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到廬州城有三百餘裡。
尋常人步行需要半月之餘,若是連夜趕路,最快也得六七日。在驛站乘坐馬車的話,還得在途中歇息兩天。
可若是有上好的千里馬,配上騎術精湛的騎手,約莫半日就能到了。
於是乎,一封普通的信件便這樣從汴京城送到了廬州城,直達安和郡主府。
騎手從後門進了郡主府,徑直走向文諾休憩的小院。
“”。
聽到院門傳來叩門聲,文諾放下了手中的書本,回道,“進來。”
騎手推開院門,快步走到文諾身邊,拱手半跪道,“在下鄭斌,見過文師兄。”
文諾笑道,“你是蔡奉的人吧。”
“是。”
“先起來,地上涼。”
鄭斌老實地站起身,他腿上綁著護膝,鬼知道地上涼不涼。不過面前這個少年可是蔡奉都要俯首低眉的文諾,他也不好出聲反駁。
文諾漫不經心道,“你來有何事?”
鄭斌連忙從內衣袋子中摸出一封信件,恭恭敬敬地遞給文諾,“您看過信便知道了。”
文諾點了點頭,接過信件,翻覆幾下,發現上面設有加密的咒印,一旦被不知道如何解咒的人拿到,在拆開火印的瞬間就會化為灰燼。
“有心了。”文諾讚歎道。
“文師兄吩咐的事情,蔡師兄不敢怠慢。”
“你別這樣,我有些不習慣。”
聽到文諾這麼說,鄭斌以為自己哪兒做得不好,惹怒了文諾。腦子一片空白,再次跪在地上。
“在下若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文師兄只管罰便是了。”
文諾,“。。。”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回事,官僚氣息這麼重。
“別介啊,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讓你放鬆點,不要那麼緊張。走了這麼遠,應該累了吧,坐下喝口水。”
“謝過文師兄!”
鄭斌坐在文諾身旁,絲毫沒有喝水的打算,正襟危坐的樣子讓文諾無奈地搖了搖頭。
指尖蘊出一抹光華,在信件火印處一點,蓮花狀的火印便剝離信件,化為塵埃散入空氣。
信上的內容並不多,寥寥數百字,將汴京的大事交待了一遍。
蔡奉著重點明了唐同塵的師父,劍冢之主鄭狩已經出關,兩日前抵達汴京,對於如今局勢混亂的汴京城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只是柔福帝姬有徐三錢和陸昭在,大概還是能和唐同塵分庭抗拒的。
其次,趙王的病情加重,恐怕很難熬過這個秋天。皇位已經定下來要傳給唐同塵,另外下旨封駙馬為監國聖人,只怕唐同塵會拿這個事情做文章。
蔡奉在信中還提道,恐怕不甘受制於人的唐同塵會對秦墨下狠手。
看到這裡,文諾的眉頭微皺,他與秦墨有些交情,還不算一般,按理說他不應該袖手旁觀,只是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隨後他掃到文末,瞳孔驟然猛縮。
只見信末寫著:
“近日南音傳紅色劍信於外門長老,家父亦是收到,然除去家父,只有兩人前往大雪山。文師兄身亡的訊息被他們所帶到,已經遣人來查探,還請文師兄做些心理準備。奉亦會留意汴京中的情況,若是見了南音中人,必先通知文師兄。”
讀完之後,文諾隨手將信箋放到桌上,信箋中憑空生出一道青色火焰,將信件焚為灰燼。
文諾對桌上的火焰熟視無睹,咬著大拇指的指甲,心境久久不能平息。
按理說他的名字在弟子名冊上,只要一看便知道他是否還活著,那南音派人來做什麼?
難道是咕咕的“護元帖”有副作用?
亦或是陳昊陽將自己的名字從名冊上抹去了?
思來想去也沒什麼結果,文諾只好放棄思考,端起已經涼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鄭斌開口道,“既然文師兄已經看過了,在下不多打攪,先行告退。”
“恩,恕不遠送。”
鄭斌抱拳離去,只是當他走到院門時,文諾抬手出聲道,“等一下!”
“文師兄還有何事?”
“請你帶句話給蔡奉。”
“文師兄說便是了。”
“如果唐同塵對秦墨下手,還請他照拂一下,不要讓唐同塵得手。”
“就這件事嗎?”
“恩。”
“在下一定帶到,告辭。”
“恩。”
千里馬再次上路,匆忙地離開廬州城。
文諾嘆了口氣,使勁地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望著院中的園林景緻出神。
咕咕從屋裡出來,跳到石桌上,問道,“嘖,是擔心你那個小情人來找你嗎?”
文諾看了咕咕一眼,沒說話。
“你是想她來,還是不想?”
“想,也不想。”
“哦?”
“她來了我當然很高興,畢竟那是我喜歡的人,可是有她在的話,我會束手束腳。”
咕咕嗤笑道,“不是很懂你們人類的想法,老夫只知道,若是她能來,你的勝算就更大一些。”
“所以你不是人啊。”文諾感嘆道。
咕咕詭異地看著文諾,“你是不是在罵老夫。”
“我不是,我沒有。”
“哼!”咕咕傲嬌地別過頭,若是不考慮隱藏在那具小身體中是個蒼老的靈魂,還是挺可愛的。
文諾悠悠道,“唐同塵也罷,唐幼儀也罷,他們是為了爭奪權勢,都算不得敵人。”
“算不得敵人?好笑,你以為是誰想殺你?”
“大概就是他們倆中的一個吧。”
“誰的可能性最大?”
文諾慵懶地伸了個腰,“聽真話還是假話?”
咕咕沒好氣道,“廢話,當然是聽真的。”
“真話就是,我也不知道。”
咕咕嘴角一抽,壓抑著心頭那股想要打爆文諾狗頭的邪火,繼續問道,“那假話呢。”
“假話?”文諾挑動眉梢,“假話就是,唐幼儀的可能性大一點。”
“唐幼儀?你怎麼會認為是她?”咕咕聽過一些關於文諾和唐幼儀的八卦,雖然他不懂人類那愚蠢的感情,卻不妨礙他猜測人心。
文諾淡然道,“就結果而言,這件事對唐幼儀更有利,不是嗎?我記得以前有個智者說過一句話,最不可能的那個人,往往就是兇手。”
咕咕摸著下巴道,“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
“我隨口說說而已。”
至於是不是隨口,就只有文諾他自己知道了。
咕咕的三瓣嘴咧開,陰森笑道,“要真的是她幹的,你豈不是要和陸小子剛正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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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諾滿不在乎道,“反正我也和他有約在先,早晚都會幹一架,不如借這個機會好好切磋切磋。”
咕咕不屑笑道,“嘖嘖,你哪來的信心打過他?”
“信心嗎?”
文諾信手一指,光華乍破,一柄通體似琉璃的粉紅細劍橫在身前,再眨眼後,他周身環繞百又二八柄氣劍,不見雷霆,卻有風雷聲響。
“僅憑這些還是不足以擊碎他的燭天鎧甲。”
“那你再看!”
咕咕隨意看過去,紅寶石般的眼睛便再也移不開了。
只見文諾瞳孔泛著銀色流光,靴子離地兩寸,步下有驚雷浩瀚熒冥,再細看,橫在身前的胭脂劍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震顫著,那一百二十八柄氣劍幻化出千萬柄小劍,劍身擴散出一道無色的波紋,將整座廬州城都籠罩其中。
文諾灑然笑道,“這又如何?”
咕咕無奈笑道,“你不是不願意接觸那些東西嗎?”
“沒辦法,要是沒這兩下子,還真打不過陸昭。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會明白生命的重要性。”
況且,文諾也不止死過一次,在很多年前,他也死過一次。
不過那時候,他還不在這個世界。
耳旁響起嘈雜的聲響,像是怨靈耳語,又像是唱誦哀歌。
文諾輕輕合上眼。
蒼黃的天空,血紅的大地,無數人在廝殺著。
其間最為矚目的,便是那個手執黝黑長刀的神明。
“可惜,你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文諾嘆息道。
咕咕的眼神忽然悲涼起來,他望著天空,蒼穹之下已無他們的立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