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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雷神橋疑案

在卡科斯有限公司的銀行保管庫內——它位於查林十字街上,有一個錫質檔案箱,歷經長年搬運已經顯得頗為陳舊,上面刻著我的介紹:約翰·華生,醫學博士,原隸印度部隊。箱子內裝滿了紙張,差不多全是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先生在各個時期所經辦案件的案情記錄,包括一些很刺激的卻懸而未解的案件,這些案子由於缺少結局不便進行敘述。不錯,對於研究者而言,不見結局的疑難問題或許充滿了挑戰性,可在普通讀者眼睛裡,可能就顯得枯燥無味了。譬如,這一類中的“詹姆士·費裡摩爾案”,這位先生轉身走進自家去拿雨傘,結果從此在地球上消失了。還有一宗“小汽艇阿黎西亞號案”,在一個春天的清晨,當小汽艇駛進一片霧氣中後,就從此不見了蹤影,連船帶人再無任何訊息。還有“伊薩多拉·勃桑諾案”,他是一位著名的記者與決鬥者,有一天卻突然精神失常,兩隻呆滯的眼睛死盯著一個小小的火柴盒,裡面裝著一隻古怪的不知名字的肉蟲。當然,此外還有一些關乎某些家族隱私的案件,假如在社會上公開出版的話,很可能招致上流社會不少人的恐慌,對於那類走漏秘密的事兒,我自然是絕不會做的。趁福爾摩斯最近有點兒空閒,我就著手清理一下這些舊記錄。另外,還有不少案卷有著不同程度的趣味,我原本要編輯出版的,可是考慮到讀物太多,或許會影響到我倍加敬重的福爾摩斯的名譽,所以也就擱置起來未整理。關於這些諸多的案件,我有的曾參與了辦案,完全能以目擊證人的身份開口;一些我並沒有參與,或只是稍加過問了一下,因此只有以第三者的身份講述。不過,下面這個將要敘述的事件,是我親身經歷過的。

那是10月份的一個清晨,當時吹著狂風。我在起床穿衣時,親眼目睹到後院的那棵高大的法國梧桐,在狂風中如何無奈地被粗魯地卷去枝頭僅剩的枝葉的。我走下樓去吃早飯,心想福爾摩斯心情一定不佳,正像每一位偉大的藝術家那樣,我朋友的心境也常常被環境影響。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差不多已用完了早餐,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甚至流露出他高興時所特有的那種莫名其妙的雀躍之情。

“福爾摩斯,接到新案子了吧?”我問了一句。

“華生,看來推論法是可以傳染的。”他調侃地回答道,“你也使用推論來探究我的秘密了。沒錯,是接到了一樁案子。經歷了足足一個月的毛蟲瑣事和停滯,輪子終於又開始轉動了。”

“我可以參與嗎?”

“可參加的行動不多,然而我們可以一同討論,喔,你先把新廚子煮老了的雞蛋吃掉再說。昨天我在前廳桌子上看到的那本《家庭雜誌》,和這雞蛋的火候並非沒有關係,就算是煮雞蛋這樣的小事兒,也缺少不了諸如計算時間之類的注意力,可這是和那本優秀雜誌上的戀愛故事相矛盾的。”

一刻鍾之後,桌子被撤了,我倆在那裡面對面地坐著。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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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礦大王尼爾·吉布森,你聽說過吧?”他問道。

“就是那個美國參議員嗎?”

“是的,他是曾經當過西部某州的參議員,不過更多人熟知他,是因為他身為全球最大金礦巨頭的身份。”

“我對這個人有所耳聞,他不是還在英國住了相當一段日子嗎?他的名字大家並不陌生。”

“沒錯,5年前他還在漢普郡購置了一個相當規模的農莊。關於他妻子的慘死,你或許聽說過吧?”

“我記起來了。這也是他成為新聞人物的原因之一,可我不清楚細節。”

“我沒料到這樁案件會找到我,不然摘要早被我弄好了。”福爾摩斯揮手指著椅子上放的一疊紙說,“其實,這個案子雖然曾經頗具轟動效應,可是它的情節卻簡單明瞭。被告的性格儘管充滿魅力,也無法遮蓋證據的確實性,這是驗屍陪審團和法庭起訴的觀點,現在這個案子已移交給了溫茄思特巡迴法庭進行審理。我唯恐自己接手本案會勞而無功,我可以發現事實,可是我無力改變事實,除非是意料之外的新事實出現,不然我的委託人是毫無希望的。”

“你的委託人?”

“嗨,我也犯了那類把事情倒敘的壞習慣了。華生,我忘記跟你說了。這封信你先讀一下。”

福爾摩斯把一封筆力蒼勁的信件遞給了我,上面的內容是:

克拉裡奇飯店10月3日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

我無法坐視一個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子邁向死亡,而不竭盡自己平生所能去援救她。我給不出你什麼解釋,也不想去試圖解說什麼,可是我的確知道鄧巴小姐是清白的。你應該瞭解事實經過——又有哪一個人會不曉得呢?畢竟此事在全國已成了新聞。可是卻無人挺身替她說話!這是多麼的不公平啊,這讓我幾乎發瘋。這個善良的女子,就算是一隻蒼蠅她也不忍心去殺害。明日11時,我會前去拜訪,期望你能找到那埋沒於黑暗中一線光明。或許我知道一些線索,而我本人未曾意識到它。但不論如何,我所瞭解的全部,我所擁有的全部,包括我本人的生命,只要你可以救她,都由你自由調動使用。奉獻出你平生全部能力吧,懇求請來承辦這樁案子。

尼爾·吉布森謹啟

“你讀了吧,就是此信。”我的朋友福爾摩斯把他早飯後抽完的一斗菸灰,在桌子上磕出來,又慢悠悠地重新裝上一斗新菸絲,說道:“我正在等候那位先生,關於具體情節,你來不及馬上瞭解這樣多的報紙,如果你對本案在邏輯上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簡捷地解說一下。據我看來,這個人是全球最具勢力的金融巨頭,也是一個最暴躁令人懼怕的人物。他有一個妻子,就是這次悲劇事件的犧牲者,我只瞭解她的年齡已過風華之年,而家中聘請的那位年輕貌美的家庭女教師——她有兩個孩子,使得這位女主人的容顏更不利於她了。這是3個主角,他們在一所古老的莊園,那原本是英國政治歷史的中心。悲劇的簡單經過:一個夜晚,在距離住宅近0.8公里的園地上,人們發現了女主人,她被子彈擊中了頭部,當時她身上穿著夜禮服,並戴著披肩,周圍沒發現任何兇器,現場找不到絲毫謀殺線索。華生,注意這一點,她身邊沒有兇器,謀殺好像是在夜晚發生的,護林人在11點鐘發現的屍體,在抬回家以前經過了警察與法醫檢驗。哦,這麼說或許過於簡單了,你可以聽明白嗎?”

“事情很清楚,可為何懷疑女教師?”

“第一,有明確的證據。在女教師衣櫥底板上找到一支手槍,而且是放過一彈的手槍,更甚者是那口徑和屍體內子彈類同。”福爾摩斯說到這裡的時候,雙眼愣愣地直視著,拉長了字音反覆道:“在她衣櫥的底板上。”而後,他又一語不發了,我明白此時正有一條思緒在他腦海中活躍開來,打斷他是愚蠢的。突然,他又恍然醒了過來:“沒錯,華生,手槍被找到了,的確是可以定罪了,對嗎?兩個陪審團均是如此觀點。此外,在受害人身上發現一張紙條,是女教師約她在橋頭見面。怎麼樣?這次顯示出了動機。參議員吉布森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成功男士,假如他的夫人去世了,根據各類材料來分析,最有希望繼承妻子之位的,莫過於這個早已贏得了男主人傾心的年輕女教師了。轉瞬間,愛情、財富、地位,全會因這個中年女人的死而得到。歹毒,真歹毒!”

“的確是這樣,親愛的福爾摩斯。”

“另外,她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自己不在犯罪現場。反之,她必須承認在事發之前,她是去過慘案發生地點——雷神橋。她不能不承認,因為在那個地方,過路的村人曾經看到過她。”

“如此看來是能定案了。”

“可是,華生,可是!這是一座有石欄杆的寬石橋,它橫跨在深長、岸邊長滿蘆葦的雷神湖最窄處,而那屍體就躺在橋頭,這便是大致的事實。但是,哦,我想是委託人來了,比約定時間提前了許多。”畢利已把門開啟,可他通報的姓名卻不在意料之內,我倆都不認識這個叫馬洛·貝茨的先生,這個人長得很消瘦,而且明顯帶點神經質,目光恍惚而驚恐,舉止急躁而多疑,以我醫生的身份看來,他是一個瀕臨神經崩潰邊緣的人。

“貝茨先生,你過於激動了。”福爾摩斯說,“請坐下來談,不過,我們只能稍談一會兒,我在11點鐘有個約會。”

“我清楚。”來訪者氣喘吁吁地說,迸出的都是一些短句子,好像不能通暢說話了似的,“吉布森先生馬上就來了,我是他農莊的經理,哦,他是我的僱主。福爾摩斯先生,他是一個大惡霸!真是一個大惡霸!”

“貝茨先生,你語氣是否過強了。”

“我必須加強語氣,因為時間不多了。我在這兒,一定不能被他發現,他馬上就到了。可我沒有條件早來,他的秘書,今早才告訴我他來見你的事。”

“你是他僱用的經理?”

“我已提出辭呈,最多一兩周時間,我就可以不受他奴役了。他心腸冷酷,對每個人都冷酷。他對慈善事業做出的捐款,僅是為了掩飾他的罪惡行徑。可主要的犧牲品是他妻子,他對她非常殘酷,殘酷至極!我雖不清楚她是如何死的,可我敢保證,他讓她的生活悲慘絕望。他妻子是熱帶人,巴西人,你自然知曉的。”

“這點我還真沒聽說。”

“熱帶出生的她,有著熱帶的性格,充滿了激情,她也就是以她那份熱帶的熱情愛著他的。然而,當隨著歲月的剝蝕,她身上的魅力不如從前以後——我聽說她年輕時是個美女,她就逐漸被他冷落了。我們每個人都喜愛女主人,同情女主人,痛恨她丈夫對她的惡劣態度。可是他巧言善辯,非常狡猾,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千萬別聽他的花言巧語,他滿肚子壞水。好了,我得走了,別留我!他馬上來了。”

馬洛·貝茨驚懼地看了看錶,拔腿向門外跑去。“你瞧這事搞的!”福爾摩斯停了幾分鐘說道,“看起來,吉布森先生擁有一個忠誠的家庭,然而警告並非毫無用處,我們現在就等候他本人光顧了。”

剛到11點鐘,樓梯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這位赫赫有名的百萬富翁被領進屋來。望到他的第一眼,我一下子理解了他的經理貝茨先生對他的懼怕與厭惡,也理解了他的眾多企業對手們對他的詛咒。假如我是一名雕塑家,需要塑造一個獨具代表性的成功企業家,顯示出一個人的鋼鐵意志與冷石心腸,那尼爾·吉布森先生就是我的最佳模特。他嶙峋瘦高的身影,讓人產生一種飢餓貪婪的印象;他的整個頭像彷彿是由岩石雕成的,冷酷無情而巉巖不平,皺紋傷痕累累,濃眉下一雙灰眼睛精明而冰冷,上下打量著我們倆。在福爾摩斯向他介紹我時,他稍微行了個鞠躬禮,而後他威嚴鎮定地拉過一個椅子,對著福爾摩斯直面坐下去,兩人的膝蓋近乎相碰了。

“福爾摩斯先生,我開門見山地說吧!”他一開口就說,“我絕不在乎辦理這個案子的開銷,假如需要將鈔票當炭火去燒,才能照亮真理的話,你盡可以這麼去燒。這個女子的確是冤枉的,她必須獲得洗刷,這是你不容推卸的責任,你說一下費用吧!”

“我的業務報酬都是有固定數額的。”福爾摩斯冷淡地說,“我只會遵守我的數額,除了偶然免費。”

“那麼,假如你並不看重酬金,就請你考慮名望吧!如果你一旦辦成此案,你的大名將會被全英國和美國的各大報紙滿天吹捧,你就是兩大洲的新聞紅人了。”

“謝謝,吉布森先生,可我對吹捧並不感興趣。你或許覺得奇怪,我寧可隱名埋姓地工作,因為我是對問題本身有興趣,說這些浪費時間,還是講講事實的經過吧!”

“其實,報紙上幾乎把要點都報道了,我擔心也說不出新東西來幫忙。但是,如果有何需要我來闡明的情況,我在這裡負責解答。”

“那只有一點。”

“哪一點?”

“你與鄧巴小姐的真實關係?”

這位黃金大王聽後猛然一驚,從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他的鎮定威嚴之態。

“福爾摩斯先生,我想,問這樣的問題或許是在你職責之內。”

“我認可你這個想法。”

“那麼,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們的關係徹底是僱主對一個女家庭教師的關係,我們只有在孩子面前才會交流。”

福爾摩斯不耐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事情很多,吉布森先生。他說,“我沒工夫也毫無興趣,面對不著邊際的談話,再見吧!”

客人也隨即站起身來,他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望著我的朋友福爾摩斯,濃濃的眉毛下面射出一股怒火,灰黃色的兩頰由於情緒的波動微泛紅暈。

“福爾摩斯先生,你是何意思?你是在拒絕負責本案嗎?”

“這個嘛,最起碼我拒絕你本人,我確信我把話已說得很明白了。”

“很明白,可言外之意呢?哄抬高價?恐懼困難?或是其他?那麼我想我是有權得到回答的。”“你或許有權。”福爾摩斯說,“我可以回答你,本案著手處理起來已是很複雜了,不想再添上錯報事實這類的困難。”

“你的意思是說我說了謊。”

“我已經把我的意思,說得儘量婉轉一些了,如果你執意喜歡用那個詞表達,我也沒有什麼可反對的。”

我迅速跳起來,由於這個黃金大王臉上露出一種欲爆發的兇殘相,而且他的大拳頭已經舉起,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卻漫不經心地微笑著去取菸斗。

“吉布森先生,冷靜,不要吵。餐後就算是小鬥口角也是不利於消化的。我想,不如去外面走一走,平靜地思考一下,對你是有益處的。”

黃金大王費了不少勁才扼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不過,他的自制力的確值得我由衷讚賞,轉瞬間,那盛怒之火就已轉變成冷漠的神情了。

“好吧,悉聽尊便!你明白如何處理你的業務,我無法強迫你承辦這個案子。可你今天所做,對你沒有任何益處,福爾摩斯先生。比你強大的人被我挫敗過的多了,和我做對是沒有好結局的。”

“這種話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人說了,可我依然如此。”福爾摩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說道,“再見,吉布森先生,你有很多東西還需要學習。”

客人憤然走了出去,我的朋友卻坦然自得地吸著煙,同時出神地盯著天花板。

“華生,你有什麼看法?”他終於問道。

“這個嘛,說實在的,考慮到他是一個冷酷地掃除眼前任何障礙的人,而他失寵的妻子也許就被他視為障礙物,就像貝茨先生剛才直接告訴我們的,那麼……”

“沒錯,我也如此看。”

“可他與家庭女教師的關係到底怎麼一回事,你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華生,我是詐一詐他,我注意到,他那封信的調子激烈得有些不正常,和他剛才那副不露聲色的自制態度根本不相符,他明顯是動了感情,但並非是為了死去的妻子,而是為了被告,如果想搞清真相,就必須先搞清楚3個人的關係。我剛才直接向他進攻,你看他應戰得如此沉著。而後我突然詐他,給他一種感覺,好像我是一定清楚,而事實上我僅是非常懷疑。”

“他或許還會回來吧?”

“一定會再回來,一定會的!他絕不會如此放手。聽,門鈴不是在響了嗎?沒錯,是他的腳步聲。噢,吉布森先生,我剛才還和華生講你該來了。”

這位百萬富豪回來時的神色,比離開時安靜了很多。不過,在他憤然的目光裡依然殘留著受挫的傲慢,然而理智提醒他,為達到個人目的不得不暫時讓步。

“福爾摩斯先生,我重新考慮了一下,我認為剛才誤解了你的意思是不謹慎的,瞭解事實真相是辦案者的權力,不論事實怎樣,你這一點值得尊重。可是我可以有把握地告訴你,我和鄧巴小姐的關係跟本案毫無關系。”

“這要由我判斷,是不是?”

“不錯,我想是這樣。你就像一名外科大夫,需要先瞭解所有症狀,而後才可以正確地下診斷。”

“對,的確如此。如果一個病人對大夫隱瞞病情,那表明他有其他目的。”

“或許如此,可是你不能否認,福爾摩斯先生,大部分在被別人毫不客氣讓他回答和某女性的關係時,總難免生出戒心的——特別是有真感情。在心靈深處,每個人都有一些私人空間,不希望被他人擅自闖入,可你突然之間單刀直入地衝進來,一時間真的讓我無法接受。當然,你的初衷是好的,可以不計較你這一點,但是你一定要拯救她。牆已倒,內藏之物昭然,你觀察就是了,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就儘管問吧?”

“事實。”

吉布森遲疑片刻,恰如人在整理思路時通常表現出來的那樣,他那雕刻著深深皺紋的冷酷的臉,此時顯得更為憂鬱而陰沉了。

“我不妨簡要地告訴你。”他終於說道,有一些事情,真的要說起來是痛苦而難言的,那我只選必要的來說吧!我是在巴西淘金時遇到我妻子瑪利亞·平託的,她是馬諾斯官員的女兒,長得非常漂亮。我那時正是熱烈青年,不過就算是現在冷靜地回想,我也覺得她那時的確是一個難得的美人。她的性格擁有著熱帶氣質,深沉、熱情、奔放、忠貞、易於衝動,這完全不同於我熟悉的美國女性。我愛上了她,並娶了她。但是生活了幾年時間,浪漫的激情慢慢過去,因為我意識到我倆缺少共同的東西,可以說徹底沒有,我對她的愛也就冷卻下來。假如她的愛也減弱就好辦了,可是你明白女人的稟性啊!無論我如何,也妨礙不了她對我的感情,我非常冷淡地對待她,甚至像一些人認為的是殘酷,那是由於我想破壞她對我的愛,甚至是讓那愛變成恨,那麼,對我們兩人都是有好處的。可是沒有任何辦法,她依然深深地眷戀著我,20年後在英國森林中和當年在亞馬遜河岸時沒有任何區別,不論我用怎樣的辦法,她仍然一如既往地崇拜我。

後來鄧巴小姐出現了,她應招聘廣告成了我們小孩的家庭老師。她的照片你或許在報紙上見過,她也被大家公認為是一位絕美的女人。我不想故作高尚,在一座宅子內和如此一位女子經常接觸,我承認我對她難免生出親切之感,甚至有時很強烈,你會譴責我嗎,福爾摩斯先生?

“雖然我不怪你如此想,可是假如你向她如此坦白,那我便責怪你,因為這說明她是在你的保護下的。”

“或許如此。”這位黃金大王說,責備一時又讓他雙眼閃現出原來的怒火:“我不勉強比我自己更高尚,我擔心自己這一生都是,無論想要什麼都會伸手去拿的人,而愛這個女人,佔有她,就是當前我最渴望的,於是我就把我的想法如實地告訴了她。”

“哼,你竟然真的做了,不是嗎?”

福爾摩斯鬧起性子來,樣子還是很嚇人的。

“我對她說,如果可以娶她為妻,我肯定會娶她,可這不是由我說了算的。我說我不在乎錢,我樂意為她做任何讓她高興舒適的事情。”

“很大方。”福爾摩斯無不譏諷地說。

“瞧你,福爾摩斯先生,我是來請你探究案情的,而非請教什麼道德問題,我並未徵求你的點評。”

“我只是衝著這位年輕女士的份兒,才接手本案的。”福爾摩斯厲聲說道:“我認為她被指控的罪狀一定不及你所承認做了的事情更差,你企圖把一個寄居你屋簷下的無力女子毀掉,那麼就該給你們這類有錢人一點兒教訓,讓你們明白並非每個人都可以被你們收買,來原諒你們所犯罪行的。”

這一次,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位大富豪居然一下子老實地接受了這個斥責。

“現在我本人也覺得是如此。感謝上帝!讓我的計謀並沒有如願。她表示堅決反對,她原本準備立刻辭職回家的。”

“為何沒離開呢?”

“這個嘛,第一個因素是她還要養活其他人,如果丟掉職業,她就無力照管他們了,這樣做她是很不忍心的。再有,就是我向她發誓以後絕不再侵犯她的安寧,她才終於沒有離開。其實,還有一個理由,因為她清楚自己對我的影響力,並且是超過任何力量的影響力,她希望能利用這個影響力做一些好事。”

“做什麼呢?”

“這個嘛,我的一些事業她是知道的,福爾摩斯先生,那事業極其龐大——甚至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我能興建也能摧毀,而通常我總偏好摧毀,包括毀掉某個人、某個集團、某個城市,甚至是國家。企業的鬥爭是非常殘酷的,絕對不遜色於動物界的弱肉強食,而我總是全力以赴的,我從不會喊痛,也從不會在意任何人喊痛。可是,這個善良睿智的姑娘,她有著自己不一樣的看法,我想她應該是對的。她確信一個人獲得巨大財富的基礎,一定不是建立在上千人破產飢餓的基礎上的。沒錯,這是她持有的觀點。我毫不懷疑她有一種能力,可以超越金錢而望到更長久的東西,她的話對我是絕對有分量的,甚至我是肯聽從的,這一點,聰明的姑娘自然感覺得到,所以她希望透過影響我的行為,為大家做點兒好事,於是她最後還是留了下來,之後就發生了這樁事件。”

“對於這個事兒,你自己如何解釋?”

黃金大亨稍微停頓了一會兒,雙手觸額,陷入了沉思。

“這對她非常不利,我必須承認這一點,女人也的確有她們的內心生活,這不是男人所全部能理解的。最初事發時,我非常吃驚,甚至以為她是因為過度激動而徹底違背了本性。我心裡有一個解釋,暫時不論它真假,現在我給你和盤托出。很明顯,我妻子是一個妒忌心很強的女人,因為世界上有精神關係和肉體關係,而對精神關係的妒忌就更可怕了。我和女教師的關係,我妻子雖然毫無理由妒忌——這個我看她也很清楚,這個姑娘對我思想行為所產生的影響力,她本人從來是望塵莫及的。儘管這是一種好影響,可也於事無補,她瘋狂地仇恨著女教師,那種亞馬遜悍婦的血液始終在她血管裡流淌,她或許是企圖謀害鄧巴小姐,也可能是拿槍威脅她離開我家,她們有可能發生了扭打,結果槍走了火,反誤擊了持槍人。”

“我早就推想過這種可能。”福爾摩斯說,“應該說,這是僅有的可排除蓄意謀殺的一種解釋。”

“可是她否認發生過這情況。”

“不承認不能算是證據,是不是?人們不難想象,一個處境這樣糟糕的姑娘,她連驚帶嚇,很可能恍恍惚惚地回了家,她手裡拿著槍,她有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就扔到了衣服裡。當槍被搜查出時,她或許想予以否認以圖息事,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是解釋不清的,推翻這個假設要用什麼呢?”

“鄧巴本人。”

“或許吧!”

福爾摩斯看了下表,繼續說:“我認為,今天上午我們或許能得到必要的許可證,並能搭乘晚上的列車前往達溫茄思特,等我會過這位年輕姑娘後,很可能會在這件事情上,發揮出更大的作用,儘管我無法保證可以達到你的預想。”

後來,在獲得官方許可的問題上稍有耽誤,使得當天沒能趕去溫茄思特,而去了漢普郡的尼爾·吉布森先生的莊園雷神湖地區。他自己沒有一起去,不過把薩金特·克汶特警官的地址給了我們,他是最早處理現場的地方警察。這個人長得高而瘦,膚色沒有什麼血色,神態看上去有點兒詭秘,讓人覺得他好像含而不露許多東西。他說話的時候習慣突然壓低聲音,好像事關重大,其實全是一些平常話。不過他雖然有這些表面毛病,還是一個正派誠實的人,清楚個人能力有限的事實,也沒有傲慢地拒絕幫助。

“無論如何,福爾摩斯先生,你來沒問題,但我不願蘇格蘭場來人。”他說,“只要警察一插手,地方警察就算是辦案成功,也毫無榮譽可言,而如果失敗則更受埋怨了,我聽說你是非常公平的。”

“我就不署名了。”福爾摩斯似乎讓這位憂鬱的警官放心下來,說道:“就算我攻破了疑難,也無須提我的名字。”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你很大度,福爾摩斯先生。我也知道,你的朋友華生先生也是個很誠實的人。那麼,我們現在就去那裡吧,邊走邊說,我還要提一個問題,但我只可以對你一人講。”他向周圍探望著,好像很怕什麼人聽到似的,然後問道:“這案子你不感覺,不利於吉布森先生本人嗎?”

“我想到過這點了。”

“鄧巴小姐,你是沒有親眼見過,不論從哪個方面說,她都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他很可能覺得他妻子礙手礙腳,這些美國人可比咱們國家的人更擅長玩弄手槍,那手槍是他的。”

“這一點獲得證實了嗎?”

“是的,那支槍原本是一對的。”

“那麼說,是一對中的一支,另外一支在什麼地方?”

“他的武器有許多,但沒找到和這支配對的,不過槍匣子是裝一對槍的。”

“如果真是一對槍中的一支,另外一支總該可以發現吧!”

“我們將槍全擺在他家,你不妨去看看。”

“再說吧!我們還是一同去檢視現場。”

以上談話是在警官的小屋內,這屋已成了地方警察站了。離開這裡走了0.8公里路程,詳細點兒說,是穿過了秋風蕭瑟中的一片草原,踏著遍地凋落的金黃色羊齒植物,我們走到了通向雷神湖的一個籬笆門前。沿著禁獵野雞地區的一條小徑,走到一片空地,我們就望到那座迂迴的、半木結構的寓所了,它位於土丘之頂,兼具杜德朝代與喬治朝時期的建築風格。我們旁邊是一個長滿蘆葦的狹長小湖,湖的中部最狹、一條馬車路順著石橋穿過湖面,在湖的兩側有一些不大的池沼。警官走到橋頭的時候,停了下來,他用手指著地面說:“吉布森夫人的屍體就躺這個地方。”

“你是在屍體被移動之前趕來的嗎?”

“沒錯,我馬上被他們找來了。”

“什麼人去找的你?”

“就是吉布森先生本人。當有人高呼出事時,他和其他人一同從宅子內跑出來,他堅持在警察趕來以前不許破壞現場。”

“這很明智,我從報紙上看到槍是在附近開的。”

“是的,很近。”

“距離右太陽穴多遠呢?”

“槍口僅靠太陽穴邊。”

“屍體是如何倒下的?”

“仰面。沒發現任何掙扎過的痕跡,也沒發現兇器。只是在她左手裡,依然攥著鄧巴小姐寫給她的小紙條。”

“你是說攥在手裡?”

“是的,她的手指極不易弄開。”

“這一點很重要,這說明這條子死者生前就握在手裡,而不是被人在死後為作假證塞進去的。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條子寫得極簡短:‘我將於9點到雷神橋。格·鄧巴。’是這樣的嗎?”

“沒錯,福爾摩斯先生。”

“那個條子,鄧巴小姐承認是出自她之筆嗎?”“承認。”

“她如何解釋此事的?”

“她計劃到巡迴法庭上做辯護,現在不做任何解釋。”

“這個案子的確惹人深思,便條的用意很含糊。”“但是……”警官說,“假如允許我提出意見的話,我以為全案中唯一清楚的就是這張便條的含意了。”

福爾摩斯搖了一下頭。

“現在假定條子就是她寫的,那麼死者接到條子自然是在一兩個小時之前了,可條子為何依然還攥在手裡呢?她總不至於在會見時還看條子吧?這難道不是很有問題嗎?”

“你這麼一提,我也感到的確是有點兒奇怪。”“我想坐下來認真地思考一下。”我的朋友福爾摩斯說完,就坐到了身邊的石欄杆上,他那警覺閃亮的灰眼睛,同時向周圍觀察著。他突然一下子站起來,奔向對面的欄杆前,拿出放大鏡仔細地檢查那石頭。

“奇怪。”他說道。

“沒錯,這欄杆上的鑿痕,我們也發現了,或許是過路人鑿的吧!”

在灰色的石頭上,鑿出了六便士硬幣大小的白色缺口。顯然,這應該是猛擊留下的痕跡。

“這需要很猛的撞擊呀!”福爾摩斯望著缺口若有所思地說。他那手杖用力敲擊了幾下石欄,卻未留下一絲痕跡,之後說:“的確是猛擊所致,並且鑿的地方很奇怪,不是欄杆的上面,而是下方。”

“可這兒和屍體相隔最低有15英尺。”

“是的,是有15英尺。或許和本案沒有任何關係,可依然值得注意。好了,此處也沒什麼可看的了,你說周圍沒發現腳印是嗎?”

“福爾摩斯先生,這地面非常堅硬,是踩不出絲毫痕跡的。”

“那我們就先去宅子裡,參觀一下你說的那些武器,而後去溫茄思特會見鄧巴小姐後再說。”

吉布森還沒回家,我們在他寓所裡見到了那位神經兮兮的貝茨先生。他憤憤然地帶我們看了,他主人冒險一生積累的那些排列整齊的、恐怖的各式武器。

“吉布森先生樹敵很多,其實,只要知道他性格與作風的人,都不會為此感到奇怪。”他說,“他每天睡覺時床頭都放著一把上膛的手槍。他性情狂暴,我們大家都害怕他,這位死去的太太也常常被他嚇著。”

“他對夫人施用暴力嗎?”

“這我倒說不準。可是我親耳聽到他說的那些惡劣的話,殺傷力絕不在動手之下,那是異常殘酷的侮辱,甚至是在眾人之前說的。”

“在個人生活方面,這位黃金大亨好像不太高明。”我們在去車站的路上,福爾摩斯突然開口說道:“華生,你瞧,我們瞭解到不少事實,而且一些還是新發現,不過我依然得不出肯定的結論。雖然貝茨先生很明顯地厭惡他的僱主,我從他那兒瞭解到的情況卻是:事發時他正在書房裡,晚餐是在8點半用完的,到那時周圍一切應該都很正常。當然是夜裡發現出� �的,可事件是發生在條子上寫的那個時間,沒有絲毫證據,說明吉布森下午5時從城裡回來後去過戶外。反而,鄧巴小姐承認曾經和女主人相約在雷神橋會面,然後她就拒絕再回答任何問題了,由於她的律師建議她保留個人的辯護等到開庭。我有幾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需要問她,只有見到她本人我才會放心,我必須承認本案對她極為不利,除非一點……”

“福爾摩斯,那是什麼呢?”

“即是她衣櫥內查出了手槍。”

“什麼?”我非常疑惑地說,“我還覺得這證據是最不利於她的呢!”

“錯了。我初次讀到這點時已覺得奇怪,如今熟悉案情以後,我感覺這是最後立得住腳的憑據了。我們拒絕自相矛盾,只要是自相矛盾之處都是有問題的。”

“我有些沒明白你的意思。”

“那好,華生,就把你自己假設成,預謀除掉自己情敵的一個女人:你的計劃已經擬好,寫下一個便條,對方如約來了,你舉起準備好的手槍,你把她殺害了。全部過程都做得很幹淨利落。此時,你難道不會把手槍及時丟到旁邊葦塘裡滅跡,反而將槍帶回家,尤其是藏到自己的衣櫥內,那明顯最易被搜查的地方?我說,華生,知道你的人肯定不會說你是個多心眼的人,可就算是如你,也一定幹不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吧!”

“或許一時感情衝動……”

“不,不,那種可能是不存在的。如果犯罪是經過事先精心預謀的,那麼銷贓滅跡必在策劃步驟之內。因此,我感覺我們面臨著一個不容忽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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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的觀點必須先解決大量疑問。”

“是的,我們現在就要一個個解決它,只要你轉變了觀點,那麼通向真相的線索,說不定就是這些原來最不利的證據了。就以手槍為例,鄧巴小姐說那手槍她從不知道。根據我們的假設來推論,她說的是實話。所以,是什麼人把手槍放進她衣櫥裡去的呢?顯然,是那個企圖栽贓她的人,而那個人一定就是犯罪人了。你看,一條充滿希望的線索一下子不就出來了嗎?”

那晚,我們只能在溫茄思特過夜,因為手續還沒辦妥當。第二天清晨,在喬埃斯·卡明斯先生陪伴下——就是那位嶄露頭角的辯護律師,我們獲准進入監獄探望鄧巴小姐。聞聽了如此多有關她的傳聞,去會這位美女我還是有心理準備的,不過,她依然讓我產生了深刻印象。我終於明白那位商場梟雄為何可以被她折服,因為她身上的確有一種能制約與指導人的東西,這東西原比他所具有的東西更有力。她的五官清秀敏感,尤其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力量,你會以為她雖然也會幹出一時衝動的事兒,可是她的素質裡具有一種天然的高貴,不由得會讓人對她生出好感,甚至接受她的影響。她膚色是淡淡的雅黑,身材窈窕,體態脫俗而氣質端莊。不過,她兩隻黑寶石般的眼睛裡,卻閃爍著無助哀婉的氣韻,好像是一隻被猛逐的動物,已發覺到周圍佈下的天羅地網了。當她知道來探望她並準備幫助她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名探福爾摩斯時,她蒼白的雙頰終於泛起了一絲紅暈,她那瞥來的目光也染上了一絲生的光彩。

“我想,尼爾·吉布森先生已把我們之間的一些事情告訴過您了?”她聲音不大,但顯然有些激動地說道。

“是的。”福爾摩斯答道,“那些情況你也就不必要再講了,看到你以後,我確信吉布森先生沒有撒謊,不管是有關你對他的影響,或是你們間的純潔關係。但是,這些情況為什麼不在法庭上講清楚呢?”

“我原本以為指控不會成立,我原本想只要耐心等等,真相自會浮出水面,一切就會澄清。對於那些不便啟齒的家庭內部細節,根本無須去講。我現在才明白,不僅沒能澄清反而更嚴峻了。”

“我天真的小姐。”福爾摩斯顯得有些性急地大聲說道,“請你對這點千萬別抱任何幻想,卡明斯先生可以非常明確讓你知道,現在所有情況對我們都是不利的,我們只有竭盡全力才有可能獲勝。假如硬是說你現在處境不危機,那簡直是自欺,請你竭盡所能協助我們搞清楚真相吧!”

“我一定實話實說。”

“那說一下你和女主人的關係。”

“福爾摩斯先生,她是非常仇恨我的,是用她那狂熱的熱帶性格瘋狂地仇恨著我。她是做事很徹底的一個人,她有多愛他的丈夫,也就有多恨我。她曲解了我和他丈夫的關係,或者說是無法理解。我並不想對她有什麼微詞,可我以為她那份狂熱的愛,更多是停留在肉體意義上的,所以那種發生在理智上,甚至是精神上的密切關係,她理解不了。她也根本想象不到我之所以留下來,只是希望能讓她丈夫的巨大力量向好的方向發展。如今,我總算看出了我的錯誤,我並沒資格留下去,我既然造成了他人的煩惱,雖然我能肯定地說,就算是我走了,這種煩惱也依然存在。”

“鄧巴小姐!”福爾摩斯說,“關於那天事情的經過,請你準確無誤地告訴我。”

“我會把我所瞭解的真相和盤托出,不過這個真相我毫無辦法去證實,此外有一些事情,並且是非常關鍵的事情,我不但無法解釋也想不出任何辦法來解釋。”

“你只需把事實真相說清楚就行,或許有人能解釋。”

“好吧!那天晚上,我之所以趕去雷神橋,是因為上午我收到女主人的一個便條。便條就放在了我為孩子授課屋子的桌上,也許是她親自放那兒的。她在便條上吩咐我晚餐後去橋頭等她,她有重要事情告訴我,並吩咐我把回信放到花園的日晷上,因為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不清楚因何要保密,可我還是根據她的意思做了。她還吩咐我把她的便條燒掉,於是我便在授課屋子的壁爐裡將它燒了,她是很怕她丈夫的,他經常粗暴地待她,我常常為此事批評他,因此她如此做,我只是覺得她擔心被丈夫知道了這次約會而已。”

“可是你的便條,她卻細心地留著?”

“沒錯。真是奇怪,聽說她死時手裡還攥著那張便條呢!”

“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我如約去了雷神橋。我走到時,她已經在那裡等我了。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這個可憐的女人有多仇恨我,她彷彿發瘋了一般,哦,簡直是真瘋了,有著精神病人特有的那種幻覺和自欺的特徵。否則的話,每天她如何會對我淡然處之,而內心卻是對我恨之入呢?她所說的話我不想重述,她使用最惡毒和最瘋狂的言辭,噴發著她如火山一般的狂怒與仇恨。我幾乎是啞口無言,一個字也接不上。她那副模樣讓人無法待下去,我以手堵著耳朵轉身就向回跑,我走開時,她還站橋頭向我狂呼亂罵。”

“就是後來發現她的地方嗎?”“離那幾米的距離。”

“可是,如果在你跑開不久她就死了,你沒聽到有槍聲傳來嗎?”

“沒有,福爾摩斯先生。但是,坦白地說,我當時被她喊罵得煩躁極了,我一口氣逃回自己的房間,當時即使周圍發生什麼,我也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的。”

“你回到了屋子裡。在第二天清晨以前,你又離開過那間屋子嗎?”

“是的,聽到出事的訊息後,我和其他人一同跑出去看了。”

“當時你看到吉布森先生了嗎?”

“看到了,我看到他剛從橋頭返回,他讓人迅速去請大夫與警察。”

“你感覺他精神有震撼嗎?”

“吉布森先生是一個自制力很強的人,他是從不喜怒於色的,不過作為一個頗為瞭解他的朋友,我能看出來他是被深深觸動了的。”

“現在說話最關鍵的一點,在你屋內搜到了手槍。你從前看到過這支槍嗎?”

“從沒見過,我保證。”

“何時發現它的?”

“第二天早晨,警察檢查時。”“在你衣服裡?”

“是的,就放在我衣櫥的底板上面,被我的衣服蓋著。”

“你可猜想到,它被放在那裡有多久了嗎?”“前一天清晨之前它還沒有。”

“你如何知道的?”

“我前一天清晨收拾過衣櫥。”

“這便是可靠依據。這麼說,是有人想栽贓,偷進你屋將槍放到了那裡。”

“一定是這樣的。”

“會是在什麼時間幹的呢?”

“只有在用餐時間,否則就是我在課室為孩子上課時。”

“也就是說,在你收到便條的時間?”

“沒錯,從那時直到整個上午。”

“好的,謝謝你,鄧巴小姐。你那裡是否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要點,有助於我偵查的要點?”

“我想不出來了。”

“在橋的石欄杆上發現新的猛擊的痕跡——就在屍體對面欄杆上,你有什麼想法呢?”

“我覺得是一種巧合。”

“可是很奇怪,鄧巴小姐,真是奇怪。為何偏巧在事發的時間,偏巧在事發的地點呢?”

“可如何能鑿成那樣?除非是很猛烈的力量才可以鑿成那樣。”

福爾摩斯並沒回答。他的憔悴而專注的臉上,突然浮現出那種處於緊要關頭而卻又迷惘的神情,我的經驗讓我明白,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即將面臨天才迸發的時刻,他頭腦中千鈞一髮之際表現得這樣明顯,以致我們每個人都不敢擅自說話了,包括律師、鄧巴小姐與我,全都靜默地、緊張地盯著他。突然,福爾摩斯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身,他的身體因為緊張與急需採取行動,明顯有些微顫。

“華生,來,來!”他幾乎是在喊。“福爾摩斯先生,怎麼了?”

“小姐,不必擔心。卡明斯先生,你就靜候佳音吧!感謝正義之神,一個足令全英國大快朵頤的案子就要辦成功了。鄧巴小姐,保證你明天會取得訊息了,眼前只請你相信我,陰霾就被驅散,光明朗照真相的時刻就要來臨,我對此信心百倍。”

從溫茄思特到雷神湖的路程本不遠,可是對我而言,因為迫不及待卻覺得很遠,而對於福爾摩斯而言就可謂是漫長了。我的朋友由於神經過度興奮,他甚至已經無法安靜就坐了,而是在車廂裡一會兒走來走去,一會兒用他敏感的長手指不住地敲打身旁的墊子。不過,在鄰近目的地時他猛然一屁股坐下來,就坐在我對面——我們獨自用著一節頭等車廂,他將雙手分別搭在我的膝蓋上,閃亮著一種特別頑皮的眼神直視著我的眼睛,這也是他心情大好時的習慣性表現。

“華生!”他說,“我記起來了,你和我一起外出辦案,一般總是隨身攜帶武器的。”

我帶武器是為了他的安全,因為他全身心投入思考問題時總顧不上自己的安危,因此我的手槍有不少次都救了急。我給他說了這個問題。

“沒錯,沒錯,我在這種事情上有點兒馬虎,可是現在你身上帶有手槍吧?”

我從後褲兜裡掏出手槍,這個小武器短小靈便很好用,我的朋友急忙接過手槍開啟保險扣,然後他倒出了子彈,仔細地察看著。

“夠分量——的確夠分量。”他彷彿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不錯,很結實。”

他手握手槍沉思了片刻。

“華生,你明白嗎?”他有點激動地說:“我敢肯定,這支手槍將和我們破獲的秘密緊密相連。”

“你就開玩笑吧!”

“是真的,我並非開玩笑,我們要進行一個實驗,假如實驗獲得成功,那麼真相也就大白於天下了。實驗就全仗這把手槍的表現了,取出來一枚子彈,將其他的全裝好,注意扣上保險,對!這便增多了分量,更方便試驗了。”

坦白地說,我朋友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我完全搞不清楚,他好像一時也無意幫助我搞清楚,而僅是愣愣地坐在那裡。不一會兒,我們就在漢普郡小站下了車,僱到一輛破馬車,15分鐘之後就來到了那位坦誠的地方警官家裡。

“福爾摩斯先生,可有什麼線索了?”

“噢,這要全依仗華生先生手槍的表現了。”福爾摩斯心情愉快地說道,“警官先生,這便是手槍。你可以給我拿10米繩子出來嗎?”

於是這位熱心的地方警官,從村商店裡買來一大圈結實的細繩子。

“這個完全夠使了。”福爾摩斯說,“行了!假如你們有空的話,我們就登上本案的最後一節旅程吧!”

遠處的夕陽,將連綿的漢普郡田野染成一幅美妙的秋景圖卷,這個地方警官卻是有點兒勉為其難地陪我倆走著,他不時以批判與質疑的眼神瞄著我的朋友,好像有點兒擔心他的精神是否正常。鄰近現場的時候,我能看出福爾摩斯儘管看似平靜,事實上,內心正處於極度激動中的。

“沒錯。”他對我的疑問回答說,“我的失敗案例你從前也看到,華生。儘管我具備一種處理這種事件的本能,可是本能偶然也會讓人上當。我剛才在溫茄思特監獄裡時,腦海中第一次冒出這種想法,我就已經確信不移了,可是靈活的頭腦總難免有一個毛病,就是總可以想出各種供選擇的答案,從而將自己引入歧途。但是,話還得說回來——好了,我們現在只有一試見分曉了。”

他邊走邊將繩子的一頭拴牢在手槍柄上,我們很快就來到了事發現場,在那位地方警官的幫助下,福爾摩斯把屍體曾經躺下的地點,很仔細地描畫出來。而後我的朋友邊跑到灌木叢裡去尋找什麼東西,反正他最後找到一塊大石頭,他把繩子的另一頭拴在石頭上,再將石頭從石欄上向下垂,懸在湖面上。隨後他跑回出事地點,用手舉著槍,槍和石頭間的繩子已被繃直。

“現在開始!”他大聲喊道。

福爾摩斯說著將手槍舉到頭部,將手一鬆。手槍隨即被下降的石頭瞬間拖走了,並“啪”地一聲撞擊到石欄上,而後飛過石欄落入深深的湖水裡。我的朋友福爾摩斯緊跟著奔去,跪在了石欄邊。他情不自禁地歡呼了一聲,這表示他希望找到的東西已經被找到。

“再確切的證明也不過如此呢!”他雀躍地喊道,“華生,快來看,你的手槍破解了所有問題!”他指著橋欄上第二個鑿痕,這鑿痕不論形狀還是大小,都和第一塊完全一樣。

“我們今晚就住在旅館裡。”我的朋友福爾摩斯說著站起了身,對目瞪口呆的警官說。

“你不妨找來一個打撈繩鉤,你能很輕鬆地撈出我朋友華生的手槍,而且你還會在附近撈出那個立志報復夫人的所使用過的手槍、繩子和石頭,這些全是她用於掩藏自己罪過,並將謀殺罪企圖嫁禍給無辜女教師的工具。請你轉告吉布森先生,明天上午我要見他,以處理釋放鄧巴小姐的相關事宜。”

那一天夜晚在本村旅館內,我的朋友一邊吸著煙鬥,一邊簡單地回顧了一遍事件經過。

“呵,華生!”他說道,我想這個雷神橋案件,就算是被收錄到你寫的故事裡去,唯恐也增添不了我的英明。我的腦子反應得不是很迅速,我缺少一種將想象與現實綜合調配利用的能力,而這種綜合恰應當是我偵破藝術的基礎。我不能否認,作為解決問題的關鍵線索,那石欄上的鑿痕已經呈現,可我卻未能迅速地找到答案。

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這位不幸的黃金大亨夫人,其思考力是非常深沉而縝密的,因此她的陰謀不是輕易就被揭穿的。我覺得在我們經辦過的所有奇特案子裡,如果說到生活中變態之愛的可怖性,那真的是非此案莫屬了。在她的視野裡,不論鄧巴小姐是精神上或是肉體上的情敵,她都是不能容忍的。很明顯,她將丈夫對她的冷落、呵斥、粗暴,都歸罪到那個無辜的姑娘身上了。她要放棄自己痛苦的生命,是她當時立下的第一個決心;第二個決心就是想盡辦法讓她的情敵遭到比馬上死亡更恐怖的命運。

這個瘋狂的復仇的可憐女人,我們能很清晰地看到她採用的各個復仇步驟,這表明她有著一個格外精細的頭腦。她很巧妙地從女教師處搞到一個便條,讓外人看上去好像那犯罪地點是後者選的。因為迫切的希望讓人發現便條,她於是做得過分了點兒,至死都還攥著那張條子。其實,僅僅這一點就應當更早引起我的質疑。

而後,她拿走了丈夫的一支手槍——在住宅內有一個專門的武器陳列室,她把那只槍留作自用,而將一對槍中的另一支槍,放掉一顆子彈以後,在當天上午趁女教師給孩子上課,偷偷塞進了她的衣櫥。放心吧,在樹林裡放一槍是引不起任何人注意的。而後她來到橋頭,部署好這個極為精妙的消滅罪證的辦法。當女教師前來赴約時,她就竭盡所能地把滿腔對她的仇恨火山般噴出,等女教師不堪辱罵跑遠以後,她便立刻完成了這個悲慘的任務。現在所有環節都清晰了,鎖鏈環環相扣,報紙或許會說為何開始不到湖裡去打撈呢,呵呵,這些事後聰明人總是不少,再說了,如此大的葦塘也不易打撈,唯有你清楚了想打撈什麼東西,和基本知道了在多大範圍內打撈。算了,華生,我們總算是幫了一個優秀女人的忙,也幫助了一個有力量的男人。如果日後他倆攜起手來,這看來是很有可能的事兒,那麼商界會發現,吉布森先生在深入研究人間感情與婚姻經驗的傷心課堂裡,學到了一些珍貴的東西。

【法律點評】

本故事中黃金大亨夫人因為愛情的失去而產生憤恨,而產生了一系列的“報復”計劃。

本故事主要涉及的法律問題是誣告陷害罪。根據我國《刑法》規定:誣告陷害罪是指捏造事實誣告陷害他人,意圖使他人受刑事追究,情節嚴重的行為。這種犯罪是行為人企圖假借司法機關實現其誣陷無辜的目的。本罪的行為人只要實施了誣告陷害他人的行為,就構成犯罪即遂。被誣告人是否因此受到刑事處罰,則不影響本罪的成立。

在本故事中黃金大亨夫人利用自己的死來陷害澄笆小姐,意圖使澄笆小姐受到刑事的處罰,這是典型的誣告陷害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