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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荒墳兔精(1)

書接上文,話說那楊從循正在臥房讀書之時,忽聞楊四在外廂大聲喧譁,言稱曉得某家閨幃不修之秘。

楊從循聞言登時出聲喝止楊四,稍後以手招其入房低聲問曰:“到底是何家後宅閨幃不修,汝又從何處知之?”

只見楊四他一臉賤笑得附在主子耳邊如此這般得小聲說了一通,楊從循他忍不住也是噗嗤一樂,接連搖首道:“胡鬧,真是荒唐!這陸大舌頭頭上的小帽怕是要碧油油了。”

原來楊四口中這位陸大舌頭,正是觀柳書院後廚負責燒菜煮飯的伙伕。

此人姓陸,然而他的本名現在已經沒人叫了,大家一見面都喚他作‘大舌頭’。

這陸伙伕燒菜的本領只能說一般,不過此人一向自命不凡,常以後廚掌勺自居,因此被其他書院雜役起了一個‘大勺頭’的諢名。

這‘大勺頭’就是在揶揄他陸伙伕本領不濟卻一直做夢想當大掌勺,身上那點本事就只配給大掌勺提勺子頭的意思。

後來也不知怎的,這‘大勺頭’傳來傳去就成了‘大舌頭’。

前些日子,楊四從伍山長那裡領了一個給書院看廄放馬的差遣。

然而這觀柳書院的馬廄中,攏共只有三匹拉柴運炭的蠢笨騾子,一向不需馬伕專職伺候。

要不是楊四他從楊家騎來一匹能走長路的好馬,這馬廄可以易名作驢棚矣。

楊四原先在楊家幹得就是駕馬套車的活計,照料這幾頭牲口還叫個事情麼?

不出三日,楊四就將觀柳書院中的馬廄修葺一新,捎帶手還將那幾頭騾子都給洗刷得乾乾淨淨。

這樣一來,除了每日早晚給牲口斬草拌料,楊四他就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了。

因無事可做而閒得發慌楊四又不敢去打擾在學堂裡刻苦讀書的楊從循,就只能在觀柳書院裡四處閒逛,以此消磨時間。

那一日,楊四他正好逛到書院後廚,走著走著這鼻間忽然就聞到一股酒肉香氣。

聞到酒氣實在酒癮難耐的楊四心中一動,連忙躡足潛行到伙房窗外,踮起腳尖向內一瞅,發現是那位陸大舌頭正一個人坐在伙房的案板之前,就著一碟滷雞爪獨酌。

楊四他見狀眼珠一轉,轉身再度躡足走到離伙房稍遠一些地方,閃身藏在伙房院外走廊的拐角處。

之後楊四扯開嗓子,裝出一副正與人竭力爭辯的樣子。

“你們這些村夫蠢漢曉得什麼,那陸大廚待在這觀柳書院真是屈才,要是依著俺楊四,陸師傅他去城裡大酒樓當個掌勺大廚都不為過。”

陸大舌頭他原本一個人在房中氣呼呼得喝悶酒,突然就聽見小院外面有人抬舉他陸大舌頭,誇他可以去酒樓裡當一個掌勺大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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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陸大舌頭心裡就和三伏天吃了井裡冰鎮的西瓜一般,那是別提多美了,登時把手中鐵酒壺往炕桌上一擱,站起來大聲招呼院外捂著嘴偷笑的楊四。

“外面的是楊四哥麼?可否進來吃杯水酒,與陸某一道聊天閒談可好?”

這下可算趁了楊四的心意,當即就嘻嘻哈哈得推門進了伙房,大模大樣得踱到伙房案桌前,尋了一副板凳坐下與陸大舌頭推杯換盞起來。

觥籌交錯間,楊四他趁熱打鐵,將陸大舌頭好一番吹捧,美得陸大舌頭衝著楊四直挑大拇哥,直誇還是這外地來的客人見過大世面,識得真貨色,一時間大有知己之慨。

就這樣,一來二去楊四他就和伙房的陸大舌頭混得熟了,這幾天沒少去伙房蒙吃蒙喝。

也是合當有事,就在十來天之前,陸大舌頭突然去馬廄找楊四。

在聊了幾句閒天之後,陸大舌頭他一臉討好得衝楊四打拱行禮,問楊四能不能把楊家那匹走馬借他一用。

原來前幾日陸大舌頭媳婦的孃家專門託人捎信來說,下個月家裡小舅子要娶妻,讓陸家媳婦得空回家一趟,幫著一同佈置新房,再做幾床結親用的新被褥。

這小舅子結親,當姐姐的必須得回孃家一趟,前前後後一塊兒幫著忙活幾天,說不的得在孃家多住些日子。

可問題是,陸大舌頭他這個管著觀柳書院上上下下三十來口人每日兩餐吃喝的大伙伕……走不開,他要真走了伙房就沒別人了,觀柳書院那些人都得一塊兒餓著。

別看陸大舌頭他做飯的手藝不行,在採買書院每日所需糧米菜蔬油鹽等物上面,此人是門道多多,這買回的東西不但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這裡外還能落下不少好處。

這種有大把油水的差事,他陸大舌頭怎麼捨得輕易放手,萬一自己不在書院的這幾天,伍山長再請一個伙伕頂了陸某的缺怎麼辦?

要是那個新廚子做飯比陸某好吃怎麼辦?

正是為此,陸大舌頭明明白白得告訴自家媳婦,這回孃家可以,想住多少天也隨你,不過你得自己回去,陸大爺有公事要忙。

那陸家媳婦一聽這話頓時就急了,把最外面的袍裙一撩,指著露出來的一對三寸金蓮說:“當家的,你倒是說說看,我自己該怎麼回去?”

奧,原來這陸家媳婦是個裹小腳的,這種腳走不得長路,非得有人送他回家不可。

這下可把陸大舌頭給愁壞了,想要送媳婦回家,就必須給她弄輛車子坐著,等自己駕車把媳婦送回孃家,再駕車往回趕。

陸大舌頭經常自己駕著板車出城囤菜,這趕車的手藝自沒得說;問題是那後院馬廄之中的騾子可是書院之物,平時用騾子駕車買菜不打緊,真要是借來私用,一慣為人小氣的伍山長未必肯答應。

此外還有一點,那就是騾子的腳程可不比其它牲口,媳婦孃家住得又不近,就算能從伍山長那裡借到騾子,當天也很難趕在天黑前,回書院來做這頓晚飯。

就在陸大舌頭抓耳撓腮冥思苦想之際,他突然間靈機一動。

“楊四兄弟他手裡不是有一匹從楊家騎來的快馬麼?這匹馬可不是書院之物,楊四兄弟他又與我知己相交,向他借匹馬來拉車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陸大舌頭他越琢磨越覺得此法可行:“楊四兄弟那匹走馬我也曾騎過,當真是好牲口,雙眼有神毛色發亮,一旦跑起來是四蹄生風,這腳程沒得說。

大不了我就趕著車去,等送下媳婦,我把那車子也寄頓在媳婦孃家,只騎著馬回來,這樣就不耽誤回書院來做晚飯。等媳婦孃家忙活完了,我再騎馬過去,套上車把媳婦接回來就是了。”

就這樣,陸大舌頭他賠著笑臉,來找楊四借馬了,誰知他這一去,可就惹出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