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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修道院公學

如果說貝克街是一個小小的舞臺,那麼我們已經可以看到許多人物,都有著不同尋常的出場和退場。但是細細追憶一下,最為突然和驚人的出場還要屬曾有著碩士、博士頭銜的桑尼克羅夫特·赫克斯特布林,我們剛剛收到滿滿登登地記錄他全部學術榮譽的小名片,他就出現了。此人身材魁梧,正義凜然,表情莊重,全身都透著冷靜與沉著。可是他剛進屋關上門,緊接著就倒在桌子邊全身搖晃,四肢無力地趴到了地板上,他高大的身軀蜷在壁爐前的熊皮褥子上,昏迷了過去。我跟我的朋友立刻站了起來,一時之間,我們只是驚訝而沉默地看著這座倒下的大山,顯然在廣袤的地平面上有了不同尋常的震動。福爾摩斯趕緊拿出一個坐墊,墊在了他的頭顱底下,而我則端來一小杯白蘭地遞到他嘴邊。他陰霾密佈又蒼白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憂愁,雙眼緊閉,眼窩黑青,嘴角因為鬆弛而下垂,看得出鬍鬚很久沒有修剪,參差不齊。衣領和襯衫都帶著長途跋涉的塵埃,頭髮也亂糟糟的。很顯然,現在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這個昏睡者遭遇了極其嚴重的打擊。“華生,這到底是怎麼了?”福爾摩斯問道。“休克昏迷,或許是因為過度飢餓,也許還有長途勞累。”我一邊說著,一邊試圖觸控他微弱的脈搏,指尖的感覺告訴我,這個人茁壯的生命力正弱不可及。福爾摩斯從他放懷錶的口袋中找出了一張火車票,說道:“這張票說明他是從英格蘭北部的麥克爾頓來到倫敦的,現在才11點多,他一定很早就起程了。”過了一會兒後,他緊閉的雙眼才微微有點兒反應,接著他睜開眼睛用灰色迷茫的眼神看向我們,緊接著他吃力地爬起,因為羞愧而滿臉通紅。真抱歉,福爾摩斯先生,讓你看到我這麼衰弱的樣子,我大概是過分疲勞了,如果您能給我一杯牛奶還有一塊餅乾,那最好不過了。太感謝您了,福爾摩斯先生。我之所以到倫敦來,就是為了想請您務必跟我回去一趟,我擔心電報還不能夠讓您感受到這個案件的緊迫性。“這樣吧,您還是先休息一會……”福爾摩斯聽後連忙安慰他說。“不用了,我很好,只是沒想到突然這麼虛弱。福爾摩斯先生,我希望您能馬上跟我一起,乘坐下一班火車前往麥克爾頓。”福爾摩斯搖搖頭。“您問一下我的朋友華生,就會知道我們現在非常繁忙。費爾斯還有一個檔案案需要我來處理,還有就是阿巴加文尼家族的殺人案,也馬上就要開庭公審了。現在如果不是極其嚴重的案件,我是不會離開倫敦的。”這位不速之客攤開手大喊道:“什麼叫嚴重?難道霍爾德內斯公爵的獨子被挾持的事情,到現在您還沒有聽說嗎?”“什麼,您是說那位前任內閣大臣嗎?”“就是他!我們雖然想方設法瞞過沒提,然而就在昨晚環球戲院已經有謠言開始散佈,我還以為您已經知道了呢!”福爾摩斯立刻從眾多龐雜的參考資料中取出“H”打頭的一卷。“‘霍爾得瑞斯,第六世公爵、樞密院顧問、嘉德勳爵、伯維利男爵、卡斯頓伯爵……這麼多頭銜!自從1900年即擔任哈萊姆郡郡長,1888年迎娶查爾斯·阿普爾多爵士之女,本人是薩爾特爾勳爵的獨子與唯一繼承人,名下有25萬英畝地產。擁有蘭開夏與威爾士的礦產,地址是卡爾頓住宅區——哈萊姆郡——霍爾得瑞斯府,以及威爾士、卡斯敦城堡;並且還是1872年的海軍大臣,前任首席國務大臣……’毫無疑問,他是國內極其重要的人物!”“不僅是最重要,很可能還是最富有的。福爾摩斯先生,我知道你是這方面的專家,你對待案件的態度一向公正。但是我還是要告訴您,公爵大人親口允諾我,能幫助他知道他兒子被劫持的地點,就可以得到5000鎊的報酬,要是能知道誰是罪犯,就再加1000鎊!”福爾摩斯說:“聽起來很不錯!華生,那我們就跟著賀克斯塔布爾博士一起去英格蘭北部吧!博士,您先喝完這杯牛奶,接著請告訴我事情的經過、時間和其他情況,以及您和此案有什麼關係。怎麼會在事發3天后,這個我是從您鬍鬚的狀況看出來的,肯定是過了3天才來找我們幫忙呢?”博士喝過牛奶,吃掉餅乾之後,一雙眼睛重新恢復了神采,臉上也有了血色,講話的聲音逐漸清晰有力起來。兩位先生,我首先要說的是,修道院公學是一所預備制學校,我既是創始人又是校長,《賀克斯塔布林對賀拉斯的管見》這部書也許會讓兩位記起來我的名字。照道理來說,修道院公學十分優秀,尤其是在英格蘭,我們公學是最好最出色的預備制學校,布萊克沃特的萊瓦斯託克伯爵和卡其卡特·索姆茲爵士這些體面的人物的兒子都在我的學校就讀。三週以前,霍爾德瑞斯公爵派遣他的個人秘書王爾德先生過來囑咐我,他將把他10歲的獨生子與繼承者——薩爾特爾勳爵,也放入我的學校接受教育,當時我覺得我的學校已經到達了一個頂峰,沒想到這竟然是我這輩子最悲慘故事的序曲。5月1號,這個孩子就前來報到了,當時夏季學期剛剛開始,這是個十分討人喜歡的孩子,他自己也迅速適應了我們的學習生活。我可以透露一些事,儘管我說話一向很小心,可是既然這種悲劇都發生了,那我也不應該有什麼保留,其實這個孩子在家裡過得並不幸福。公爵大人的婚姻不是一帆風順的,這點大家都知道,夫妻雙方決定分居以後,公爵夫人就在法國的南部定居了。這件事情也剛剛發生不久,我們瞭解到薩爾特爾勳爵對他的母親更為依戀,在公爵夫人離開霍爾得瑞斯府之後,他表現得一直不太開心,所以公爵才將他送來接受管教。剛到學校兩週,因為跟我們熟識了的緣故,他才高興起來。我見他最後一面是5月13號的那個晚上,也就是這個週一的夜裡。他的房間是在二樓的裡面,必須穿過另外一間屋子才能進去,這個較大的屋子裡住的是另外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在事發當晚什麼都沒有察覺到,所以可以相當肯定地說,小勳爵沒有從這個出口走開。他自己房間的窗戶開啟,一根十分牢固的常春藤直接連到地面,這是他唯一能出去的途徑,但是奇怪的是,地面沒有任何足跡。週二上午的7點鐘,我們才發現已經他失蹤了。他的床有睡過的痕跡,在離開之前,所有的衣服顯然已經全部穿好,都是他一般穿著的校服,黑色的伊頓上裝和深灰褲子。沒有任何人進入這個房子的痕跡,要是發生了打鬥和喊叫,肯定有人會聽到,因為在外面大屋的兩個孩子一向睡眠不沉。在發現小勳爵不見了之後,我立刻召集了全校師生進行點名,包括老師、學生,還有其他僕人。這時候我們確定薩爾特爾並不是一個人離開的,因為還有一個教德語的老師黑底格也失蹤了。這位老師的房間就在二樓最後一間,和這個孩子的房間方向一致。他的床鋪也有睡過的痕跡,衣服卻沒有全部穿好,他的襯衫和襪子還遺留在地板上。他離開的方式很顯然也是順著常春藤,因為在地上有他清晰可見的足跡,而且我們還發現,他平常都會放在草坪旁邊那個小棚子裡的腳踏車,這時不見了。黑底格已經跟我們共事了兩年。當初他來的時候,給我看的介紹信上有著非常好的評語,不過,根據我的觀察,他是個憂鬱沉默的人,並不受學生和其他老師的歡迎。現在根本查不到他們逃去了哪裡,到現在已經是週四上午,我們並沒有比週二獲得更多的線索。事發後我們當然立刻前往霍爾德瑞斯府上拜訪過,因為他家的府邸和學校並不遠,只有幾千米的路程,我們想或許他是因為思念家人心切,突然自己回去了。但是那兒也是一無所獲。公爵大人十分著急,甚至包括我,相信二位也親眼看到了,這件事情對我的打擊及我的擔憂焦慮,已經使我喪失了神智,以至於跌倒在你們眼前。福爾摩斯先生,我衷心懇求您能夠在這件事情上使出您渾身解數,這件案子將會給您的一生帶來莫大的好處。福爾摩斯全神貫注地傾聽著這位可憐的校長所說的一切,他眉頭皺了起來,說明他已經開始全力對這件事情進行分析,根本不需要我去說動他。要知道這個案子不但報酬優厚,而且案件的複雜性完全符合他個人的趣味,於是他拿出了專門的筆記本記錄了幾點重要資訊。他嚴肅地說:“您實在是太大意了,現在才來找我,不等到實在沒辦法的時候,您是不會來找我偵查的。否則像我這樣專業的人士,是不可能在常春藤和地面那些地方看不出一點兒端倪來的。”“這可不能怪我啊,福爾摩斯先生,公爵不想被流言蜚語困擾,他很擔憂如果案件一披露,會引來大眾關注他家庭的不幸,他對於民間的津津樂道簡直是頭痛不已。”“那官方應該已經有了一些線索吧?”“沒錯先生,但是官方的結果卻十分讓人失望,很快已經有了非常明顯的線索,因為有人報告稱在附近的一個火車站,有人看到類似的小孩與青年一起搭乘了早班火車離開。而昨晚我們才獲悉,這兩個人被一路跟蹤一直到利物浦,結果他們跟這個案件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的心簡直是絕望和沮喪透了,整整一個晚上都沒能睡著,緊接著就直接坐了早班車趕來您這裡了。”“讓我猜猜看,一旦獲知了這個所謂的線索,想必當局對案件的其他情況進行偵查是完全沒有進行嘍?”“一點兒也沒有。”“所以你們是白白浪費了3天的寶貴時間,這件事情這樣處理簡直是太不應該了!”“您說得一點兒也沒錯,我也這麼覺得。”“可是我們還是要解決這個案子不是嗎?我倒挺有興趣來試試看,請問您對這位小勳爵與德語老師之間的關係瞭解嗎?”“這個我一點兒都不清楚。”“他直接教導這個孩子嗎?”“不是的,孩子不在他的班上,而且據我所知,這個孩子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說過。”“那就奇怪了,孩子自己有腳踏車嗎?”“並沒有。”“那還有別的腳踏車丟失嗎?”“也沒有。”“當真?”“當真。”“這樣說來,這個德國老師並不是趁著深夜騎車劫走了孩子,對嗎?”“沒錯,肯定不是這樣的。”“那這又怎麼解釋呢?”“或許這個腳踏車只是一個障眼法,把這個車子藏好,然後他們步行離開。”“這很有可能,但是拿腳踏車來當幌子不是有點兒不可思議嗎?還有那個小棚子裡頭有沒有別的腳踏車呢?”“是的,有幾輛。”“你看,要是他想讓別人認為他們是騎著腳踏車離開的,為什麼不乾脆藏起兩輛呢?”“對,是應該這樣。”“所以說,拿腳踏車當障眼法是說不通的,然而我們可以拿這一點當成一個不錯的開端,不管怎麼說,要將一輛腳踏車藏起來或者乾脆銷燬掉,都不是那麼簡單的。我再問問您,在孩子失蹤前,有誰來看望過他嗎?”“一個人也沒有。”“那麼信呢?他有沒有收到什麼信呢?”“啊,有這麼一封。”“誰寫的信?”“是他的父親。”“你是否有拆開他人信件看的習慣呢?”“不,並沒有。”“那您怎麼知道是他父親寫的信呢?”“這個是因為信封上面蓋有他們家族的家徽,而且筆跡剛勁有力,一看就是公爵大人的。還有,公爵也記起來他確實寫過這樣一封信。”“那麼這封信之前,孩子還有沒有收到其他的信?”“就在這封信的幾天前。”“說起來,有沒有來自法國的信件呢?”“沒有,一封也沒有。”“你顯然很清楚我為什麼要這麼問這個,這個孩子要麼就是被劫走,要麼就是自己出走了。如果是第二種情況,您也會猜想到肯定是有外部的刺激,才能夠讓這麼小的孩子有這樣的勇氣。要是沒有客人探訪,那麼問題就出在信箋上,所以我才要搞清楚他所有信件的情況。”“這個恐怕我提供不了太多的情況,據我所知的,只有他的父親會給他寫信。”“而他父親這麼巧就偏偏在他離開那天寫了一封,他們父子間的關係親密嗎?”“公爵大人跟誰都不會很親密,他全身心地沉浸在國家大問題上,對於私人感情,他是完全漠然的。不過,就他本身而言,他對待這個孩子還是十分精心的。”“所以說,這個孩子的感情都傾注在母親的身上了?”“正是這樣。”“孩子親口說過嗎?”“這倒沒有。”“那麼公爵提過這點嗎?”“他也是隻字不提。”“那您是怎麼瞭解到的?”“是這樣的,公爵的私人秘書王爾德先生私底下跟我交代過,他曾經向我講述了有關這個孩子的一些私人狀況。”“好,這樣我就明白了。還有一個問題,公爵的最後一封信,有沒有遺留在孩子的屋中?”“沒有,顯然孩子把它帶走了。福爾摩斯先生,我想我們應該出發去尤斯頓車站了。”“好的,我會叫輛四輪馬車,15分鐘後我們再見面。博士先生,如果您要回電報,一定要讓那些人都認為調查還在繼續,而且是在利物浦,或者是任何這個假線索能讓你們想到的地方。與此同時,我會在您的學校周邊不出聲地做點兒其他工作,或許還能得到沒有消失的線索。華生跟我可是經驗豐富的老獵犬了,一定能嗅出任何細微氣味的。”當晚我們就到達了這所著名的修道院公學所在的皮克鎮。這裡空氣清爽讓人愉悅,當我們抵達的時候,天色已晚。在大廳的桌上有一張名片,管家走過去對博士說了一番以後,博士激動地轉過身說:“公爵大人就在這裡,公爵與王爾德先生都在書房。二位請進,我要為您二位做一下介紹。”我已經很熟悉這位政壇風雲人物的照片,但是他本人和照片的出入還是很大。他身材魁梧,神情**,衣著不凡,有著瘦長的臉型,特別高突,又長又彎的鼻子。他此刻面色蒼白,如同死人,在長而稀的紅色鬍子映襯下更加恐怖。鬍鬚直墜到白色羊毛背心上,小背心上的口袋裡掛著的錶鏈鍊墜閃閃發光。公爵就這樣儀態莊重地站在壁爐前的地毯上,站在我們面前冷淡地注視著,而他身邊則有一位相當年輕的小夥子,可以看出就是他的私人秘書王爾德。他身材比較瘦小,眼神緊張又警惕,淡藍色的眼珠顯示出他很聰明,而臉上則表情豐富。他用一種尖刻不容置疑的口氣立刻說:“賀克斯塔布爾博士,我今早就已經過來了,但還是晚了一步,沒有阻止您前往倫敦。據說您的目的就是要請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來偵查這個案子,博士先生,您居然不跟公爵大人通報一聲就擅自這樣行動,是出乎公爵大人意料的。”“這是因為我知道警察已經……”“公爵大人並不認為警察已經無能為力。”“但王爾德先生,您……”“博士先生,您應該相當清楚,公爵大人十分擔心家事流傳到民眾的口上,他不願意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被嚇到的博士說道:“要不這麼做也容易,就請福爾摩斯先生明早返程回倫敦好了。”福爾摩斯則和藹可親地回應道:“完全沒有關係,博士。這裡的空氣真是沁人心扉,我還想在這樣清新的大草原上住上那麼幾天,好好整頓一下我的腦子,至於是住在您的學校還是我自行去找鄉村旅店,這個就看您的意思了。”我看到這位不幸的博士左右為難,最後還是那位有著紅鬍子的公爵出聲開口了——可是這聲音就像午餐鈴——解決了這個難題。他說道:“賀克斯塔布爾博士,王爾德先生說的就是我的意思,您只要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就不會有這麼多問題了。不過,現在既然福爾摩斯先生已經知道了這個局面,那麼我們必然是需要他的幫助了。福爾摩斯先生,您可千萬不要住到什麼鄉下小旅館去,如果您能來我的府邸,我會非常歡迎的!”“謝謝您的盛情款待,公爵先生。我還是認為住在事發現場可能會更有幫助。”“隨便您怎麼選,福爾摩斯先生,您要是還想知道什麼,儘管向我和王爾德先生提問好了。”福爾摩斯說道:“以後也許我們需要進入您的府邸來拜訪您,但是現在我只想問一句,您對您愛子的神秘失蹤,想起什麼原因沒有?”“恐怕沒有,先生。”“對這一點我很抱歉,我卻必須提出一些您不願回想的往事,顯然這是無法避免的,請問您認為公爵夫人會不會跟這件事情有什麼聯絡呢?”這位了不起的人物看起來有點兒猶豫。最後他還是說:“不,這不可能。”“還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原因是綁架孩子索要贖金,那麼,公爵大人,事發後有沒有人進行勒索呢?”“這也沒有,先生。”“好的,公爵,請您再告訴我,您事發那一天曾經寫過信給他是嗎?”“不,是前一天。”“您說的沒錯,可是孩子是在當天才收到的不是嗎?”“確實如此。”“在這封信裡面,您有沒有寫了什麼讓他情緒激動,以至於會讓他做出這種出走行為的話呢?”“沒有先生,絕對沒有。”“您親自寄出這封信的,是嗎?”公爵大人還沒來得及回答,秘書搶答道:“不,公爵不必親自寄信,這封信和其他信一樣,一起放在書房內的桌上,由我親手放入郵袋。”“那麼您能肯定這封信也在裡面?”“沒錯,我親眼所見。”“那天公爵一共寫了多少封信呢?”“大概有20封或者30封。我平時有大量的書信往來,但是這個和案子有什麼關係嗎?”福爾摩斯說:“或許真有關係。”公爵則說道:“現在我已經告訴警方,要把注意力轉向法國的南部,並不是說我懷疑公爵夫人在這個案子裡面起了什麼作用,而是因為我那孩子非常任性而且總是自作主張,並且在這個德國老師的教唆下,他很可能自行跑去法國。賀克斯塔布爾博士,現在我們該回到霍爾德瑞斯府了。”我察覺到福爾摩斯還有更多的問題,但是這位高貴的人物突然就這樣中斷了會面。很顯然,他濃重的貴族氣息不允許他與一個陌生人過多地討論家庭私事,而且隨著問題的步步緊逼,他一些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去就會一步步揭露開來。公爵和他的秘書離開以後,福爾摩斯就立即著手開始偵查,因為他處事一向就是這樣急迫。我們細細檢視了孩子的臥室,但是一無所獲。因為這個,我們更加確信了他能逃走的途徑只有窗戶,而德語老師的房間和私物也沒能告訴我們更多。他窗前的常春藤枝條因為承受不了他的重量而斷掉了。在燈光照映下,我們可以在那個青蔥的小草地上看到他的足跡,這個就能證明他確實是那晚離開了。福爾摩斯一個人離開我們的住處,直到11點以後才返回,他得到了一張該地區很大的官方地圖,拿來我的房間與我一起檢視,他把地圖鋪開在床上,取來燈放到地圖中間,一邊看一邊抽菸,時不時用冒著煙氣的菸斗點戳著值得注意的所在。他說到:“華生,這個案子讓我覺得有點兒意思。要從案件的情況來看,可以確切地說地圖上有些地方非常值得關注。趁這個案子剛開始,我想讓你知道,這些跟我們的偵查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絡,就是這些特別的地形。”“你看地圖,這個深顏色的方塊就是修道院公學,在這裡我插上一根針,而這條則是一條東西方向的大路,直接經過學校門前。你還可以看到在這個學校有東西兩個方向,1.6千米的範圍內都沒有小路。如果這兩個人要逃走的話,那麼只有這樣一條大路。”“是的,這點很清楚。”“幸運的是我們大概可以搞清楚,在事發當晚並沒有什麼人經過。你看我菸斗放的這個地方,這裡有一位鄉村警察在由晚上12點到早晨6點值勤,而這裡便是東邊的第一個交叉口。這位警官說他從沒有離開過他的崗位,而且還肯定地說別說是大人,就算是小孩,只要過來沒有他看不見的。今天根據我和他的談話可以看出,他完全可信,那麼東邊是沒什麼關係了。轉到西邊,西邊有一個叫做‘紅牛’的旅館,這個旅館的女店主生病了,所以她派人到邁克爾頓去請了醫生。當時醫生卻已經出診去看別的病人,只能第二天的上午才能到來,所以旅館的人整個晚上都很注意,等著醫生上門,並且有個人一直盯著路口,據他們說根本沒有人經過。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麼我們就可以很走運地發現西邊也沒有情況。由此看來,逃亡的人們也沒有走大路。”我就反問道:“那怎麼解釋腳踏車呢?”“別急,馬上就要講到腳踏車了。現在繼續我們的推理,好,如果他們不是走的大路,那就是說他們肯定走的是學校的南北面,需要穿過鄉村,這點是確信無疑的。現在我們來考慮一下這兩種狀況,你可以看到,學校南邊是一片耕地,分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中間用石頭牆隔著,像這樣的地方我們可以看出來,根本不能騎腳踏車,所以南邊暫時放棄。再看北邊,北邊是一片小樹林,叫做蕭崗。更遠處則是一片起伏不停的下吉爾荒原,差不多延伸了16千米之後,地勢變得越來越高,而霍爾德瑞斯府邸就在荒原這邊,從大路走到這裡需要16千米,但是如果穿越荒地,那麼只要9.6千米,那裡荒無人煙,只有幾座農民養牛羊家畜的小棚子,除了麻雀等鳥兒之外,直到柴斯特菲爾德大路前是什麼都沒有了。在另一邊,有一座教堂和幾個農舍,還有一家旅館。再走遠些,山越來越陡,如此看來在北面查詢是大有希望的。”我又問道:“那腳踏車怎麼說?”福爾摩斯沒什麼耐心了,說:“好吧,好吧,要是你腳踏車騎得很不錯,不一定非要在大路上才順利啊!荒原上自然有許多縱橫交錯的小路!那時月色明亮,也沒什麼問題——咦,什麼在響?”“砰砰!”傳來一陣激烈的敲門聲,接著就是賀克斯塔布爾博士,只見他手持一頂藍色板球帽,頂部還有白色V狀花紋。他叫嚷到:“我們終於多了一個線索!感謝上帝啊!至少我們已經知道小少爺曾經到過哪裡!這個是他的帽子!”“哦!在哪裡發現的?”“一個吉普賽人的大篷車,他們在荒原那邊宿營,直到週二才走。今天警察追查到他們,檢查過每個車輛後終於發現了這個。”“那他們是怎麼解釋的?”“要麼敷衍,要麼就是撒謊,說什麼是週二的早晨在荒原上面撿到的!這幫混蛋,他們一定知道孩子現在在哪裡!謝天謝地,現在把他們都關起來了!法律的威嚴和公爵的財富,總會讓他們開口的!”博士一走開,福爾摩斯就說:“很不錯,這顯然證實了我們剛剛的說法,只有下吉爾荒原那邊才有希望,現在警察除了抓到了那些吉普賽人,其實什麼都沒幹。華生,讓我們接著看!橫穿荒原的是一條水路,這兒已經在地圖上標明了。在一些地方,水路會變寬,變為沼澤,特別是在霍爾德瑞斯府邸以及學校之間的地帶。現在天氣這麼乾燥,想去別的地方找線索是沒用的,只有在這裡,我們才會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明日一大早我會來叫醒你,我們一起去看看,是不是能給這樁案子找到一些突破口。”天剛矇矇亮,我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我的朋友那瘦長的身軀,他已經全部裝備完畢,毫無疑問,他已經出去一趟了。看見我醒來,他便對我說道:“剛剛我檢視過窗前的那片草地,還有腳踏車的車棚,並順便在‘蕭崗’走了一圈。華生,裡屋有煮好的咖啡。我不得不催你一下,今天的事情可不少啊!”他雙眼圓睜,兩頰興奮地泛光,就像一個能工巧匠,看著他的心血之作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一樣,眼前的這個機智靈活的福爾摩斯,跟我在貝克街看到的那個沉默多慮面色灰暗的福爾摩斯判若兩人。當我看到他身體運動靈活,大有一展身手的樣子,就猜到今天肯定是人仰馬翻、異常勞累的一天了。但是沒想到開幕卻讓人異常失望,我們信心滿懷地大踏步來到了泥炭質地的黃褐色荒原,穿越了數不清的雜草小徑,終於到達一處開闊暗綠的沼澤地,這塊地隔開了我們跟霍爾德瑞斯府邸,如果這個孩子回家,那麼一定會經過這裡,不會不留下腳印。然而我們查遍了每一處,別說是小孩的腳印,就連那個德國人的足跡也沒有。福爾摩斯面色陰沉起來,在溼地邊緣來回踱步,心急如焚地檢視著每片汙泥。除了羊群的蹄印之外,還有16~30千米外的牛腳印,別的什麼也沒有。福爾摩斯愁容不展地望著廣闊起伏的荒原說道:“在前面還有一塊溼地,再去看看吧!等等,你看,這是什麼?”我們來到了一條窄窄的油黑的小路上,在路的中間,腳踏車的軌跡很明顯地印在了溼潤的土地上。我也驚喜地喊叫起來:“找到了!”可是福爾摩斯卻搖了搖頭,沒有開懷的興奮起來,相反卻更加迷惑了,像是在期待著什麼東西一樣。“沒錯,這確實是一輛腳踏車,卻不是那輛失蹤的。據我所掌握,腳踏車胎的軌跡有42種,毫無疑問這是一輛鄧祿普牌的腳踏車,它的外胎加厚了。而黑底格老師的腳踏車是帕默牌的,花紋是條狀的,數學老師愛維林先生清楚地告訴了我這一點,所以這顯然不是黑底格的腳踏車經過的痕跡。”“那會是那個孩子的嗎?”“有這個可能,只要我們證明了這個孩子也有一輛腳踏車,但這個根本沒有依據。你可以看到腳踏車的軌跡,充其量只能說明騎車的這個人是從學校那邊過來的。”“或者是騎向學校的?”“不是這樣,華生,承擔人體重量的後輪所壓出的花紋相對比較深一些,你看這邊碾出後輪的軌跡還有和前輪的交叉,可以看到前輪較淺的痕跡都被蓋住了。毫無疑問這是從學校出發的,也許和案子有關,也許無關,無論如何,在我們走之前,還是回去看一下!”我們折回去走了大概幾百米,來到一處沼澤地邊上就沒有了腳踏車的痕跡。於是我們又沿著小路往前走,來到了一塊泉水淅瀝的地方,腳踏車的軌跡又出現了,不過牛蹄印子幾乎把這些印記都蓋過去了。繼續往前就一無所獲,這條小路是通向“蕭崗”的,即學校後方的小樹林,由此可見,車子是從小樹林出發的。福爾摩斯坐到一塊大石上,手託腮一動不動的沉思,我則無所事事地在旁邊抽了幾根煙。好一會兒他才說道:“還有這個可能,一個非常狡猾的傢伙,換了腳踏車的外胎,這樣就不容易辨認他留下的軌跡,要是罪犯能想出這樣的辦法,我倒是非常高興跟他會一會。這個問題先放到一邊,我們還是去關注那片溼地吧,還有不少地方沒有看到呢!”就在那片溼地的邊上,我們小心地有條理地檢視著。不一會兒就有了不錯的成績,在溼地的低窪地帶,還有條泥濘不堪的小路,當福爾摩斯靠近那條小路的時候,竟然興奮地喊出聲來。因為在小道正中間有一條痕跡,就像是用一捆電線摩擦過地面一樣,這跟帕默輪胎的軌跡不謀而合。福爾摩斯高興地喊道:“這不用說,肯定是德語老師的了!華生,這證明了我推理的正確性。”“恭喜你。”我也興奮起來回應著。“但事情還沒完呢,拜託你不要走在路上,我們跟著這條軌跡往前,我想很快就會到了。”我們便繼續前行,邊走邊看到這片荒地上有眾多小塊的溼地,而帕默輪胎的印子若隱若現,隱約可辨。福爾摩斯說:“毋庸置疑的,騎車的人肯定是在加速,你瞧一下這裡的印痕,前後同樣深淺,這就說明騎車的人身體前傾,壓住車把,就跟腳踏車比賽最後階段的樣子相似。啊!在這裡他摔倒了!”在軌跡中,出現了寬大的不規則的點狀痕跡,大概有幾米遠,接著出現了幾個腳印,下面就又是輪胎的痕跡了。我提醒道:“你看,車是一邊倒的。”福爾摩斯撥了一叢被壓扁的金雀花給我檢視,黃色的花瓣上滿是紫紅色汙跡。我十分驚訝,看到連小路的石南草上都滿是已經凝固了的血跡。福爾摩斯喊道:“走開,華生!不要增添其他腳印了。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什麼情況呢?很顯然,他受傷摔倒了,接著又站起騎車,繼續前行。可是這裡沒有別的腳踏車的軌跡,牛羊的腳印則是在另一邊的小路上。他不會被公牛的角給挑死了吧?沒有這個可能!在這裡沒有別人的腳印!華生,我們繼續往前,跟著血跡和腳踏車軌,我們肯定會逮到這個傢伙。”為此,我們追蹤繼續,不一會兒就看到車的軌跡在潮溼光滑的小路上激烈地轉彎,我走上前去一瞧,猛然看到在密密匝匝的荊豆叢裡面有金屬的反射光芒。就急忙跑過去一看,我們拖出了一輛腳踏車,正是帕默牌的。腳踏車的一隻腳踏板彎曲了,車前面沾滿了血點和血痕,看起來非常恐怖。而在荊豆叢的另一邊,還有一隻鞋外露著,我們趕緊跑過去,發現這位可憐的騎手已經躺在那兒,身軀魁梧,鬍鬚滿面,還架著單只鏡片,另一片已經不見了。死亡原因顯然是頭部的重擊,一些顱骨都已經粉碎了。受到如此重創還繼續騎車前行,可見此人不僅身體強壯,而且勇氣十足。他雖然穿著鞋子,但是沒有襪子,而敞開的上衣則露出睡覺用的襯衣,顯然這就是失蹤的德語老師。福爾摩斯尊重地翻轉了下屍體,開始仔細地檢查。接著他坐下來進行思考,從他嚴肅的表情我可以察覺出,這具悲慘的屍體對我們的案情沒有多大幫助。最後他終於說:“華生,現在很難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我覺得是應該繼續查下去,都已經用了這麼長時間了,不應該浪費一分一秒。另一方面,我們首先要把這具屍體的發現通報給警方,並且做好看護。”“沒關係,請把便條交給我,我去送。”“但我還需要你的陪同和協助呢!啊,你看,那邊有個挖泥煤的人,你讓他去叫警察吧!”我把農民帶過來,福爾摩斯寫了張便條給這位驚嚇過度的可憐人,讓他送給賀克斯塔布爾博士。接著他說:“華生,今天上午我們兩個收穫就是:一是這輛裝著帕默車胎的腳踏車,我們根據它找到了剛才的屍體;二是另一輛裝著鄧祿普牌車胎的腳踏車。在調查後者之前,讓我們仔細思考一下,有哪些線索是我們確定的,能夠充分利用的,要把真正本質的東西和偶然現象分開思考。”“首先,我想你知道這個孩子肯定是自己離開的。他自己從窗戶下來, 要麼就是還有一個人,要麼就是他獨自離開了,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嗯,看起來是這樣的。”我也表示贊同。“接下來,就是這個悲慘的德語老師的事情了。很明顯孩子是穿好了全部衣服跑走的,說明他預先已經知道了會發生什麼。然而老師卻沒有穿襪子,表明他的行動都是匆匆忙忙的。”“顯然就是這樣。”我回答道。“那麼,為什麼他要出來呢?可見他是透過自己臥室的窗戶看到了這個孩子離開,所以他想趕緊追上去想把孩子帶回來,於是他騎上他的腳踏車就開始追趕,沒想到半路上遭此不幸。”“也許就是這樣。”“下面我要講的是推理最關鍵的一點。一個大人去追孩子,當然是跑步去追,這樣才會追上。可是德語老師卻沒有,他卻騎上了腳踏車,據說他騎車技術很不錯。那麼他肯定是看到孩子離開的方式非常迅速,才會決定這麼做。”“所以這就牽扯到了另外一輛腳踏車。”“是的,讓我們繼續來推想,在離學校還有8千米的地方,他被謀殺了,不是中彈,手槍是連孩子都會使用的武器。要注意的是,他死亡的方式必須要有一隻強而有力的胳膊,所以可見在這個孩子的逃亡中是有人相伴的,逃得非常快,因為一個騎車好手要經過8千米才趕得上。我們已經看過謀殺現場,但是我們找到什麼呢?除了牛羊腳印,什麼也沒有。圍著現場我還找了一大圈,在50米之內沒有其他小路。另一個騎腳踏車的人也許不會跟這起謀殺案有什麼關係,而那邊也沒有人類的足跡。”我不禁叫了起來:“福爾摩斯,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回答道:“確實!就像你說的那樣,事情不可能跟我說的一樣,所以我肯定有地方想錯了,你也看得出來,你能告訴我是我哪裡講錯了嗎?”“他有可能是在摔倒的過程中撞碎了腦袋。”“在這樣溼軟的地上?有可能嗎?”“那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別,還不要這麼說,比這問題更棘手的案子我們都解決了,現在我們至少手裡有了很多線索,關鍵是我們要好好分析一下它們。既然透過帕默車胎腳踏車,我們已經解決了一些問題,那麼下面我們需要再看看鄧祿普加厚輪胎又能給我們帶來一些什麼線索。”我們找到了另一輛腳踏車的軌跡,沿著它又走了好一會兒,荒原地勢上升,變成斜坡,而斜坡上則長滿了長而密的石楠草,我們經過了一條水路,但痕跡還沒有告訴我們更多。在鄧祿普車胎停下的地方,正是一條通往霍爾德瑞斯府邸的小路。府邸的漂亮尖頂聳立在我們左側幾千米以外的地方,而另一邊則是一座低地勢的隱約的村落,這地方正是福爾摩斯拿回家那張地圖上標示出的柴斯特菲爾德大路。我們到了一家外面看起來骯髒得讓人作嘔的旅館旁邊,在門上有一個畫著鬥雞的招牌。突然福爾摩斯**了一聲,扶住了我的肩膀穩住身子,又是讓人沒有辦法的踝骨扭傷,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搖搖晃晃地跳到門口,那裡有個黑皮膚的老人蹲著,嘴巴裡黑色泥菸斗燃得正旺。“你好啊,魯賓·黑斯先生。”福爾摩斯說。這個鄉巴佬抬起狡詐的雙眼,懷疑地看著我們,回答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哪位啊?”“你頭上的招牌不就寫著嗎?要看出誰是這家的主人呀,太容易了。我猜你的馬廄裡頭應該也沒有什麼馬車吧?”“沒有。”“哎呀,我的腳可著不了地啊!”“那就別著地。”“但我還是要走路啊!”“那你不能跳嘛!”魯賓·黑斯先生絕對沒有禮貌地表示,福爾摩斯卻還是和藹可親。他說:“你看,夥計,我這樣確實挺難的,但只要能往前走就行,怎麼走倒無所謂。”狡猾的店主說:“我也無所謂。”“聽著夥計,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辦,只要你能借我一輛腳踏車,我就給你1鎊金幣。”店主人感興趣地豎起耳朵:“那麼,你是要去哪裡?”“霍爾德瑞斯府。”店主譏誚地打量了我們泥土遍佈的衣服說:“又是公爵的人吧?”福爾摩斯還是親切地說:“總之,他會很高興見到我們的。”“這是為什麼?”“我們帶來了他失蹤愛子的訊息。”店主顯然大吃一驚:“什麼?你們找到他兒子的下落了嗎?”“是的,已經有人說在利物浦見過他,警察隨時都會找回小少爺。”店主胡碴遍佈的臉上陰沉的表情又一次大變,突然變得親切有禮起來。他說到:“我跟別人不一樣,我不祝願他是有原因的,以前我是他馬車伕的頭子,但他對我糟糕極了,什麼話也沒說就解僱了我。即使這樣,我聽到可能會在利物浦找到小勳爵,我還是挺高興的,這樣吧,我幫你去傳遞訊息吧!”福爾摩斯說:“先讓我們吃點兒東西,然後你借給我一輛腳踏車好嗎?”“我可沒什麼腳踏車。”福爾摩斯掏出了1鎊金幣。“我是說真的,腳踏車我沒有,倒可以借給你們兩匹馬騎過去。”福爾摩斯說:“行,這事好說,我們先吃點兒東西吧!”當只剩下我們倆在石板廚房裡的時候,福爾摩斯扭傷的踝骨神速般恢復了。夜色再度籠罩大地,而我們從早到晚就沒吃過東西,所以我們著實地在吃上頭花了一點兒時間。接著福爾摩斯又開始深深地思考,一兩次他走到窗戶旁邊,呆滯地凝視著外面。窗外是一個同樣骯髒的院子,一邊就是馬廄,福爾摩斯有次從窗邊回來,剛坐下又從椅子上跳起來,嘴裡喊著:上帝!我終於弄明白了!沒錯,就是這樣!華生,你還記得今早我們在荒原看到的那些牛羊腳印嗎?“當然,還不少!”“都在哪兒?”“挺多地方的,溼地上面有,小路上面也有,還有可憐的老師遇害的附近。”“沒錯,就是這樣,這麼說華生,到底在荒原上你見到了多少頭牛呢?”“我可不記得有見到什麼牛。”“是吧?華生,一路上我們到處看到牛蹄印子,但是卻沒有見到任何一頭牛,這事不奇怪嗎?”“這麼一說,確實很怪啊!”“那麼華生,請你儘量回憶一下,在小路上你也是見到了這些蹄印對嗎?”“一點兒不錯,我確實看見了!”“你能記起來痕跡會不會有時候是這個樣子的?”他取了一些麵包屑,排列出的形狀,“或者有時候是這個樣子的。”他又排列出的形狀。“還有時候是這樣——”“你還記得嗎?”“真抱歉,我記不住。”“但是我記住了,我甚至可以打賭,絕對就是這樣,等有時間的時候,我們再回去看一下。唉,當時我真是草率,沒有立刻做出判斷。”“你的判斷是什麼呢?”“只能說這頭牛也太怪了,一會兒走,一會兒跑,一會兒又飛奔。華生,如果只是一個鄉下旅館的老闆,我敢說憑他的頭腦絕對想不出這麼精密的偽裝。現在要解決這個問題已經很容易了,只不過小勳爵現在還在鐵匠爐子那邊。我們偷偷溜出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東西。”在那破爛不堪的馬廄那裡有兩匹鬢毛亂糟糟的馬兒,一看就沒有打理過的,福爾摩斯舉起了其中的一匹馬兒的前蹄檢視之後,發出一陣笑聲。“馬掌雖然是舊的,卻是新釘上的。因為打上去的掌釘還是新的,這個例子確實典型,現在讓我們去鐵匠爐子那兒吧!”我們走過去看到,那個孩子還在埋頭幹活,對我們不加理睬。福爾摩斯從左邊掃視到右邊,地上是一堆爛鐵還有木塊。這個時候,我們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店主人皺著濃眉、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他目露兇光,黝黑的臉因為氣憤而漲大,看到他手中一根拿著鐵皮的短棍時,我忍不住去摸懷中的手槍。他叫嚷道:“你們這兩個討厭的偵探,又到這邊來幹什麼?”福爾摩斯口氣冷淡地回應道:“哦,魯賓先生,你這樣是害怕我們發現什麼嗎?”店主好像是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鬆弛了猙獰的嘴角,咧開假笑,這使他看起來更加可恆。他說道:“您想在我的鐵匠爐這邊怎麼搜查都行,但是先生,不跟我打個招呼就隨隨便便到處張望是不行的,所以依我看你們還是儘快付錢,走得越早越好。”福爾摩斯說:“既然是這樣,魯賓先生,我們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過來看一下馬。我看算了,我還是走回去吧,反正路也不遠。”“到公爵府邸那兒頂多3.2千米,左邊那條路就對了。”他還是眼神惱怒地看著我們,直到我們離開。可是我們還沒走出多遠,當走到一個拐彎的地方,而且是店主看不到我們的時候,福爾摩斯就立刻停住腳步。他說:“孩子們說,旅店讓人溫暖,確實我也覺得離這個旅館越遠,我全身就越冷。不行啊,我可不能離開這個旅館。”我也說:“我相信這個魯賓·黑斯肯定知道所有內幕,我見過的惡棍裡面,沒有比他更混賬的了。”“哦?你這麼認為?加上那兩匹馬、鐵匠爐,沒錯,這個叫做鬥雞的旅店還真的挺有意思,那我們還是偷偷回去看一下好了。”在我們身後,有一個傾斜狹長的山坡,佈滿了大塊的石灰石,我們離開了大路往山上登去。這個時候往霍爾德內斯府邸打量一眼,正好看到一個騎著腳踏車的人飛馳過來。福爾摩斯用力按下我的一邊肩膀,說:“華生,快隱蔽!”我們還沒來得及蹲下,這人已經在我們面前騎過了。飛揚的塵土中,我在一剎那看到了一張驚惶的、死灰的面孔——這面孔上所有的皺紋都表明了恐懼。嘴巴微張,雙眼茫然,這個人簡直就是我們昨晚所見到的那個體面的王爾德的滑稽畫像。福爾摩斯叫道:“正是公爵的秘書!華生,快,我們過去看看他要做什麼?”我們趕緊跨過石頭塊,很快來到一個制高點,可以讓我們看到旅館的前門。王爾德的腳踏車停靠在門邊,旅館裡面沒有人走動的跡象,從窗戶裡面也什麼都看不到。太陽早就隱沒在公爵府邸高聳的尖頂後面,黃昏來襲,昏暗中我們見到在旅館的馬廄那兒有兩盞相連的汽燈。一會兒,馬蹄噠噠的聲音就響起了,逐漸來到了大路上,接著馬匹就迅速地在柴斯特菲爾德大街上飛馳。福爾摩斯壓低聲音問我:“華生,你看是什麼情況?”我猶豫地回答:“像是在逃亡。”“我看到了是一個人乘坐單人馬車,這個肯定不是王爾德,他還留在門那兒呢!”這時在黑暗中湧現了一片紅色的燈光,映照出秘書先生的身影,他向黑暗中張望著,顯然在等待某人。一會兒,就聽到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第兩個身影在燈光中一閃,門就關上了,接著就是沉寂的黑暗。大概過了5分鐘,樓下有個房間的燈亮了。福爾摩斯打趣地說:“這個叫‘鬥雞’的旅館習慣還真奇怪。”“酒吧好像在另一面。”“沒錯,這幾個人就是通常說的私人住客。在這樣的晚上,王爾德跑到這種黑黢黢的地方來幹什麼?是誰在跟他碰頭呢?華生,看來冒險的時候到了,我們必須儘量把事情搞明白一些。”我們順著山坡偷偷地溜了下來,到了下邊,我們彎腰竄到旅館門前,這時候腳踏車依舊停靠在老地方。福爾摩斯劃亮一根火柴照了一下後輪,清清楚楚地看到鄧祿普車胎。我聽見他勝利地輕笑了一聲,在我們頭頂就是那間有燈光的房間。“華生,我要看看裡頭,你彎下來扶好牆就行了,我就能看到了。”他很快就蹬住我的肩膀往上看去,但是只一眼他立刻又下來。他說道:“親愛的華生,今天可真是夠忙的,我想我們能弄到手的情報都差不多了。到學校的路程很長,我們還是快走吧!”當我們疲憊不堪地穿越荒原時,他幾乎沒有說話,到了學校他卻沒有進門,而是繼續走向了麥克爾頓車站,發了幾份電報後,又回校去安慰了一下賀克斯塔布爾博士,因為博士還在哀悼那位不幸身亡的教師。接著福爾摩斯進了我的屋子,卻依舊跟早上一樣精神煥發。他告訴我:“親愛的朋友,一切都很順當,我可以打包票說,在明晚之前,我們就能破了這樁神秘的案子!”次日早上11點的時候,我們倆已經來到了名聞遐邇的霍爾德內斯府邸的紫杉林大道,僕人帶領我們穿過伊麗莎白式樣的門廳,來到了公爵的書房。我們再度見到的王爾德先生,他表現得還是謙恭文雅,但是從他微微顫動的臉和閃爍的眼神中,依舊有著昨晚我們所見到的極度恐懼。“請問您是來探訪公爵的嗎?真抱歉,公爵今天身體不適,悲慘的訊息讓他一直十分不安。昨日下午我們已經接到了賀克斯塔布爾博士所發來的電報,我們已經得知了您的發現。”“王爾德先生,我們必須馬上見到公爵。”“但是他正在臥室躺著。”“那麼我們就去臥室見他。”福爾摩斯不容置疑的冷靜態度表明,這位秘書任何勸阻都是沒用的。“既然這樣,那我就去通報您的到來。”整整等了1個小時之後,這位了不起的貴族才現身,他面色慘白,雙肩內收,讓人感覺他比前天一下衰老了許多。他莊重地跟我們問好之後,便坐在了書桌旁,紅色鬍鬚垂灑在桌面上。福爾摩斯的眼睛卻緊盯著秘書,這個年輕人正站在公爵身邊。“公爵大人,我想如果王爾德先生能迴避一下的話,談話可以更加輕鬆一些。”王爾德的臉色更加灰白,他狠狠地瞪了福爾摩斯一眼。“如果公爵同意……”“好吧,你走吧,走吧,福爾摩斯先生,您有什麼要說的呢?”福爾摩斯直等到秘書退出,關好門之後,才開口道:“公爵大人,是這樣,賀克斯塔布爾博士曾經許諾過我和華生醫生,說如果解決了這個案子,會得到一定的報酬,我希望得到您親自確認。”“這是當然的,福爾摩斯先生。”“這樣,如果他說的沒錯的話,只要是有人告訴您,您愛子的下落,那麼就會有5000鎊的賞金了。”“沒錯。”“還有如果能說出誰綁架了您的兒子,那麼可以再拿1000鎊。”“確實如此。”“這個條件不但包括了挾持您愛子的那個人,也包括那些一起陰謀參與綁架的人是嗎?”公爵已經不耐煩了,說:“對,對,福爾摩斯先生,只要你破案,你不用擔心報酬。”我的朋友一臉貪得無厭的樣子,不斷地搓著手,讓我感到十分奇怪,因為我知道他幾乎都不怎麼收取報酬的。他說道:“公爵大人,我猜您的支票本就在您面前吧,請馬上給我開一張6000鎊的支票,那我就再高興不過了。最好呢,您還要背籤一下,哦,對了,我的代理銀行是這個——城鄉銀行牛津街支行。”公爵面色僵硬,嚴峻地端坐在椅子上,面露不屑地看著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先生,您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現在可沒有這個心情。”“我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公爵大人,我跟您一樣認真。”“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筆報酬已經是我的了,我不僅知道您的兒子在哪裡,而且我至少還知道有幾個人綁架了他。”公爵的紅色鬍子在他越發蒼白的臉上顯得更加鮮豔嚇人。他喘著大氣問:“他人在哪裡?”“他在……或者說昨晚上在那個叫做‘鬥雞’的旅館,離您的家僅僅3.2千米遠。”公爵癱坐在椅子上。“那麼,罪犯是誰呢?”福爾摩斯的回答讓人意想不到,他一個箭步上前,按住公爵肩膀說:“罪犯就是您,公爵大人,請您趕緊籤支票吧!”我一輩子都會記得當時公爵的反應,他驚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雙手握拳,像是掉進了萬丈深淵。接著他又用了貴族那種強大的自我控制力才讓自己平靜地坐下來,兩手捂住臉,沉默了許久。最後他終於說話了,但是還沒有抬頭:“一切你都知道了?”“是的,昨晚我已經看到您和他們在一起。”“除了你的朋友華生醫生,還有別人知道這件事嗎?”“不,沒有別人,我跟誰都沒見過。”公爵顫巍巍地拿出鋼筆,開啟支票本。“福爾摩斯先生,我說話一向算數,雖然你得出的結論對我不太好,但是支票我還是要開給你。當初規定報酬時,我並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化。福爾摩斯先生,您和您的朋友都會守口如瓶,不是嗎?”“這個我不太明白。”“福爾摩斯先生,那我就直說了。如果只有你們兩個知道這件事情,那麼就沒必要宣揚出去,我付給你們二位就會是12000英鎊,對不對?”福爾摩斯笑了笑,搖搖頭。“公爵先生,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學校教師已經死亡,可不能這麼輕易就忽略了。”“但可憐的詹姆士一點兒都不知道這個情況,您不能讓他來擔負這個責任,都是那個殘忍的混蛋幹的,詹姆士只是不小心甩了他。”“公爵,但是在我看來,如果由於一個人在犯罪時,又引起了另一起犯罪,那麼他對這個也應該有道義上面的責任吧!”“是的,福爾摩斯先生,從道義上面來講,確實跟你說的一樣。但是從法律的角度來說,謀殺案中不在現場的人,就不是兇手,不應該受到懲罰,更何況這個人如此善良,對傷人這種事更加深惡痛絕。王爾德一得知這個訊息,立刻全部跟我說了。而且他那麼後悔,在一個小時之內,他就立刻跟殺人犯絕交了。啊,福爾摩斯先生,請您一定要幫幫他,我懇求您,一定要幫幫他!請您幫幫他!”公爵說到這裡,情緒激動得難以控制,他面容抽搐,在屋內不停地徘徊,雙手握成的拳頭在空中用力揮動。最後他艱難地平靜下來,坐到了書桌旁邊,說道:“對於你現在採取的行動,我很讚賞。你沒有輕易透露給別人,而是先來這裡跟我商量,那麼至少我們可以一起採取行動來阻斷可惡的流言。”福爾摩斯說:“正是這樣,公爵大人。我認為只有我們之間徹底坦誠,才能夠達到這個目標。我當然是想盡我個人最大的能力來幫助您,但是為了這一點,我必須仔細地瞭解這個案件的每一個細節。我知道您說的正是王爾德先生,而且您還知道他不是殺人犯。”“是的,殺人犯已經逃跑了。”福爾摩斯有所節制地笑了一下。“公爵大人,您很可能還沒有聽說過我的名聲,不然您也不會想到事情瞞不住我。因為我的報告,昨晚11點,魯賓·黑斯先生已經遭到逮捕。今早我離開學校的時候,就已經收到了當地警官的電報。”公爵仰起身子靠住椅背,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我的朋友。他說:“你有這麼神奇的本領?魯賓·黑斯已經抓獲了嗎?太好了,但願這件事不會影響詹姆士的前程。”“這個詹姆士,就是您的秘書嗎?”“不是的,先生,詹姆士是我的兒子。”現在輪到福爾摩斯大吃一驚了。“我坦白說吧,公爵,我一點兒都不瞭解這一點,請您詳細跟我解釋一下。”我沒必要對你隱瞞什麼。我贊同你的觀點,在這樣絕望的境地下,不管我個人有多麼不願意提起,但是只有徹徹底底地坦誠才能解決一切,都是詹姆士的愚蠢和盲目的妒忌,才導致現在這樣的局面。福爾摩斯先生,當我還是一個小夥子的時候,我用我一生中僅有的一次熱情深愛著一個姑娘,我向她求婚,但是她拒絕了,理由是這樣的,婚姻會妨礙我的前程。如果她還生存在這個世上,我絕對不會娶其他的女人。然而她死了,並且留下了這個孩子,我為了她,一手把這個孩子養大,但是不能跟外界承認我是他的父親。不過,我讓他得到最優秀的教育,並且養育他成人以後,還留在身邊。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私底下弄清楚了一切,從那以後,他就開始胡亂利用我對他的愛,在他能觸及的範圍內拼命製造一些難聽的流言,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而我現在婚姻的不和,也跟他還留在我身邊有關係。他一直非常憎恨我的小兒子有著合法的繼承權。我猜你一定會問我,那為什麼還要留他在身邊呢?因為看到他,我就想起了他的母親,只要是為了他母親,我願意承受所有的痛苦。她在我記憶中所有可愛的一面,都透過詹姆士讓我回想,我根本不能讓他離開,但是我也非常害怕他去傷害我的小兒子,就是薩爾特爾勳爵,所以為了小兒子的安全,我將他送到了賀克斯塔布爾博士開辦的學校。而詹姆士之所以跟魯賓這種惡棍來往,是因為我僱傭了魯賓,而詹姆士則負責向他收租。魯賓是個無惡不作的壞蛋,但是奇怪的是,詹姆士跟他建立了親密的友誼,詹姆士總是喜歡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當詹姆士決定綁架我的小兒子的時候,他就用這個人來做幫手,你應該還記得在事發的前一天我給薩爾特爾寫過信。當時詹姆士開啟信封,以我夫人的口吻給小兒子塞了一張便條,約他在學校附近的蕭崗小樹林會面。於是孩子便逃了過來,那個傍晚詹姆士騎著腳踏車趕去,這些情況都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他到了小樹林,見到薩爾特爾後,說他的母親非常想念他,並會在荒原上等著他。只要孩子半夜趕到小樹林,就會有個騎馬的人帶他去見他的母親,小家夥就這樣被騙了。孩子準時赴約,見到了魯賓這個惡棍,接著他上了馬,兩人便一起出發,卻沒想到當時後面還有人追趕,詹姆士也是昨天才聽說,黑斯用棍子打傷了前來追趕的人,這個不幸的可憐人因為傷勢太重死去了。接著魯賓帶著薩爾特爾來到了自己的旅館,把孩子關到了樓上的屋內,魯賓太太在照顧他,這位太太是個好女人,可是什麼都得聽她可怕的丈夫的。福爾摩斯先生,兩天前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要是你問我為什麼詹姆士要這樣說。我也只能這樣講,詹姆士對我小兒子的敵視和憎恨,很多都沒有辦法解釋。他自認為應該是我財產的唯一繼承人,並且他十分痛恨讓他得不到繼承權的法律,以及他十分明確地要求我違背法律規定,因為他覺得我有權如此,他想方設法地想取消薩爾特爾的繼承權,還在我的遺囑上表明所有產業都歸他。我很明白,我不會讓警察來處置他的,他一定會用這個來要挾我,但是實際上他沒有,我是說,事情發展得太快了,他的計劃根本來不及實現。對他根本性的打擊是你發現的德語教師的屍體,當詹姆士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十分驚慌,昨晚我們倆正在這間書房的時候,賀克斯塔布爾博士的電報就發了過來。當時詹姆士非常悲痛和驚惶,我本來就有所懷疑,一下子就更加確信了。於是我開始譴責他,他通通都跟我做了坦白,又苦苦哀求我再保留三天的秘密,好讓他的同謀,那個殘忍的罪犯能夠逃命。面對他的苦求,我讓步了,我總是這樣縱容他。他便立刻奔赴旅館警告魯賓,並且給了他逃跑的路費。我白天到那個旅館去的話,肯定會引來流言蜚語,所以一到晚上,我就趕緊去探望我的小兒子。見到他一切都好好的,只是親眼見到惡行至今驚魂未定。雖然違背我的想法,但是為了遵守諾言,我還是答應把孩子再留三天,讓魯賓太太好好照顧。因為很顯然,如果孩子找到了,警察詢問起來的時候是不可能不問罪犯是誰的,而且我也相當明白,殺人犯出現了必定會揪出可憐的詹姆士。所以,福爾摩斯先生,你要我告訴你一切,我信任你,現在我所有說的話,都是毫無保留的,請問你是不是對我也毫無保留呢?福爾摩斯答道:“當然是這樣,公爵。但是首先我必須說明,在法律上您站不住腳,您縱容了身負重罪的殺人犯,還協助他逃跑,我很合理地可以懷疑,王爾德提供的路費應該就是從您這兒拿的。”公爵點頭承認了這一點。“這件事情非常嚴重,但是在我看來,更加不可原諒的是您對您幼小的兒子,居然還把他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三天。”“他們的保證非常鄭重。”“保證算什麼?對於這幫惡徒來說,說什麼都沒用。您根本不能夠保證孩子不會再度被拐走!為了縱容您犯罪的大兒子,您就讓您可憐的小兒子陷身於險境,這也太不公平了!”高傲的公爵顯然從沒有在自己的府邸內受到這樣的指責,從高高的額頭到下巴,他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但是良知使他一言不發。“我會幫您想辦法,但是還有一個條件,您喚來您的傭人,可是卻要聽從我的命令。”公爵一言不發地按動電鈴,進來一個僕人。福爾摩斯說:“告訴你個好消息,你的小主人已經找到了,現在公爵希望你能夠馬上駕車到‘鬥雞’旅館接回你的小少爺。”僕人興高采烈地離開後,福爾摩斯接著說:“既然以後的事情我們已經差不多把握了,那麼過去的事就不用過分追究。我不是官方代表,只要我覺得伸張了正義,那麼也沒必要說出所有我知道的事情。魯賓那個惡棍我無話可說,讓他下地獄吧!我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我不知道他在庭審上會透露什麼,但是很顯然公爵您有能力讓他閉嘴。就警察看來,綁架孩子就是為了贖金。要是他們覺得這樣沒問題,我也不會去多加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