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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屋外月色下

良渚,是一個很美的城市。

如果說涿鹿是一座皇城的話,那麼良渚就是一座玉城。

涿鹿頒佈了原初的條約,作為和天下百姓相互約定,施政待民的參照。

而在這裡,玉成為了一種象徵,財富的象徵,階級的象徵。

這種象徵被稱為“禮”。

這幾乎是必然的問題,就像是涿鹿裡的長老和平民那樣,在良渚則是根據土地的佔有度和剩餘農產品儲藏量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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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玄說過,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性,不論如何,階級的產生都代表著該社會出現了足夠的生產能力,以至於能夠產生剩餘的產品。

蒼玄從不會用前文明的知識和習慣來看待這個初生的文明有怎樣的弊端。她明白這是文明成長該有的坎坷,奴隸,貴族,這些都是文明程序的產物。

儘管丹朱和赤鳶有些不忍,也被蒼玄和即墨說服,無奈地接受了這文明的必要過程。

所以,在這座良渚中,這些萬年前的倖存者就像是過路的芸芸眾生,悄悄融入了這座城市。

夜晚的泥路兩側,坐落著一排排的小屋,蘆葦蠟燈扎在小竹竿上,插在每家每戶的門口,既照亮了家門,也光染了路。

“蘆葦扎的,裹上沾了油的布,能亮兩個時辰呢。”

老婦忽然笑了,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遲緩,應該是發現了赤鳶一直在看這些燈,怕她不明白,便出言解釋了。

其實老婦在生物學的角度而言不算太老,大約五十歲,可是在這個連醫療都還沒整理出其基本理念的時代,五十歲已經是個相當稀有的年歲了。

“啊,我們那裡用的是油燈,和這個不一樣。”

赤鳶順著老婦的話接了下去,似乎真的不懂一樣。

“油燈?那是什麼?”

“就是擺在家裡的小碟子,裡面撮一些動物的毛,再加些油脂,只不過屋外沒有這樣的草燈照明。”

老婦似乎有些驚訝:

“那你們怎麼回家?”

這個問題有些出乎意料,赤鳶都轉不過來彎,她都沒法理解,燈和回家有什麼關係。

老婦似乎有些急,她指著那些歸家的人,指著那些立在門口的草燈:

“沒有指路的燈,又怎麼回家呢?”

老婦的急切讓赤鳶一瞬間有些愣神。

原來,燈,是為了指引回家的路啊。

嘴角不由得彎起,赤鳶的微笑帶著一點感動。

這實在是一個溫柔的習俗。

“不,我們回家不需要燈。”

在老婦的疑惑和擔心前,赤鳶的話語透著回憶和溫馨:

“有人會站在門口,等我回家的。”

老婦的腳步頓了頓,似乎這個回答有悖於她的認知觀念,可很快,她的疑惑便被一個同樣溫暖的笑容所取代:

“以前,我也是這樣,等家裡的老頭子回來的。”

她轉過腦袋,看向了一處草燈,在那裡,男人剛剛敲響家門,妻子就已經開啟了柴門,應該早已在門後等了很久,小孩子也跑了出來,繞著父母,兜著圈,撒著歡。

這是屬於人世間最本真的幸福。

平凡,普通,隨處可見,卻又彌足珍貴。

老婦看著他們,眼中是過往的點點滴滴;赤鳶看著他們,卻是在想象,慢慢地,臉頰抹上了一點微紅。

晚集聽上去很高大上,但實際上也不過是數十個地攤,披一條布,放一些打來的獵物或者皮草,又或者是些麻葛耒耜,在這裡買賣的人大多是獵戶或者織室,將這些剩餘的物品擺出來交換。

當然不用擔心商品欺騙的問題,或者說,在這些老百姓之間,用於交換的物品還沒有產生“可以用來欺騙”的概念,這是文明的牙牙學語,淳樸地可愛。

蒼玄認為,當人們產生“欺騙”這一行為的時候也代表著文明進入了新的智慧形式,可誰會希望世間到處都是謊言呢?

至少,赤鳶還是很享受這個文明淳樸的初期。

畢竟,“沒有概念”和“不願意”是兩回事。

不過有些出乎赤鳶意料的是,老婦並沒有用任何東西去交換,農戶倒是自己端來了一筐剝好的稻米,似乎是專門等著她來,拉拉家常,細笑言長。

也不光光是農戶,還有那些獵戶和織室,他們都向老婦行禮問好,言語之中帶著尊敬,看到老婦腰上掛著的一塊玉,赤鳶便立刻明白了緣由。

給老婦抱好糧食和幾件皮草,回去的路上聽著她的絮叨,她的老伴,她去修堤壩的兒子和孫子,這個年紀的老太太似乎對於八卦總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熱情,總是穿插著詢問她和即墨的關係,比如說“年紀多大了?”,“那個小生長得可俊了,可惜臉上有疤,不過人很不錯啊。”,“許人家了沒啊?”之類各種善意的調笑,這讓赤鳶不知說什麼可好,只能悶著頭,藏著臉,加快腳步往寄住的土屋趕。

可她又不敢跑太遠,畢竟五十多歲的“小姑娘”腿指令碼就不太快。

才相識一天,便能有如此的攀談,這讓赤鳶有些小小的尷尬,也感覺到相當的放鬆,這樣的閒話要比面對那些長老們的虛言亂語要好得多。

當土屋的柴門出現在月光下時,最先看到的是那個被八卦了數十遍的少年。

赤鳶聽到老婦一聲輕笑,她有些慌亂,甚至有些忘記該怎麼走過去,有些渾渾噩噩地邁著步,當她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即墨面前。

“我……我回來了……”

腦袋上撫上了一隻手掌,赤鳶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又輕輕蹭了蹭,相視而笑。

“歡迎回來。”

門旁,時點起來的蘆葦燈,靜靜地燒著,暖黃的光;夜空中的月亮從雲紗中脫出,揮下一片銀花。

面前的少女,就這樣籠罩在夜色,月華和燭光之中,晶瑩剔透。

鬼使神差地,即墨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攬進懷裡,赤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吻住了唇。

赤鳶覺得臉上好燒,腦袋也好混亂,她聽到身後那個老婦人的驚笑,也聽得到房屋內蒼玄和丹朱睡眠的微鼾,可她很快就沉淪在這個吻之中,輕輕地張開了自己的唇,感受著唇齒的觸碰。

也許,這就是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不過,她朝著即墨悄悄踩了一腳,又輕輕咬了咬他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