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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死馬當活馬醫

宋慶國沒退前,滿小山在宋慶國面前一直很拘謹。不管在單位還是家裡,他都把宋慶國當作一個領導來尊重。

以前是他爸爸的領導,現在是他的領導。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在宋慶國面前發表意見。

宋慶國退休之後雖說稍微好了點,但是對他仍然有種無形的壓力。所以每個週末,儘管楚慧讓他到家裡來吃飯,他總會找種種藉口推託,能不來就不來,實在推不了,在飯桌上也很少說話,更遑論和宋慶國討論工作了。

楚慧見他遲疑,鼓勵他說:“小山,一家人閒聊,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滿小山暗忖也是,反正宋慶國已經退休,而且自己馬上要辭職,沒有什麼可忌諱的。

他理了理思路說:“剛才宋叔說的對,朵山社的問題說白了就是經營理念和人員上的問題。我認為關鍵是人的問題。”

滿小山偷眼去看宋慶國,見他不置可否,接著說:“信用社人員老化問題一直都存在,自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信用社和農行分家到現在,信用社的員工很少流動。”

宋慶國“哦”了一聲說:“現在不是開始招考大學生了嗎?”

楚慧說:“老宋,你聽小山講完啊。”

滿小山接著說:“每年招考人員畢竟是有數的,分不過來。朵山就一直沒有進新人,雖說老員工的業務水平和思想水平也在進步,但是很緩慢,根本就不能和時代的發展同步。實行競爭上崗後有所改觀,只不過有些東西根深蒂固,並不能一下子轉變過來。”

滿小山一口氣說下去:“後來一些老員工逐漸退休,年輕人加入進來,尤其是吸收了一批高學歷的專業人才,這些新生力量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信用社,推動著信用社的改革。可是有一個問題,大學生幾乎全留在了縣社機關和城區的網點,基層信用社的人員變化不大,從領導到員工還是以前那些人。這樣就形成了兩個陣營,代表新的、改革的、積極的縣社陣營和舊的、保守的、被動的基層陣營。兩個陣營相互消耗,相互拉鋸。兩者溝通上的不順暢,造成了基層社跟不上整體發展的節奏。”

宋慶國瞪大了眼睛,他一瞪眼睛滿小山就害怕。

宋慶國見他停下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說:“說下去——”

“你別嚇著孩子,就你這個家長作風,難怪之前信用社的人都說你是‘老宋一瞪眼,存款躥一躥……”楚慧說。

這是說當年信用社存款一下降,宋慶國就開大會,在會上吹胡子瞪眼,動不動以撤職嚇唬手下,然後存款就突擊漲了上去。

磊山就這麼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錢像池子裡的水,流向這家多一些,便流向那家少一些,不瞪眼只能眼睜睜看著存款跑到別家的碗裡。

宋慶國抓存款的故事有很多,歪招邪招應有盡有,不過的確是錘鍊出一支能打善戰的金融隊伍。

滿小山想笑不敢笑,接著說:“朵山社就是這種情況,朵山社只有九名員工,三個主任副主任,四個櫃員,兩個信貸人員。人員嚴重不足且不說,最大的問題是人員年齡結構偏大。主任嚴家貴還有兩年退休,兩個副主任也都四十多歲,四個櫃員平均年齡在三十七八歲,兩個信貸人員都在五十左右。這樣一個暮氣沉沉的團隊,怎麼可能像年輕人那樣積極主動,敢想敢幹呢!據我所知,截止上個月底,朵山社存款餘額一億一千萬,貸款餘額九千多萬,其中不良貸款近五千萬,存貸比和不良貸款率全都嚴重超標。”

“存貸比超這麼多?不良貸款這麼多?我退休之前可不是這樣的,縣社是怎麼考核的?這個樑棟,他在幹什麼呢!”宋慶國生氣地說。

滿小山苦笑了笑:“這都是年終突擊抓存款留下的後遺症,存款不穩定,忽升忽降,一旦應急性存款下降嚴重,加之不良貸款上升,存貸比肯定超標。撤併朵山社,除了上面的原因外,還有一個因素,是因為朵山經濟落後,發展後勁不足,從投入產出比上算賬不合算。其實這是一個悖論,作為一個企業,尤其是金融企業,在經營上是不能嫌貧愛富的,市場需要培育和挖掘,只要肯下功夫,再高的山也能找到翻過去的路,再窮的地方也能挖出金子。”

滿小山的一席話,有理有據,分析透徹,讓宋慶國不由地對他刮目相看。

自滿小山高二那年被他招進信用社,在他眼裡,小山就是一個聽話的老實孩子,雖然看上去心事重重,但並不善言辭。

讓宋慶國意外的是,滿小山今天不僅能侃侃而談,而且見解不凡。

楚慧誇獎道:“小山,你說得不錯,是塊當領導的好材料。那年你宋叔讓你競聘副主任,怎麼沒報名啊?”

滿小山憨厚地笑笑,低下了頭。

楚慧的話讓宋慶國心裡一動,驟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推薦小山去朵山。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可以創造奇蹟出來。

宋慶國對小山的話沒有表態,但是當晚,他失眠了。

翌日一大早,樑棟剛進辦公室,宋慶國就到了。

樑棟一拍腦袋暗道,壞了,這老頭肯定是為那筆貸款來的。

上個月,宋慶國介紹了一筆抵押貸款,抵押物是一幢三層門面房,評估價是一千萬。可是據樑棟瞭解的情況,至少虛高了三百萬,他當即就給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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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太多了,借款人為儘量拿到更多的貸款,在請評估公司做評估時,請客送禮疏通關係,提高抵押物評估價,然後透過熟人到信用社貸款。

有時候貸款客戶並非為了惡意套取貸款,而是金融機構給他們的貸款額度太少了,解決不了實際困難,只能耍些小花招多貸一些款。

這是所有小城市裡的中小企業的困局,除了銀行幾乎沒有第二條融資渠道。沒辦法,金融機構要控制資金風險,只能照章辦事。

樑棟想找個時間和宋慶國解釋一下的,一忙就給忘了。

樑棟以為宋慶國是來興師問罪的,不等他開口忙道歉,“老領導,對不起啊,您介紹的那筆貸款……”

宋慶國正色道:“什麼對不起?你做得對,對弄虛作假的行為要堅決抵制,我已經批評那個借款人了。今天我在這兒表個態,以後一筆貸款都不介紹,凡是打著我的旗號來找你的,一律拒絕。”

“老領導,謝謝你的理解,不過有優質客戶你該介紹還得介紹,這也是支援信用社的發展嘛。”樑棟松了口氣。

宋慶國點點頭,對樑棟的態度很滿意,說:“你別總是老領導老領導的,叫我老宋就行。我作為一個老農金人,想給你提點建議,你看好不好?”

“老領導,我是您一手培養起來的,您要對我的工作有不滿意的地方,儘管批評,我一定虛心接受,可千萬別和我客氣,否則我就無地自容了。”樑棟誠懇地說。

“不要謙虛,你的能力我清楚,你比我有魄力,原則性也強,磊山信用社有你掌舵我一百個放心。不過,今天我想和你探討一個問題。”

“老領導,您請講,我洗耳恭聽。”

“我聽說你要撤併朵山社,有這回事沒有?”

樑棟聽完這句話,這才明白他今天的來意,問,“嚴家貴去找您啦?”

“不要和我提那個老滑頭,只談朵山社的事。”宋慶國說。

“也談不上撤併,儲蓄業務仍然保留,只是把貸款業務並到後山社。”樑棟避重就輕地說。

“那還是撤併嘛,”宋慶國說:“你不用和我藏著掖著,我明白你是怎麼想的,我不反對你的做法。我是這樣認為的,朵山社是一個老社,曾經為朵山鎮的發展做出過巨大貢獻,每年年終決算,縣領導都要去慰問。這說明縣裡對朵山鎮很重視,對朵山信用社寄予了厚望,是不是啊。我們做企業的,追求效益沒有錯,但是也要考慮社會影響,你就沒想過還有更好的方案來解決朵山問題嗎?”

在朵山社的問題上,樑棟是頗傷了一番腦筋的,他也不願一撤了之,他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出此下策。

朵山社現在這種局面,不是一個月兩個月才出現的。一年前他就察覺到,朵山社的貸款出現了問題,他曾專門找嚴家貴談過話,警告他一年內不良貸款壓不下來就地免職。

嚴家貴也作了保證,而且也確實有效果,不良貸款在明顯下降。誰知這是嚴家貴和他玩的障眼法。

等到近兩個月問題集中暴露出來,他才發現,嚴家貴一直在違規搞借新還舊、掛息轉貸的把戲。

讓他忍無可忍的是,嚴家貴不光在貸款上弄虛作假,存款也是如此,他竟然採取以貸轉存,月底虛報庫存現金等手段來掩蓋存款下降的事實。

作為一個金融機構,出現這樣的問題是很可怕的。他和縣社領導班子研究再三,這才最終做出了撤併朵山社的決定。

宋慶國瞭解了朵山的真實情況後,拍案而起,怒道:“這個嚴家貴,膽子太大了,我看撤他的職是輕的,把他送進監獄也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