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銀色輝光消散，一切肅殺歸復寧靜。
失魂落魄的鄭狩跪在泥水窪中，青石板修築的官道被大地的裂痕吞噬，天際點綴著繁星，月暉灑在眾人臉上，照出他們的疲憊。
徐三錢如釋重負，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王子清和於淑本想去找文諾，又不知用怎樣的姿態去面對宋懿安，視線交匯，兩人默契地攜手站在原地。
夜思言趔趄起身，將陸昭從地上拉起來，少年茫然地看向戰場中央，欲言又止。
明珏默默地走到於淑身邊，望著文諾的眼神透著殷切與恐懼。
一場大戰就此瞭解，他們心中卻沒有絲毫釋然。
如果說緣督境是修行者的巔峰，那宋懿安用剛才的一劍告訴他們，她所在的位置，是他們永遠無法觸及的。
窮其一生，亦只能望其項背。
“你的樣子好像條狗哦。”宋懿安揶揄道。
文諾撇撇嘴，一臉不甘心道，“謝了。”
“臭小子，我辛辛苦苦幫你解決掉心腹大患，道謝就不能真誠點嗎？”
只見文諾表情肅穆，緩緩朝宋懿安鞠躬，你甚至能從他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些許悲慼。
“謝謝您，我會牢牢記得您的好，您慢去吧。”
宋懿安嘴角抽搐，也顧不得會弄髒自己的手，一個暴慄打在文諾頭上。
這可是蒼穹之下第一人的暴慄，毫不費勁地穿過護體罡氣，疼得文諾兩眼淚花。
“我還沒死呢。”
文諾揉著被宋懿安敲打的地方，齜牙咧嘴地狡辯道，“是你讓我真誠點，鞠躬道謝誒，還不夠真誠嗎？”
“呸。”
文諾心中感嘆，明明生了張千嬌百媚蠱惑眾生的臉，卻用來唾棄自己，浪費啊。
不過他沒說出心裡話，隨口問道，“接下來你還跟著嗎？”
宋懿安漫不經心地撫摸細劍上的紋路，美目在劍刃上游曳，像是被纖細的劍身吸引住了。
“你想讓我跟著？”
文諾微微愣神，搖了搖頭，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寒意，又猛地點頭。
“噗。”宋懿安忽然笑了，使萬物頓失神采，讓人忍不住沉浸在她的笑靨中。
“想得美。”
壓在心頭的寒意瞬間彌散，文諾聳了聳肩，“也是，這等小事怎能勞您親自出馬。”
宋懿安側目看向少年，注意到他肩頭一紅一綠的光團，“他們放著不管的話，會消失的。”
兩簇光團顫了顫，文諾嘆了口氣，“我也知道，可上哪兒去找能與胭脂相提並論的靈劍？”
“還要恰好沒有劍靈，真麻煩呢小文諾。”宋懿安揶揄道，俏臉佈滿挖苦的笑意。
“別叫我小！文！諾！”文諾提高說話聲音的音調，藉此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
可惜宋懿安根本不吃這套，臉上的笑意更盛，“怎麼了嘛，你還能比我大了？”
文諾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嘖嘖，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和賭氣的小孩子有什麼區別？”
文諾張了張嘴，髒話在喉嚨口呼之欲出時，又咽了下去。
真要“小嘴抹蜜”，怕不是會被眼前這頭行走的核武器轟殺至渣？
惜命的文諾抬頭望天，明月中一輪金蓮緩緩消散。
正當兩人聊得火熱時，跪在地上的鄭狩緩緩拿起地上的虞阜。
文諾餘光掃去，下意識做出戒備的姿態，卻發現鄭狩根本沒有看他，反而將劍尖對準自己的胸膛。
“噗呲。”
鋒利的劍尖刺入血肉，鮮血順著血槽流下來，匯入地上的汙水中。
他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彷彿感受不到胸口的疼痛。
文諾嘆息道，“何必呢。”
鄭狩抬起頭，盯著宋懿安的背影，喃喃道，“蒼穹之下第一人？人？怎麼可能是人？”
文諾伸手指了指鄭狩，對宋懿安道，“他說你不是人。”
“坐井觀天罷了。”
“坐井觀天？好一個坐井觀天，老朽輸得不冤。”
集劍冢巔峰大成的一劍，被眼前的女人輕描淡寫擋下來，說輸都是誇張了，螳臂當車莫過於此。
在她眼中，劍冢與螻蟻又有何區別？
老人的眼神逐漸失去光彩，渙散的瞳孔也宣示著劍道魁首就此隕落，從此世間再無劍冢。
文諾戚然，從道德的角度來說，鄭狩不是個好人，死有餘辜。可在文諾心裡，鄭狩卻是個極好的對手。
無論是他的劍道，還是他的武德，都值得文諾尊敬。
宋懿安吹了聲口哨，隨手一抓，虞阜脫開鄭狩的手掌，橫在文諾的身前。
“你要的劍，有了。”
文諾張大了嘴，“這不太好吧？”
宋懿安翻了個白眼，“有什麼不好，既然我打敗了他，他的佩劍自然就是屬於我的戰利品，現在我將自己的所有物轉贈給你，理所當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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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可是，它還有自己的劍靈啊？”
宋懿安嗤笑，隨手在虞阜的劍脊上一抹，虞阜的劍身猛烈顫動，光芒瞬間潰散。
“現在沒了。”
文諾訕笑道，“您還真是。。。”
“真是什麼？”
文諾眼神一凜，抱拳正色道，“高風亮節！”
“呵，今晚就這句話聽著舒坦。”
失去光輝的虞阜落在文諾手上，粉紅色的光團滑入劍罡，劍身再次顫動幾下，光團將劍刃浸染成粉色。
可肩頭的綠光卻一動不動，文諾疑惑地看去，“離骨，怎麼了？”
宋懿安指了指虞阜，道，“他不想侵佔她的劍身。”
“啊？”文諾撓了撓頭，“你是在給我出難題啊？”
宋懿安沉思片刻，伸手一勾，兩截斷劍從文諾的玲瓏囊中飛出來。
隨手一拈，綠色光團被她夾在指尖，送入胭脂的劍罡中。
“雖然是斷劍，不過讓劍靈寄宿已經夠了。”
“這。。。”
宋懿安將兩截胭脂遞到文諾手中，伸了個懶腰，胸前的高聳將文諾的眼神勾了去，“劍斷了就找人重鑄。”
“重鑄？你行嗎？”
“我？我可沒那本事。”宋懿安輕輕一笑，“普通的打打殺殺，你師尊我還能將就著應付，鑄劍這樣的技術活還是別找我了。”
文諾不死心繼續問，“你肯定有認識的人！”
宋懿安蹙眉想了想，“還真有。”
“那就交給你了！”
“想都別想，我可忙勒，自己找去。”
文諾嘆了口氣，甩鍋未遂，著實可氣，當下老老實實地低頭道，“他在哪兒？”
“朱離界。”
“。。。”
要想去朱離界，首先要穿過玄坎界極西的結界。
眾所周知，大陸與大陸之間有結界。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大陸之間會有結界，因為它從人類起源伊始便存在，哪怕是緣督境的修行者，想以肉身穿過結界，也必須要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
不過也不是沒有穿過結界的辦法，只是以文諾現在的處境，他並不具備任何無傷穿越結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