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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紛爭 第七十七章 迎霞光吹冬風

蜀地氣候冷熱適宜,常有南風不荒凌弱之講,所以蜀人喜愛辛辣,尤其喜歡青州蜀國境內特有的花椒。

辛辣的食材造就了蜀女嬌嫩的肌膚,所以玉人評中除了西齊美女居多,除此之外,便數蜀國了。

落鳳樓號稱蜀川第一風月院,蜀國與秦國的安穩不相上下,哪怕九州震顫,它也依舊屹然不動,於是就是這般戰火迭起當下,落鳳樓仍是鶯鶯燕燕,歌舞昇平。

樓內有個叫做習涼的小廝,別看他年紀輕輕,以為初來乍到,實際上已經是落鳳樓小廝中的老油條了,八歲入樓打雜,如今滾去近六個年頭,因為年紀尚小,所以老鴇依舊不抬舉他,幹到如今,也只是個不輕不重的小廝。

因為習涼早死的母親是個街坊鄰居口中念念在道的女扒手,旁人便厭他不學好,久而久之,謠言成了從小到大盡幹些吃裡扒外,偷雞摸狗造作的少年,所以即便偷摸了幾根地瓜,逮著了,也是一頓好打。

習涼心中記下,不再因為肚子餓而偷吃,往後也就少了毆打,可前些日子端茶時不小心觸了黴頭,潑了嫖客一身,那人二話不說,揚手就是一耳光,打得脆響,幸好力點聚在嘴邊,只是震得牙血迸濺,否則落在耳畔,往後便是個半聾了。

隔著鏤空接薄紙的雕花屏,嘴角尚有淤青的少年略微抿唇,曲腰蹲下。

透過一層薄紙,他看到浴桶上端婀娜的身子,女子長髮溼潤披肩,盈盈仰頭,仿若天鵝仰頸取水而悅,對於少年來說,這便是世間最美麗的風景了,六年如一日,這浴桶中的美嬌娘換了又換,可他習涼卻是穩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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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涼偷窺女子洗浴並非出於色慾,他只透過這層屏風看一個浴桶,不管是哪個女子在裡頭沐浴,他都會細細琢磨,因為這個屏風,這個浴桶,曾個有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的小花魁用過。

少年眼下沒有最喜歡的人,硬要說的話,除了死早了的孃親,五年前那個把他當弟弟看的小花魁也許就是他最喜歡的人了,可惜那女子紅顏薄命,死在了洳水城太守二子的床上,聞訊那日,習涼哭了一陣,往後回首,少年依稀記得那是平生第二次次為他人而哭。

習涼曾在心底兒說:“這洳水城,除了元姑娘,沒一個好人的。”

直到那女子入了土,習涼才想起來,他連女子的全名都不曉得。

只記得常常叫那女子元姑娘。

唯一的好人,也死了,死在個世家子的床上。

習涼,字如其名,心也涼了,那女子,終歸是個花魁,終歸是個青樓女子,紙醉金迷之人手中的玩物。

可玩物也是有命的,怎能說取就取?

窯子裡的女人,大多沒了姓名,只有藝名,那是供客人挑選時好記的名字,甚至有很多名妓死了,名字便被下一任所承載繼承,像一件無用的商品,毫無意義的放在櫃檯上,賣完了,過段時間,便有了新的。

那年習涼才只有九歲,他前一刻還在元姑娘的閨房中吃著新鮮的葡萄,下一刻,就有轎兒來接女子。

孩童隔著那扇鏤空鋪紙的雕花屏風,最後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元姑娘走出房門,女子身姿窈窕,脖如鵝頸曲曲風姿。

“小習涼,你吃完葡萄就去媽

媽那兒打掃打掃吧,從今天起呀,姐姐就要去太守家過好日子了。”

去他娘的好日子!

那一日,正好下雨,雨勢頗大,淅淅瀝瀝。

習涼冒雨走出落鳳樓,起初邁開步子小跑,而後越來越快。

少年晃過神來,他自己也不曉得臉上掛著的,是淚,還是雨。

他呼吸急促,像是著了魔一般,衝到孃親留給他的城角茅屋外,一腳踹開鬆鬆垮垮的房門,本就腐朽不堪的木板門哐當一聲,砸在屋內,支離破碎。

扯開一片蜘蛛網,手忙腳亂的撬開箱子。

煙塵有些嗆鼻,習涼揚了揚手,蹲坐在地上,望著箱中那把老舊的短劍,怔怔出神。

哀哀鳳鳴,如泣如訴。

自那日起,少年袖中有二尺短劍,五年如一日。

浴桶中的女子起身,習涼也就轉開了視線,他走又看了看,冷靜地走出了房間,取下為那些嫖客準備的新汗巾,以木盤託著走下樓去。

幾日前,習涼聽說秦國出兵南下了,當頭一棒砸在青州三國腦門,蜀國自然逃不掉,可即便是他這個在青樓打雜的小廝,也知道蜀地難走,況且蜀國已在蜀道周邊派遣大量兵力,秦國再厲害,也打不到這裡,所以洳水依舊熱鬧得很,冬日,亦然。

落鳳樓雖不是處在帝都,但名頭極大,常有外地的嫖客慕名而來,嘗一嘗著蜀地首列青樓的胭脂味道,習涼剛到一樓,便聽到來自各地的口音,那些嫖客大多財大氣粗,面帶潮紅,衝著玄關上手捏琵琶的藝女指手畫腳。

少年身子一僵,他在這群人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臉面。

打從五年前,習涼就記下了這張令人厭惡的面孔。

洳水太守二公子,郭準文。

男子的位置很顯眼,像他這樣的名門望族,落鳳樓自然有特殊的待遇,他穿著細膩的白綢緞子,面上撲了層薄薄的珍珠粉,使他看起來像個十八九歲的白面書生,實際上這傢伙已經年近三十了,珍珠粉掩蓋的眼袋處,是深深的漆黃,那是常年風月落下的病根子。

習涼咬了咬牙,他下意識摸了摸袖內那柄短劍,劍刃微微顫動,似乎在渴望不遠處那個男子的血液。

少年壓聲道:“別急,很快了,我也很急……”

“習涼,你這狗崽子在發什麼愣,郭公子要入房了,還不快去遞快上好的汗巾!”

渾身散著濃郁香氣的老鴇用手頭繡花扇子往少年肩頭一拍,她並非用的扇面,而是最硬的扇骨,這老婆娘的扇子可不一般,扇骨鍍上晶亮的赤漆,其內乃是頗有分量的生鐵,一把看似小巧的繡花扇子,其實有個五六斤重,砸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痛。

習涼吃痛,身子一縮,對著老鴇點點頭,那婆娘卻不理他,只顧著晃動渾身豐腴,迅速挪向那人群中心的郭公子,口中換了副柔腸百轉的羸弱嗓子,直聽得習涼渾身發麻:“哎喲喂,瞧瞧這是那位貴人喲,這不是咱們郭公子嘛~真是蓬蓽生輝呀~”

郭準文皮笑肉不笑,眯眼,輕聲回道:“原來是韓媽媽,今個兒,困蓮姑娘可有空?”

“有有有,郭公子親自點的姑娘,哪裡有沒空的道理?”

與此同時,習涼低

首不敢看對方的目光,推上木盤,示意郭準文取最上方的汗巾。

男子根本沒看少年哪怕一眼,伸手一摸,將汗巾捏在手中搓了搓,不滿道:“這料子不對,你,去給我換一條更好的。”

“還不快去!”

老鴇接過汗巾,隨手甩在習涼面上,呵斥道。

事實上習涼生得倒也清秀,只不過幼時為落鳳樓的元姑娘挪燭臺,被燭火燙傷,導致一側臉面至今留存三兩紅斑,蜀地人看中膚好顏好,二者缺一不可。

習涼忍氣吞聲了多少年頭,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發牢騷,他應了聲是,擠出人群,走上三樓,進了堆放汗巾的屋子,才略略疏口氣,見窗子似乎沒關緊,便湊上前頭,順便看了一眼窗外。

有冷風撲面,凍得少年立馬緊了緊身上縫縫補補的青襖,這一個動作本來沒什麼,可他卻依稀聽到噗呲一聲,反應過來已經晚了,手忙腳亂推開袖子,只見一簇淡黃色的棉頭擠了出來,原是被短劍撮了個口子。

臉上寫滿生無可戀四字的少年仰頭看窗,他看到一個身影矗立在不遠處的簷欄之上,揉眼,再看,卻是不見。

自打龍氣山出,蜀國那些個江湖俠客便沒了聲息,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反正類似這樣輕功高手登上樓臺,飛簷走壁的表演,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

今日,傍晚時分,東邊牆頭之上,用青磚硬木堆砌的守樓被生生截去一半,那些碎渣躍下城頭,如大河傾瀉,轟塌之聲如山毀河撞,洳水城驚聲一片,待到百姓聞聲趕來,城下一片狼藉,牆面用木隼插著一張女子畫像。

畫像之下的牆面,刻著剛勁有力的一行字。

習涼那棟茅屋,恰好就在牆邊不遠處,今天是母親的祭日,也許是老鴇開了眼,也覺得平日裡對這小子似乎教訓的厲害了點,不過更可能是因為郭公子很喜歡習涼新挑的汗巾,打賞的多,所以批了他的假。

買了些黃紙紅香的少年隔著漫漫人群,恰好看到了牆上灑脫的字跡,以及那幅模糊的畫像。

“尋到此女者,可許一人,便是王,亦可殺。”

少年是用顫抖的聲音念出那行字的,言罷,他咽了口唾沫,才發覺自己渾身已經被冷汗溼透,不是因為這行字說得極是猖狂嚇到了不諳世事的少年人,而是那畫像上的女子,像極了他早逝的母親。

習涼心中冒出一個念頭來,他的確有很想殺,卻殺不了的人。

在軍士來之前,少年找了一把梯子,躍過人群,明目張膽地取下那張畫像,他自覺自己從未這般大膽過。

將畫像捏在手中,習涼仔細看了一番,的確,這就是他那個人人喊打的扒手孃親。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也許這次之後,就沒機會再殺了,別說是五年,他在落鳳樓待上一輩子,可能都不敢出一次手。

樓臺上戴斗笠的身影緩緩站直,似乎很驚訝這麼快就有人來“揭榜”了,他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這麼順利。

看著那個站在城頭下方,為萬夫指指點點的瘦弱身影,人影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取下斗笠,是一張極為俊俏的臉面。

迎著霞光,吹著冬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