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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為滿家店立碑

不知不覺冬天就到了。

朵山的地理環境特殊,冬天向來很晚才會到來。

一直到進入臘月,西朵山上棗樹才落光樹葉,老幹虯枝在風中傲立,宛如歷經滄桑的老人,在歲月的盡頭沉思往事。

山頂的柏樹依然蒼翠,山下已經一片蒼茫。有候鳥從山下遷徒到山頂,在寒風裡打著寒噤,最終不耐寂寞展翅蹬離枝頭,朝著陽光充足的南方飛去。

蘭花的珍禽園和餘進江的野味館,此時也從綠林掩映中突兀地裸露出來,寒風搖曳著炊煙,裹挾著山雞或斑鳩驚恐的低鳴,飄浮在空中。

整座西朵山如枯萎了的花瓣,失去顏色,只等著凋謝。

山外的人把腳步停留在了山外,山裡的人恢復了一以貫之的慵懶。

牆根的陽光和草垛旁的依傍永遠是山裡老人最溫暖的地方。

路長順從家裡走出來,來到村委會門前,倚坐在牆根的路平安老人,拍拍身邊的空地,示意他坐下來一起曬太陽。

村委會的隔壁,是幼兒園和小廣場的建設工地。幼兒園的主體已經建好,如果不下雪,就可以進行外牆裝飾了。

滿家店舊址被平整出來,加上滿家的院子,改建成小廣場,中間是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道,直通幼兒園。

廣場的周圍鋪上了草坪,栽上了一些從南方運來的常青樹種,緊挨著村委會西牆建了一條仿古的文化長廊,對面則安放了一些健身器材。

廣場還沒有開放,入口處用繩子攔著。

過年時,可以在廣場上放焰火了,一定會很熱鬧。

路長順站在廣場邊上,不禁想到棗兒初來朵子西的情形,想到莊有成和他定下的“陰謀”,眼前的一切,讓他覺得他們這些老人實在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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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變了,他還沒有變。村子開始變了,他仍然沒有變。

他希望一切變得越來越好,但同時又希望眼前看到的不全是嶄新的東西,在他的心裡,仍然覺得以前的老物件更溫暖。

路長順其實懷念的是滿家店,滿家店的酒缸,滿家店的青石板櫃檯,還有滿家店後牆上那一溜兒的“馬恩列斯毛”偉人畫像。

找不回來了,新的東西覆蓋了舊的東西,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理想,棗兒這代人是不懂上一輩人心思的。

路長順轉過牆角,想要坐到路平安身邊。

忽然,他看到廣場的一角,一棵新栽的皂角樹下,赫然保留著一截燒黑的殘垣斷壁。

那半截牆下立了一塊橫臥的石碑,上面刻著“滿家店舊址”五個大字,大字下面是幾行小字,上寫——

滿家店,原為朵山供銷社代銷店,1987年9月交由朵子西村民滿大倉先生自主經營,後設信用社代辦點,郵政代辦點,為服務山鄉做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1997年7月1日,滿家店毀於大火,滿大倉先生罹難於此。2018年11月,滿大倉之子滿小山先生將滿家宅基地捐出……

路長順不禁熱淚盈眶,把石碑上的文字讀了一遍又一遍,喃喃地說:“好,好,棗兒這孩子想得周到。”

路長順的心頭便生起一種失而復得的快樂。

他滿懷欣喜地走到路平安面前,還沒等他說話,馮啞巴便手舞足蹈地跳起來,嘴裡“嗚嗚”說著什麼,他的世界永遠沒有人能懂。

路長順笑著問,“馮啞巴,你吃了嗎?”

此時正是午後,剛過飯時不久,天色卻漸漸晦暗下來。

有西朵山影著,一到冬天,朵子西的天特別短,短得像一支空了半截的紙菸,點上火還沒來得吸一口就該滅了。

馮啞巴繼續舞蹈,路長順第一次覺得他的姿勢很優美,微笑著問:“哦,你是說你的羊賣了兩萬塊錢是嗎?”

馮啞巴剛把大羊全賣了,今年羊肉行情見漲,一隻百多斤的大羊能賣到兩千多。

馮啞巴這茬羊算是逮住了。

路平安老人說:“長順,馮啞巴說他要入那個大學生的股,大學生不要,你幫他說說。”

路長順說:“不要你就留著,將來說個媳婦。平安哥,你對食品廠入股的事是怎麼想的?”

“我給你侄子打電話了,他說掙的錢少,沒攢下,等過幾個月有錢了一定入。”

路長順笑笑說:“好,入股自願,退股自由。你們曬太陽,我去村委會一趟。”

這些日子,棗兒在操持村民入股食品廠的事,白天全在村委會。

路長順剛走開兩步,楊鐵鎖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堵在面前嘿嘿直笑。

路長順虎著臉說:“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傻笑什麼,怪瘮人的。”

楊鐵鎖是個石匠,應該說曾經是個石匠,前些年在山上放炮炸石頭崩瞎了一隻眼,後來就洗手不幹了,改行編荊條筐子趕四集,是村裡的老困難戶,年年吃救濟。

楊鐵鎖湊到路長順跟前,眨著一隻眼小聲說:“路書記,你覺著大學生弄那個食品廠能穩妥嗎?”

“你要弄肯定不穩妥,人家大學生要弄肯定穩妥。”

“是,我也是這樣想的,你看大學生來咱村裡幹哪樣沒成,她還是莊書記的閨女呢,我看這事穩妥,人家莊書記就穩妥嘛。”

“半瞎子,你到底想說什麼?我還有事,別在這跟我雲山霧罩的。”

“是這樣,路支書,我攢了一萬塊錢,想入股,你給弄個穩妥的,別叫村裡人知道行不?”

路長順抬頭看了看天,想起棗兒說的那句話,太陽在頭頂,不抬頭就永遠看不到。

看來朵子西的老百姓這些年都沒有抬頭啊。我以前都幹了些什麼呢,把個村支書幹的糊里糊塗的。

以為自己日子過得緊巴,家家都苦瓜似的呢,原來都比我有錢。

路長順有些妒嫉楊鐵鎖了,恨恨地瞪他一眼說:“你這麼有錢還年年吃救濟?”

“我,我這不是為了穩妥嘛,你知道我那傻兒子屁事不懂,我要不打緊點,老了怎麼辦?”

楊鐵鎖訕笑著又說:“路書記,你是好人,一定幫我弄穩妥點。”

路長順說:“知道了,你準備好錢吧。”

楊鐵鎖雞啄食似的點著頭閃開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