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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何人

已是第二日半下午,錦城的天空還是陰沉沉的,外頭的冷風嘶吼,院中清淨無人。

慕容千涵午休小憩,這時方才醒來,昨夜裡加上今日中午,他睡的都十分安穩,並沒有咳血或者虛汗滿身的現象,倒是覺得身體好了許多,可能是寺內環境清幽,可以好生療養,或者李易清的藥實屬良方。

然而想到金光寺內的種種巧合,慕容千涵還是忍不住憂心起來,但他答應過慕容千羽,此事不得向任何人說。

慕容千涵緩緩起身,從榻上下來,見外頭風大,便披了一件大氅出去。

只見寺院中寂靜無聲,只有瑟瑟秋風吹著幾顆古樹沙沙作響。

慕容千涵邁步走出去,這金光寺一定有某個地方他沒有注意到,而他記得慕容千羽見到自己手中的鳥兒時,面色突轉凝重,他知道其中必有緣故,雖然慕容千羽不想告訴他,但他相信,這後山一帶,定是存在一些蹊蹺之處。

院中禪房橫立,慕容千涵看不出什麼特別,只是所有房門都緊緊關著,平日裡的誦經聲與鐘聲,這兩日內不知為何也聽不見了。

“兒臣見過父皇,母後。”慕容千涵遠遠看見慕容蹇和楚蕭言一齊在院中朝著這邊走來,近時才俯身行禮。

“父皇母後,”慕容千涵看著二人氣色好了許多,便問:“您的身體……”

“涵兒不用擔心,”慕容蹇朗聲一笑,“懷瑾師傅已經給朕說,朕痊癒了,你母后也是。”

慕容千涵松了一口氣,但是想到他們中的毒另有原因,便又不由疑心起來,然而若是此時李太醫回來,慕容蹇他們已然痊癒,也是查不出背後真正的原因了。

“怎麼了涵兒,”慕容蹇見慕容千涵愁眉不展,就沉聲問道:“看起來憂心忡忡的。”

“父皇……”慕容千涵心有猶豫,“沒,沒什麼……”

他答應過慕容千羽不會講此事透露給慕容蹇,但是又擔心這回他們只是輕微的中毒,可若是以後呢,這金光寺的人會不會傷害他們。

慕容蹇一皺眉,自己兒子的一舉一動他都看的一清二楚,他臉上的猶疑和不定的神色,讓慕容蹇知道他又在自己暗暗鼓搗著什麼。

若是往常,慕容蹇一定會理解慕容千涵,畢竟他也應是有自己的想法了,可是今日慕容千涵每每都會和那亂臣賊子來往,這讓慕容蹇不得不又沉下一口氣,有些懷疑。

“朕問你,”慕容蹇神色一冷,語氣如霜,“你……”

“貧僧見過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慕容蹇剛想詢問,懷瑾卻緩步而來,不疾不徐的向三人行了一禮,只是他臉上忽然看起來有些疲乏,倒不如前兩日那樣平淡如水。

“哦,懷瑾師傅,”慕容蹇終於暫時放過了慕容千涵,轉眼看向懷瑾,說道:“這明日的祈福,都準備好了嗎。”

“回陛下,”懷瑾突然眼中深沉了起來,恍惚間好像劃過一絲冷光,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於是他立刻垂下頭,微微俯身回答說道:“已是兩日了,陛下與娘娘,還有大皇子殿下與沈小姐的病,也已經痊癒,明日祈福也可開始進行,貧僧已備好了香火。”

“好,”慕容蹇滿意的點點頭,暗想這祈福終於可以繼續,但許是人老了,或者身體前兩日帶病疲乏,慕容蹇突然問:“這明日是祭拜什麼……?”

“回陛下,是祭拜承載萬物的大地。”

“哦對,”慕容蹇恍然大悟,又不由得慨嘆一句:“朕還真是老了。”

“陛下,”懷瑾斂著眼睛,低頭看著慕容蹇腰以下的龍袍,眸中忽然深邃起來,手裡輕捻的佛珠,也漸漸停了下來,“明日人定十分為吉時,陛下需要登上祭臺,親自在祭爐內點燃香火,焚香祭拜。”

“朕知道了,”慕容蹇明白了大致的流程,但又突然問:“朕一個人上臺祭拜嗎?”

懷瑾微微張唇,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眸子一轉,似是猶疑。

周圍冷風作響,四下一臉寂靜,氣氛忽然變得凝重起來,沒有人出聲。

“回陛下,”懷瑾突如其來的回答劃破了寧靜的空氣,帶著朔朔涼風,“只是您一個人。”

“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大皇子殿下以及沈小姐,要在臺下跪候。”過了半晌,懷瑾又補充說道。

“好,”慕容蹇輕點一下頭,倒是沒有在意懷瑾的舉動,只是緩緩道:“明日,切勿再給朕出現什麼差錯。”

“是,陛下。”

外頭風涼,慕容蹇與楚蕭言因身體方才痊癒,且明日要進行祈福祭祀,於是就先回禪房休息,慕容千涵本想也辭了懷瑾師傅,再去後山巡查一番,可還未開口,懷瑾就攔下他。

“太子殿下。”懷瑾頷首看著慕容千涵半晌,而後引著他在院中華庭坐下。

“懷瑾師傅……?”慕容千涵注意到懷瑾的神色複雜,完全不同於往日的淡然如水,平靜深沉。

“太子殿下可還記得那夜在佛堂中許下的願望?”懷瑾開口緩緩問道。

“當然記得。”慕容千涵回答說。

“那太子殿下覺得,”懷瑾話語微頓,眸色幽幽的看著慕容千涵,“您願的忠臣良將封侯拜相,俠義之士扶弱濟貧,四海百姓家興萬戶,您拜的國泰民安,您願的星夜馳騁,會實現嗎?”

“會。”慕容千涵未有半分猶疑的回答說。

懷瑾微微蹙眉,眸中竟劃過一絲黯淡,如同希望破滅一般,或是本無希望。

“那試問太子殿下,何為忠臣良將?”他又問。

慕容千涵想了想,而後回答說:“為國為民不懷二心者是忠臣,征戰沙場保守疆土者為良將。”

“那又請問太子殿下,忠臣為何人而忠,良將為何人而戰?”

“為君忠,為民戰。”

“忠何許之君?”

“忠仁義清明之君。”

“若君不仁不義,不清不明又當如何?”

慕容千涵微微一怔,不由看著懷瑾,然而發現他目光灼灼,正盯著自己。

“我……”慕容千涵垂下頭,小聲的說道:“我不知道……”

懷瑾默默注視著慕容千涵,沒有說話,四下裡冷風寂靜,引著慕容千涵又開始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慕容千涵連忙從懷中掏出錦帕,抬手捂住口,可是越咳越劇烈。

忽的一下,一口鮮血噴濺出來,溼了大塊錦帕,染紅了他原本毫無血色的白唇。

“抱,抱歉……”

慕容千涵一驚,連忙將手中錦帕攥起,逝去唇角的血,而後又背過手去,隱了扎眼的鮮紅。

“我……”慕容千涵低著頭,他知道佛門見血,定是褻瀆了神靈,況且懷瑾師傅就站在他面前,親眼看見了鮮血,這本就大不敬了。

“已是……”懷瑾突然神色恍惚,眼眸低垂,惆悵之氣忽的生了起來,“已是許久未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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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隻手半藏與袈裟中,微微顫抖著,一隻手捏著佛珠,捏的緊緊的,攥的那幾顆珠子摩擦出細細的響聲。

“懷瑾師傅……?”慕容千涵詫異的望向懷瑾,竟看到他眼睛裡含著深深的哀慼,繼而又轉為憤懣。

慕容千涵看著懷瑾良久,幾乎是難以置信,眼前的這個老人,在他接觸的這三日內,向來都是平靜淡然,他似水一般的清澈,可又深不見底,此刻為何臉上會突然出現這麼多的複雜神色,叫慕容千涵難以讀懂。

懷瑾終於回過神來,收了思緒,上下打量一番慕容千涵,尤其是看到他慘白的臉和沾著些許微紅鮮血的薄唇,終是心裡頭猶豫了一下。

他慘然一笑,仰頭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太子殿下請隨我來。”

慕容千涵雖是不明所以,但他感覺到,懷瑾師傅今日卻是十分的奇怪,但他未有半點猶疑,起身披好大氅,就跟著懷瑾,逆著瑟瑟秋風而行。

二人轉步,來到後山跟前,這是金光寺最偏的一角,鐘聲忽鳴,慕容千涵一驚。

一間獨立的佛堂映入眼簾,大門金鎖,兩簷下風鈴擺盪,發出清脆的響聲。

懷瑾從衣裳裡摸出一把鑰匙,插進鎖芯,金屬的摩擦聲響起,他扭開門鎖,伴隨著“吱呀”一聲,他緩緩推開了沉重的紅漆朱門。

正當慕容千涵準備邁步進去時,那正對著自己的貢臺上,不是肩掛佛珠的俯瞰眾生的金尊佛像,而是一個靈位。

慕容千涵震驚之餘定睛一看,只見那靈位上刻著熟悉的三個字,“魏將軍”!

“懷瑾師傅……!”

慕容千涵猛然轉頭看向懷瑾,眼中震驚似是沉寂的天空忽的閃起雷雨,難以置信和懷疑的深深含於其中。

“太子殿下不妨先進去再說。”懷瑾眸子裡翻動著異常複雜的情緒,深切的難以平復的悲哀像是原本平靜的水面,忽然驟起波痕。

慕容千涵猶豫一下,邁步踏入,他怔忡的看著魏將軍的靈位,他不知道,原來除了林妃,除了陳戎,遠在都城以外的錦城裡,這個幽靜的寺院中,還有人會紀念那個已經被大多數人定為謀逆之臣,且已經被大多數人遺忘的魏將軍。

慕容千涵看著身旁的這個老和尚,發現他的眸子不在如水般的清澈,而是忽然蒼老起來,濁濁閃著憤懣與哀慼。

他到底是誰?慕容千涵腦海中忽然出現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太子殿下,”懷瑾沒有躲避慕容千涵那夾雜著深深的疑惑的目光,他直視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忠臣良將,已成為罹崖上的枯骨了,封侯拜相,卻是那些奸佞小人。”

“你……”慕容千涵低低喚了一句,卻沒有再叫他“懷瑾師傅”,因為他不知道,面前的這個老和尚,究竟是什麼人,他和魏將軍是什麼關係?

“我只是這金光寺中的一個老和尚罷了……”

懷瑾也沒有說“貧僧”,只是自稱了“我”,他閉了閉眼,似是抹去滿目滄桑,可卻仍然沒有恢復他之前那清亮的眼眸。

慕容千涵知道他不願意告訴自己,可是心中的疑問仍舊消除不去,他不明白靈玉寺大火,父皇改道金光寺祈福,和那所謂的芷草中毒,以及延遲的兩天,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慕容千涵剋制不住自己滿心的疑問,他問他:“為什麼,你究竟是誰,你和魏將軍究竟是什麼關係,靈玉寺大火,改道金光寺祈福,父皇他們中毒,而李太醫恰好不在,祭祀延遲兩天,和那後山被人猶疑射傷的鳥兒,你到底……”

慕容千涵看著懷瑾,他知道他一定是魏將軍的故人,所以才會設了靈位祭奠他,可是他不相信,這個和尚,這個出家人,會放火燒了靈玉寺,會射傷鳥兒殺生,會做下毒這種卑劣之事。

“你到底……想做什麼……?”

“太子殿下。”懷瑾關上門,眸子裡竟突然生出來一抹驚慌,他顫巍巍的又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個太子,慕容蹇的兒子。

然而奇怪的是,他竟然從裡面看不出一絲怒意,只是疑惑,單純的疑惑,甚至連懷疑都沒有。

可是懷瑾卻懷疑他,懷疑他究竟知道多少,他又告訴了慕容蹇多少。

“我想問你,魏瑾,”懷瑾偏頭看向那靈位,“是忠臣良將嗎?”

“是。”慕容千涵沒有半點猶豫。

懷瑾眸中明顯一驚,他似乎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慕容千涵會回答“是”,更沒有想到他的回答會毫不猶豫。

“那慕容蹇,”懷瑾突然直呼了當今聖上的名諱,“他是仁義清明之君嗎?”

慕容千涵也想懷瑾方才那樣震驚,他看著懷瑾,感受到了他語氣裡的嘲諷。

“父皇他……”慕容千涵此時猶豫了,若是他是仁義清明之君,可他為何又置罹崖三萬將士於不顧,為何又不把魏將軍召回徹查而直接斬了他三百族人?可若說他不是,他又明明把軒北治理的井井有條,他對自己的慈愛溢於言表。

懷瑾突然冷笑一聲,而後面容極其悲愴,“我要向太子殿下道歉了……”

“道什麼……”

還沒有等慕容千涵問完,懷瑾突然抬臂,快的像一道閃電,袖衫帶著疾風而過,佛珠微顫,直直朝著慕容千涵的後脖頸擊去。

慕容千涵頓時眼前一黑,身體一軟,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

“對不起……”

懷瑾神色複雜的看著慕容千涵,而後眼中又變得陰冷起來,他退出屋子,掛上了鎖,環顧周圍,四下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