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題就擺在劉寶平的面前。
他要怎麼選擇？
劉寶順幸災樂禍，哈哈大笑。
他說道：“我早就知道燕雲歌不是個省油的燈，一定會整出么蛾子。瞧，么蛾子來了。
她不給你封王，她要給你官職，讓你做大周的西域大都督。你應嗎？
不應她，她遲早派兵打你。應了她，你就是大周的臣子，你反她就是造反，人人得而誅之。
無論怎麼選，大義名分，都在燕雲歌那頭。什麼好處她都佔盡了，你還要堅持和她合作嗎？”
劉寶平沉默不語。
這是一個兩難選擇。
底下的人，也都為此吵翻了天。
有人說斷絕同大周的貿易來往，反正他們有錢，不愁買不到物資。
也有人說，繼續保持貿易來往，這事就這麼拖著。
反正通訊不便，拖個幾年，此事不了了之。
在草原，時間過得很快也很慢。
全看這日子怎麼過。
反正，一眨眼又是一年冬天。
大雪覆蓋，北風呼嘯，不是常年在草原生活的人，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別說找到回去的路。
這就是他們的底氣。
他們既能過定居生活，又能過遊牧生活。
試問，大周的兵馬能在草原過冬嗎？打算付出多大的代價過冬？
以損失過半兵力為代價過冬，他們倒是要看看燕雲歌如何同朝廷交代，如何同天下人交代。
也有人建議，接受燕雲歌的條件。
不就是西域大都督，官職先掛在頭上，好處先拿在手裡頭。
至於，後面要不要聽從燕雲歌地安排，要不要做馬前卒，自然是自己拿主意。
正所謂聽調不聽宣，吃著大周的糧，養著自己的人，豈不美滋滋。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上上下下，快吵翻了天。
為了這事，吞併周邊的部落的計劃，都被推遲了半個月，還是沒吵出結果來。
劉寶平也很猶豫。
甚至可以說，他的心情很糟糕。
他要西瓜，結果燕雲歌只肯給他芝麻，果真是欺負他人少勢力弱嗎？
是不是，如果他人沒在草原，如果大周的兵馬能找到他的老巢，燕雲歌連芝麻都不肯給他，直接派兵滅了他？
他手裡拿著一串佛珠。
心緒不寧的時候，他就默數著佛珠，可以平心靜氣，保持冷靜。
劉寶順還在火上澆油，“你對燕雲歌抱有期待，可是對方對你並沒有期待。估摸著，大周朝堂上下，都在反對此事。
你想稱王，燕雲歌要是答應了你，她怎麼和滿朝文武大臣交代？人家親信骨幹都沒封王，你一個外人卻被封王，不能服眾啊！”
“你的意思是讓我接納燕雲歌的條件？給她做大都督，替她征戰四方？”
劉寶順說道：“她留了個後門給你，拿下天幕城，你稱王，平西王。和凌長治一南一北，也是一代梟雄。這個後門，你要嗎？弟弟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一個念頭，關乎著上萬人的性命，關乎著劉氏一族，涼州兵馬的未來。
你自己想想，下面的人，到底有幾個願意回到幾年前窮哈哈的日子？
你得防著，有人嘴上說著支援你的一切決定，背地裡又是另外一套打算。
我可是吃過虧的人，這雙腿就是教訓。你可不能走上我的老路，斷了自己的後路。”
劉寶平面無表情，一雙眼睛深邃，猶如古井無波，看不出喜怒。
他冷靜道：“燕雲歌擺明了，不許我們南下，不許我們東進。往北，是更加寒冷的冰天雪地，不適合生存。
她只給了我們一條路，一路往西，去攻城略地，搶奪地盤。她要的是急先鋒，是馬前卒，是一支熟悉地形地貌，適應氣候飲食的先頭部隊。
我們和大周，同文同種。也就是說，我們是最合適的人選。天下間，沒有誰比我們更適合去征戰西域。”
“所以，你打算加碼。接受她的任命，出任西域都護府大都督，同時要求更多的條件？”
“我的意思是，燕雲歌野心太大。歷朝歷代的帝王，沒有一個帝王，有她這般野心。統一南北，坐擁天下還不滿足。不僅想要染指南疆，還想染指西域。她真是野心勃勃。這樣的女人太可怕。”
劉寶順哈哈一笑，拍拍弟弟的肩膀，“你又不是第一天見識到她的厲害。若非有極大的野心，又怎麼可能以女子之身，征戰天下，登基稱帝。天下間，或許只有蕭逸，名義是丈夫，卻甘願受她驅使，為她東征西討。他們兩口子也算是絕配。”
劉寶平嗤笑一聲，顯得極為不屑。
“就算沒有蕭逸，天下間大把的英雄好漢，甘願為燕雲歌賣命！只要足夠強大，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去忽悠男女性別之分。去問問大周滿朝文武，天下官員，有幾個人將燕雲歌視作女人？在那些當官的眼裡，她就是天子，無關性別。”
劉寶順調侃道：“你是看不起蕭逸，還是嫉妒他？”
劉寶平呵呵冷笑，“蕭逸也就那樣，是個合格的武將。但是，憑他一個人，根本沒資格坐上龍椅。他也就是沾光，娶了燕雲歌。是個男人娶了燕雲歌，都會坐上龍椅，沒有例外。”
劉寶順抽著煙，哈哈大笑，“看來，大家都一樣，將南北統一的功勞全都算在了燕雲歌頭上。蕭逸就是個屁！燕雲歌不可取代，蕭逸卻是人人都能取而代之。
可是，討論這些有用嗎？事實就是蕭逸贏家通吃，你們羨慕嫉妒也沒有用。還是想想，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是繼續和燕雲歌合作，還是翻臉。”
劉寶平擺弄著棋子，心思翻轉。
劉寶順建議她，“咱們人少，勢力不足。反正都已經開始合作，不如就答應她，做大周的大都督。
當然，你也可以自行稱王，只是如此一來，通商關口很有可能會被關閉。
我們得不到大周的物資，情況只會越來越惡劣。這兩年冬天怪冷的，要不是找到了這個山谷，有足夠的糧草，光是兩個冬天，就能讓我們減員三成。
你自個好生斟酌吧，你向來不會意氣用事，希望這一次也能理智選擇。”
劉寶平仰天長嘆，顯得很無奈。
燕雲歌根本就沒給他選擇的餘地。
為了生存，他只有按照她的排兵佈陣去走，往西，一路往西。
……
開皇十三年春天，在天下人眼中消失許多年的劉寶平，‘突然’成為了大周新成立的西域都護府大都督。
此訊息一傳出，天下震驚，人人側目。
“劉寶平還活著？”
這是許多人的疑問。
“我還以為他早就死在了草原上，竟然還活著。”
“他怎麼成了西域大都督？朝堂諸公到底幹什麼吃的，豈能任命一個外人做大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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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賊子，禍國殃民，朝廷糊塗啊！”
“陛下是老糊塗了嗎？她難道忘了劉氏一族的過往歷史嗎？這就是一個天生反骨的家族，不可用啊！”
“陛下用劉寶平，定有理由。”
“不管什麼理由，都不該用亂臣賊子。劉章禍國殃民，劉章的兒子又能好到哪裡去。”
天下人，群情洶湧。
一群激動的學子，甚至想要去敲登聞鼓，要告狀。
告朝廷諸公不幹人事。
幸虧，此事走漏消息，被及時攔截下來。
書院先生們苦口婆心。
“這麼大的事情，朝廷定會有個說法。大家不要衝動，先等一等，等下一期報紙，定有得到答覆。”
“那咱們就等下一期報紙。要是報紙上沒有答覆，登聞鼓敲定了！”
“對！登聞鼓敲定了！”
學子們衝動，文臣卻不甚在意。
唯有武將氣呼呼，很不服氣。
劉寶平什麼玩意，一個皇權鬥爭的失敗者，靠撿漏才有了今日。
竟然還有資格出任大都督。
哼！
這種人就該一殺了之。
為了平復人心，報紙加刊，連著幾期分析西部局面。
從歷朝歷代，對西域政策。
歷朝歷代，對西域戰爭，分析其中利弊。
結論就只有一個，不能再被動挨打，必須主動出擊。
第一步，就是設西域都護府。
首任大都督，天下間還有誰比劉寶平更合適？誰比他更瞭解草原，更瞭解西域？
有哪個大將，在草原來回征戰數萬裡，十幾年時間將自己變成了真正的草原人？
沒有！
我們不讓將士做無謂地犧牲。
每一個兵將的性命，都很寶貴。
所以，劉寶平出任大都督，毫無爭議，每個人理應支援朝廷的決定。
這一番說辭，有理有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足以說服大部分衝動的學子。
他們不敲登聞鼓，改敲打鑼鼓。
他們興高采烈，慶賀朝廷諸公終於開始朝西域發起了攻擊。
大周萬歲，陛下萬歲。
生在最有進取心，最富足的王朝，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那就是驕傲！
由衷的驕傲！
由衷的自豪！
走出去，大家都高昂著頭顱，透露出無比的自信和自傲。
那些仰慕天朝風華，遠渡重洋來到天朝上國的海外人，就是一群土包子。
跪拜吧！
你們這群落後幾百年上千年的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