙從案上拿過趙小剛的那份供狀,交給趙勇過目。趙勇仔細看完了那張寫著滿滿一紙的供狀,心中頓時氣餒了下去。那份供狀上面,清清楚楚講明了趙小剛在囤子裡凌虐民女姚子貝,卻被對方刺瞎右目,以至心中惱怒,持刀將風月掮客王錫平刺死的經過。末尾還簽著趙小剛的大名,畫了押,摁上了他的手印。

趙勇畢竟也是一位官場老將,此時臉上兀自不動聲色,沉聲質問道:“裴千戶,就算犬子犯了命案,也當由刑部審理判決,何勞你們青衣衛動手抓人?你們這般興師動眾、越俎代庖,究竟是何居心?!”

裴才保冷哼了一聲,拿起桌子上的一塊鑲銀楠木鎮紙,“啪”地一聲拍在了案板之上,怒道:

“大膽趙勇!你道本司吃飽了撐的,去查你寶貝兒子有沒有殺人?本司奉旨查案,查的便是你!你為洗脫你兒子殺人的罪名,深夜跑到蕭府,送給蕭一鴻銀票八千兩,還不與本司如實招來!”

趙勇聞言,臉色大變,心中也是悚然驚懼,他暗道如此絕密之事,裴才保怎會知曉?難道……此時他顧不得思忖,著急便要趕回去與蕭一鴻商量,向楚王求救。當下,他強裝鎮定,冷然道:

“裴千戶,本官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知你為何要隨意羅織罪名,無端陷害本官!本官撫躬自問,為我大乾十幾年疆場殺敵,沒有功勞亦有苦勞,如今又蒙天子恩典,位列兵部堂官。本官與蕭尚書素無往來,又豈是你憑空就能陷害的!你今日擄走犬子、恐嚇本官,本官回去之後,定要向皇上具折參你!”

言罷,趙勇反身就走,他急著就要出門,不料,剛剛走到門口,就被那虎背熊腰的楊文炳,如山一般,擋在了門內。

趙勇有心往外硬闖,但自忖以他的這點功夫,對付一人尚且吃力,想要力戰眼前的兩人,決計應付不了。於是,他只得轉身怒道:

“裴才保,你沒有天子的詔命,竟敢擅自拘押一位三品重臣。你……你好大的膽子!”

裴才保又換了一副悠然的表情,淡淡笑道:

“趙大人,你先別急,本司也沒想拘押你。你只需聽完本司下面的話,要走要留,隨你自己,本司決不阻攔!”

裴才保揮手朝下面空著的一張木椅指了一指,趙勇鼻孔朝天,哼了一聲,走到椅子前落座。

裴才保喝了一口桌案上的花雨茶,方才緩緩言道:

“趙大人,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我們南安平司有一套刑具。這一套刑具很簡單,不過是一條繩子連著五個鐵爪。施刑的時候,就讓犯人俯身趴在地上,扒光他身上的衣服,然後飛出鐵爪,再用力一扯,有時候扯出一塊皮,有時候會扯出一塊肉,運氣好的時候,還能連帶著扯出幾根筋,不過,卻不會傷到骨頭。這一種刑罰,也有個名堂,喚作‘青字五爪’,與他們北安平司的‘青字九打’原本齊名。只是,那‘青字九打’被先前的孫勳用得多了,風頭卻蓋過了我們的‘青字五爪’,想起這個事,我這心裡……就來氣啊!”

趙勇聽得心中極其不適,當即斥道:“裴才保,你到底要講什麼,你們青衣衛的刑具,本官可沒工夫聽……”

裴才保又喝了一口茶,淡然笑道:

“看來,趙大人是一個急性子呀,本司也就不同你繞彎子了。你可知道,本司是如何讓令郎招供的嗎?本司就是把方才與趙大人這一番話,跟令郎講了一講,然後只是搖晃了幾下鐵爪,令郎只不過聽了幾下‘青字五爪’的聲音,便把本司所要的話,盡數招了出來。可惜呀,直到目下,這麼好的一套‘青字五爪’,卻沒機會在趙公子身上用一用……”

趙勇聞聽此語,直氣得臉色發青,渾身已不禁微微發顫。他霍然起身,手指著裴才保,嘶啞著嗓子低吼道:“裴才保!你……你敢!”

裴才保悠然嘆道:“咳!趙大人說的對呀,你是三品的侍郎,本司未得天子的明詔,自然不能對你動刑。不過,令郎身上好像沒有半分功名啊……只是區區一個殺人犯而已,本司想怎麼用刑,便怎麼用刑。趙大人公務繁忙,自可拍拍屁股走人,本司絕不會阻攔!只不過,趙大人若就此走了之後,至多一個時辰,你這寶貝兒子,可不單單是瞎了雙眼,他這一身的皮肉,恐怕……就沒一塊是完好的嘍!”

聽了裴才保這一番慢悠悠講出來的話語,趙勇卻不由得頹然倒在了木椅上。他此時再也找不見初來之時的那一股逼人氣勢,只剩下一個做父親的滿臉哀懇乞求之色。他躊躇了半響,方才無力的問道:“裴千戶

,要怎麼做,你才能不為難我兒?”

裴才保不禁哈哈大笑,已是忍不住地滿臉得意之狀。他朝門邊的楊文炳揮了揮手。楊文炳便又取出了一張早已寫好的供狀,交到了趙勇的手中,又拿來了筆墨與印盒。

“趙大人,你只需在這張供狀上簽字畫押,摁上你的手印,本司答應你,非但不會對令郎用刑,今後,還會好吃好喝地養著他……”

趙勇拿起供狀,只是看了幾行,便已明了上面寫著的都是自己與蕭一鴻行賄受賄之事。他知道一旦自己在這張供狀上簽字落筆之後,就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此蒙難,而自己一生的榮華富貴,也會付之東流,甚至於,他趙家滿門都會受到連累……

“裴千戶,這個字我會籤,只是,趙某還有一個請求,能不能先讓我看一看犬子?”趙勇再次抬起頭看著裴才保,這一次,他的眼神中,已然全是一個慈父的殷殷期盼。

“當然可以,不單單是今日,以後,你隨時都可以來這裡看你的寶貝兒子。不過,你得先……”裴才保一邊說,一邊做了一個握筆寫字的動作。

趙勇把心一橫,就在供狀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摁了手印。他心道先簽後籤都是一樣,如今自己落得這麼一個下場,也怨不得別人,所有的事情,沒有人逼迫,不都是他自己做的麼……

裴才保收好供狀,便命楊文炳帶著趙勇去了另一間密室。趙小剛正關押於那間密室之中。

趙勇跟著楊文炳進了密室,只見自己的兒子被綁在一張木椅之中,雖然滿面驚恐之色,所幸並未受傷。

“小剛……”趙勇疾步而前,一邊摸著趙小剛的額頭,一邊柔聲喚道。他在來的路上,心中本對兒子充滿了責怪、失望、痛恨……然而在見到兒子的一剎那,他整個胸中,便只剩了一個做父親滿腔的慈愛與自責……

這是他唯一的一個兒子,就因為這一個理由,從小到大,他對兒子都很少管教,只有百般呵護與順從,到如今,悔之已晚!

楊文炳隨手解去了趙小剛的捆綁。那位趙公子此時竟似突然轉了性子,剛剛松了綁縛,立時面朝著趙勇跪了下去,哭著叫道:“父親……”

“父親”這曾是趙勇多麼渴盼能聽到的一聲叫喊。趙勇成婚不到一年,便被調任邊疆,這一呆便是十幾年。他回到長安後,兒子趙小剛已經成長為一個高大少年。趙小剛自幼便親近母親,父子之間一向生疏,加之趙小剛又任性頑劣,見了趙勇要麼尊稱一聲“大人”,要麼就乾脆直呼其名,偏偏就是不願喊他一聲“父親”。

因為感念夫人獨立撫養兒子長大不易,趙勇也並未責怪妻子的過於寵溺。只是,見趙小剛一直對自己不願親近,他這做父親的,心中總感缺憾。如今,聽得趙小剛這一聲發自衷腸的哭喊:“父親!”直聽得趙勇不禁老淚縱橫……

趙勇一把摟住了自己的兒子,一時間,心中縱有千言萬語,盡都化作了淚下如雨……

世事無常、造化弄人。趙勇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父子之間,第一次能如此親近,竟然是在這種場合。

……

酉時不到,趙勇父子兩人的供狀,便都已到了韓王李祚的手中。

李祚大喜過望,未曾想,他才得了旨意一日,收穫竟如此之豐!

李祚當即整頓衣冠,也不及再叫那兩個與他一同受命的老臣,只自己一人,拿著供狀,連夜進宮,面呈了他父皇李重盛。

不出李祚所料,皇帝看了趙勇的供狀之後,雷霆震怒,立時下旨,令青衣衛鎖拿刑部尚書蕭一鴻,押入詔獄,聽候審讞……

此時天下仍處一片大旱之中,災民仍然嗷嗷待哺,皇帝聞聽蕭一鴻受賄竟有八千兩之巨,怎能不天威震怒?!

李祚得了他父皇的一番嘉勉之語,喜滋滋地退出了大明宮。他回到了韓王府之後,便把自己關進了書房,不準任何人打攪。

他知道,明日一早之後,昔日楚王府的紅人,名聲赫赫、享盡榮華的蕭一鴻,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不過,這絕對不是他全部的目的。

這只是個開始而已,扳倒蕭一鴻,他的計劃僅僅走出了第一步,接下去,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韓王李祚的第二步計劃,自然便是對付秋明禮。

為什麼要對付秋明禮?當然是因為秋尚書的背後,是魏王李縝。

對於李祚而言,他跟楚王沒什麼交情。同樣的,他跟魏王,也沒有任何交情。

蕭一鴻若是倒了黴,楚王必然會折損一條重要的膀臂。以目下的形勢來看,楚王勢力受損,最得益的,應該就是魏王。

當然,純粹給魏王做嫁衣的事情,李祚是萬萬不肯做的。

李祚靠在書案前,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終於有了一條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