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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欲走強留

【大乾景熠十年二月十四、申時、長安城西、灞山荒丘】

徐恪背負著南宮不語與趙小剛的屍身,展開輕功,一直奔到了灞山腳下,方始停步。

他不知道該將南宮葬於何處,只知這位故友生前長期駐守於灞山,心道不如就將南宮葬於此地,還能夠時時顒望長安。

他們找了一個無人之處,隨意挖了兩個淺坑,將兩具屍身分別放入,草草掩埋。

匆忙間,徐恪也無法製作墓碑,便搬來一塊大石,手起長劍,在大石上寫下“故友南宮之墓”幾字,將那塊大石矗立與墳塋之前。

他向“墓碑”躬身拜了幾拜,說道:“南宮兄,愚弟此前多蒙你妥為照料,雖不知你為何會墮入魔道,但盼你來世為人,能夠做一個清正灑脫之人,心中不會留下任何遺憾!”

經歷連續多日的陽光和雨水滋潤,原本覆蓋於灞山上一片黑灰盡已被洗濯而去。荒丘與平原上漸漸地已生出了一些細草嫩芽。世界恢復如常之後,田土盡已鬆動,草木漸漸生長,到處都是一派生機勃勃之象……

怡清陪著徐恪,將他故友安葬已畢,兩人又重新回到長安城內。一路上,怡清好幾次話到嘴邊,卻還是未能出口。

二人進了西大門之後,折而往南,再行幾百步便是醴泉坊。怡清忽然一拍額頭,說道:

“木頭!既然白老閣主有法子能救‘你’,我們為何不去找找這個世界的白閣主呢?”

徐恪一聽,頓覺有理。此刻他們立身之地就是大乾的國都長安,那麼,這裡的長安城內,應當也有一座神王閣。

自然,徐恪也聽出了怡清話語中的心意。倘若你能找到這個世界的白閣主,讓他答應救出這個世界的‘你’,那麼,你自己也就不用著急著回去了。

原來,這個世界的怡清,竟對自己也藏著這麼一份深深的不捨。徐恪心念及此,不由暗自感嘆,不知道自己回到十年前的長安之後,那個時候的怡清對待自己會如何?會不會,連一份好臉色都給不了你?

只因自己自認識怡清以來,委實也不曾給過對方一份好臉色。

依照怡清的提議,當下,兩人便過了醴泉坊,再次折往東南而行。徐恪努力在腦海中搜尋當日白髮老者帶著他行走的路線。他帶著怡清左繞右轉,憑著記憶行走,終於在長安城南的懷遠坊,找到了昔日的神王閣。

不過,兩人走進神王閣故地,只見內裡已是牆傾垣倒,除了一堆碎石殘土之外,別無它物。看來,就算是李祀重建了長安城,也一直無人來理會這一處殘破的所在。兩人問遍了周圍的長安居民,詢問他們可曾見到白老閣主的身影,抑或是那位守門的白髮老者。可所有人都是搖搖頭,均說道根本就未曾見過此地有人出沒,更別說什麼“老閣主”了。徐恪無奈地嘆了幾聲,只得與怡清回至徐宅。

……

待兩人回到徐宅之後,已是傍晚酉時。

這一個時辰,恰也是長安城中千家萬戶,團聚在一起共進晚膳之時。這一個時辰,想必那些城裡的百姓,正一家老小圍坐在桌前,一邊品味著美食,一邊歡聲笑語,憧憬著明天將是怎樣地美好……

徐恪一語不發,顧自走進後園的聞雨亭中。他坐在了石桌前,取出了懷裡的那一顆雲影珠,將珠子放在石桌上。他呆呆地凝望著那一顆通體瑩亮的靈珠,不禁怔怔出神……

既已非走不可,不如此刻就走?

緣聚總有緣盡,自己本非這個世界之人,又何必苦苦眷戀,不肯離開?

然而,他每一次拇指與食指抵住了靈珠,心中還是忍不住浩嘆一聲,遲遲不願發動……

姚子貝強忍自己悲傷的心情,也已努力做了一桌菜食。她和怡清一道,索性將酒菜盡皆端到了聞雨亭中。此時雖已是晚間,然今夜皓月初生,月色甚是皎潔,聞雨亭中光亮如晝。

胡依依身子不適,只能呆在榛苓居中歇息。怡清、姚子貝就陪著徐恪共進晚膳。姚子貝道,就算要回去,也得吃飽了再走,在那神王閣裡,可沒人能燒一桌子菜給你了。

豈止是神王閣,恐怕往後餘生,再也沒有這樣一位溫柔可人的姚子貝,每日都要為他忙前忙後,精心烹煮出一桌豐盛的美味佳餚了……

徐恪端起水碗,悶聲喝了一大口“水酒”,只覺清水雖然無味,但到了口中,忽而湧起了一種苦澀的味道。他好幾次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但兀自忍住。

三人圍坐在石桌兩旁,高天雖有月色,桌上雖有佳餚,然每一個人都是心情沉重,默不作聲。

“吃呀!徐哥哥,你好歹吃一點,要不然,等你走了之後,你會餓的……”姚子貝拼命地為徐恪夾菜,直至徐恪身前的碗碟裡已經盛放不下為止。她忽然扭過頭去,就算她低下了頭,以手掩面,依然掩藏不住,滿臉淚下如雨。

縱然,說好了不哭,說好了歡笑送行,說好了在他離去之前,給他留下一個美麗而開心的笑臉,然而,此時此刻,眼裡的淚水,還是如決口的江河,噴薄而不能止……

徐恪只得拿起筷子,努力地往口裡送菜。他不敢看子貝與怡清的臉容,甚至不敢同她們說話。他生怕只要一看到她們的雙眼,一開口說話,自己就要哽咽失聲。在這一種惆悵的氛圍之下,就算一向性子直爽的怡清,此刻也已淚眼婆娑。

在徐恪的心裡,似乎有一萬個理由在告訴他,讓他不要走,留下來,好好陪著她們,直至陪著她們度過此生。

然而,他心中也一直有一句話縈繞在耳邊:“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裡,何必還要眷戀?”

是啊!你原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你的世界在十年前,那裡的長安城中,也有姚子貝,也有怡清,有胡依依,還有你

的嫣兒……你又何必如此執著、如此難捨?

徐恪心下不由得長嘆道:“我為何對這個世界如此難捨呢?明知道這四位女子,原本就不屬於我,可我為何……為何還這般留戀?彷彿從此……從此就見不到她們了一般!”他不知為何,心中只要一想起,自己行將離開這個世界,離開身邊的這四位女子,忽然就生出一種疼痛。那一種疼痛,初時並不分明,但只要你稍稍觸動,立時便會在你全身彌散開來,直痛得你心如刀絞……

怡清忽然開口道:“病木頭,你今晚先不要走了吧!”

“為何?”徐恪道。

“今晚,你再陪四妹一宿!”怡清懇切言道。

“這……”徐恪不禁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額頭,原本悲傷而沉重的心情,被怡清這沒來由的一句,竟給弄得頗為尷尬。

姚子貝乍聽此語,也不禁低下了頭,傷感的神情中不免又露出幾許羞澀。她心中自然是希望徐恪能多留一宿,最好,再多留幾宿……

“這個……”徐恪訥訥言道:“胡姐姐已囑託了我,讓我儘快回神王閣找白老閣主,我看,還是不要再……”

他轉頭望向後院榛苓居的方向。他原本早就想進去看看胡依依,看看她身體如何,要不要自己再為她做些什麼?然而轉念一想,他還是沒有進去。

怡清立時一擺手,阻斷道:“這是我和大姐商量好的,大姐的意思,也是讓你過了今晚再走。”

“這又何必呢?”徐恪仍然盯著榛苓居的方向。

怡清斷斷續續道:“大姐是想……想讓子貝妹妹也能……也能懷上你的孩子……”

“這……這樣好嗎?”徐恪不禁望向身旁的姚子貝。不想,此刻的姚子貝也大膽地迎著徐恪的目光望來,她雙眼中,分明是滿含著殷切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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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木頭,你也不要多想!”怡清又非常“直白”地言道:“大姐和四妹,無非是想為天上的那根病木頭,留下一段香火。你和天上的那個……你們兩本就是一個人。懷上你的孩子,也就是懷上了他的孩子。”

“這樣啊!……那好!那我就……明日再走!”徐恪立時大聲應允。

怡清忽而又低下了頭,輕聲言道:“其實,天上的那根病木頭,他如今身犯天條,就算元神能重返人間,也是再世為人。等到他重新活過來,也不知要猴年馬月了!而且,就算他活了過來,也未必能想起之前的那些經歷……”

怡清接著說道:“是以,大姐也說了,她說……你若願意,就多留幾天再走。或者,你就一直留在這裡,也……也無不可……”

“胡姐姐真是這麼說的?”徐恪“騰”地霍然站起,臉上頓時盡是欣喜之色。

“大姐親口跟我說的,不信,你自己進去問問!”怡清手指著榛苓居的方向,同徐恪說道。

“好好好!既然胡姐姐這麼說了,那我就留下!”徐恪又坐了下去,他為自己斟滿了一碗“水酒”,端起來與怡清和姚子貝對飲了一口,臉上的笑容明媚燦然,如同皎皎明月、煦煦春風。

不過,他轉念一想,原來,她們對我如此深情、如此難捨、如此挽留於我,其實,是將我當作了天上的那個“我”……

也罷!管他天上的“我”也好,人間的我也好,但得如此良辰美景,如此佳人陪伴,我便留在此間,長長久久地與她們呆在一起,又何必多想?

……

這一晚,徐恪便宿在了玲瓏居內,與姚子貝抵足而眠。

徐恪帶著幾許傷心失落又幾許欣喜興奮的心情,依舊和他的小貝一起,雲雨為歡,徹夜纏綿。

事後,姚子貝勾住了徐恪的脖子,笑問道:

“徐哥哥,若以後我懷上了你的孩子,你想給他(她)取個什麼名字?”

“就叫他‘徐五胡’吧!”

“為什麼取這樣一個怪名?要是男孩還好,要是女孩子,可不得難聽死了!”

“我曾經在一個夢裡,就見到了咱們的孩子,他就叫‘五胡’……”

“是嗎?”

“是的,而且,在那個夢裡,胡姐姐也有孩子。”

“她的孩子叫什麼?莫不是叫什麼‘大胡’、‘二胡’?”

“哈哈哈!……小貝,你將來能不能跟胡姐姐說說,就讓她的孩子,叫‘徐四胡’!”

“徐四胡?為什麼?”

“你的孩子叫徐五胡,她的孩子想必早幾天出生,當然是徐四胡啦!”

“可這名字……萬一姐姐生的是個女孩怎麼辦?”

“女孩子叫‘四胡’,也很好聽啊!我覺著……非常好聽,而且,還與眾不同!”

“好吧!”

……

過了一會兒,徐恪竟然興致勃勃地言道:

“嗯……我覺著,胡姐姐若能生下一個女孩,那才好呢!‘四胡’想必又聰明又可愛,象她孃親。他日……他日我若還能留在這裡,我就帶著你們,咱們這一大家子人,全都去胡姐姐的碧波島上隱居。咱們呆在世外桃源一般的海島上,從此無憂無慮地生活,比那些神仙都過得快活逍遙!”

“太好了!”姚子貝緊緊摟著徐恪,幸福地靠在了他的懷裡。徐恪所描繪的未來,正是她心中一直以來的夢想。

其實,姚子貝一直有一句話想告訴徐恪,然幾次話到嘴邊兀自忍住。此刻,她眼裡含著淚,心裡又默默唸叨著那一句話:

“徐哥哥,其實,先前的‘你’在離去之前,早就叮囑過我,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懷上一個你的孩子。但願,此後能天遂人願,我能為你生下‘五胡’!”

……

而與此同時,在徐宅的榛苓居內,怡清正陪著胡依依坐在

床上。兩位姐妹一坐一躺,正相互說著話:

“他今晚……不走了嗎?”胡依依問道。

“嗯!先前他還一定要走,後來我同他說,是你的主意,讓他過了今晚再走,這病木頭也就答應了。”怡清笑著答道。

“咳……”胡依依嘆了一聲,沒有言語。

怡清問道:“姐姐為何定要讓他快些回去呢?就算他此刻就回到神王閣,也未必就能找到白老閣主,更何況,就算是白老閣主出面,也未必能救得了天上的病木頭呀?”

胡依依道:“我讓他早點回去,也是為了他好!他懷裡的那一顆珠子,已經連著催了他三次了,若再不走,萬一珠子失了法力,他從此都回不去了怎麼辦?他畢竟是那個世界的人,跟我們本不該有任何牽扯!況且,在他原本的世界裡,他還有一番大事等著要做呢!”

怡清不禁低下了頭,歉然道:“大姐,可我剛剛還同他說……說是你的主意,讓他……讓他就算一直留在這裡,也是好的……這病木頭一聽這話,當時就開心地不行!”

胡依依又嘆了一口氣,無奈道:“他既如此留戀,那就……且讓他再留幾晚吧!”

……

……

時日匆匆,一轉眼,一夜就已經過去。

到了二月十五卯時,天光大亮,早起的長安人已經在四處忙碌。姚子貝也已早早起床,照例趕到灶間,為眾人製作早膳。

徐恪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驀地被床前的一個聲音驚醒:

“老徐,老徐!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你快醒醒,快醒醒!”那正是雲影真人的聲音。

徐恪立時翻身而起,取來了放在床前的雲影珠。

“老徐,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啊!你若再不回來,以後也就不用回了!”雲影真人不無責怪地說道。

“這,這,這……好,好,好!我馬上回,馬上回來!”徐恪忙穿衣起床,取了雲影珠直奔後院。

雲影真人接著言道:“我再說一遍,你還有不到半個時辰,若再遲延半刻,雲影珠立時便會失去靈力。到那時,你非但從此不能回來,而且身體內沒了靈珠護佑之力,就會瞬間老去,變成一個醜老頭!……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言罷,那原本發光的雲影珠隨即又黯淡了下去,不用說,那位胖胖的真人已經走了。

徐恪來到了後園的聞雨亭中,此時,姚子貝還在灶間忙碌,她今晨的心情格外地明朗,還在想著要為徐恪做一頓豐盛而可口的美餐。而胡依依卻依然呆在自己的榛苓居中靜養,只有怡清一人,坐在亭子裡的石桌前,好似正等著徐恪一般。

“看來,病木頭,你真的得走了!”怡清不由得傷心道,她原本興奮與期待的臉上,此時已滿是失望與失落的神情。這雲影真人方才的一番警告之語,想必她也已盡皆聽到。

“清妹,我如今,真的要走了!”徐恪也嘆了一聲。

“快走吧!你若再不走,從此變作了一個糟老頭子,我們可不要你陪!”怡清強裝笑道,臉上卻盡是悽苦的笑容。

“胡姐姐,子貝呢?”徐恪眼望左右,問道。

“算了!該說的都已說了!再見一面也是徒增傷感!你時間緊迫,這就……走了吧!”怡清向徐恪揮了揮手,眼中已情不自禁地墮下淚來。

“也好!那就煩請清妹代為傳達一聲,無病這就回去了!”徐恪便將雲影珠捧在了掌心,他以拇指少商穴、食指商陽穴各抵住靈珠兩端。然後自丹田運氣,將一股混元之氣,自氣海蒸騰而上,循手太陰肺經、手陽明大腸經,灌注於靈珠之內。

他手中的靈珠忽然微微一熱,旋即便通體透亮,生出了一股柔和的光芒……

徐恪記得雲影真人此前所言,不得瞬間往靈珠內注入大量真氣,否則會把控不住穿越的時間。他雙手捧住了雲影珠,暗自運轉真元,引導著一股真氣,如涓涓細流一般,緩緩注入靈珠兩端。他見雲影珠已漸漸生出亮光,便念動起那一段雲影真人教他的“雲影三一訣”:

“天一生霞,地二成花,人三為家;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天下;

此生無涯,唯我無他!”

忽然間,徐恪耳中似聞有機栝響動之聲,那靈珠頂端竟悄然現出了一個手指大小的孔洞。自孔洞中緩緩生出兩根長約兩寸的琉璃玉條。那兩根玉條,一紅一白,細若兩根麵條,玉身上刻滿了細細的刻度。

“病哥哥,我會在另一個時空,再與你相見的!到那時,你可莫負了我呀!”怡清終於還是大喊了一句,此時的她已然是泣不成聲。

“好!清妹,到那時,我定不會負你!”

徐恪應了一聲,他又將紅條與白條盡數按回,雙手拇指食指倒轉,逆引真氣灌入靈珠。

“徐哥哥,快看,小玉姑娘來啦!”後園裡又出現了兩位婀娜的女子身影。一位是滿臉笑意的姚子貝,她手中還端著一大盆剛剛做好的鮮肉香米粥。她身後跟著的一位年輕女子,臉容秀麗、身形窈窕,正是慕容嫣新認的幹妹妹趙昱。

“小玉,你怎地也在這裡?”徐恪心中說了一句,怎奈,他此時口裡已不能出聲……

只見那雲影珠瞬間光芒大盛,一陣耀眼的強光過後,徐恪與他手中的靈珠,盡已消失不見……

“徐哥哥!你……你走了麼?”姚子貝驀然見到徐恪的身影已隨著靈珠的光芒瞬間消失。她不禁怔在了當場,雙手一鬆,手裡的一大盆鮮肉香米粥,便“哐啷”一聲,跌落在地上。那瓷盆頓時散作了滿地的碎片,只剩下一地新鮮滑 嫩的米粥,兀自散發著一陣陣誘人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