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號，掛號網與風投們的合同全部簽訂完畢，最早簽了第二輪的IDG甚至連錢都打到公司賬上。
天使輪從風投那拿到200萬。
第一輪從兩家風投那融到2000萬。
第二輪從八家風投那融到1.6億。
“200萬。”
“2000萬。”
“1.6億。”
恆隆23層的總裁辦，方卓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後拿著公司的股權架構表，自己從天使輪的67.5%持股已經削減為現在的33.56%。
這個削減的過程就是風投們搭夥的過程。
“紅杉、申新、IDG……”
“我怎麼能幹出來這種事呢？”
方卓自言自語。
稍微沉思後又得出一個答案。
無他，唯手熟爾。
咚咚咚。
輕輕的三聲敲門聲。
“進來。”
方卓放下手中資料，抬頭說道。
一般來說，這樣敲門的就是蘇薇，換做虞紅，她是那種爽快迅速的咚！咚！咚！
果不其然的是蘇薇推門而入。
她端著一杯咖啡，笑眯眯的問道：“方大老闆幹嘛呢？”
“在想著用什麼樣的理由來說服富婆投資我。”方卓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一輪融資不像之前單純稀釋，蘇薇、虞紅、周辛都轉讓了持有的大部分老股，前兩位各自拿到1000萬，最後一位獲得400萬，他們三人手中合計只持有公司2.52%的股份。
方卓因為自己創始人+大股東的身份，他只能意思意思的出讓一點股份換取100萬的現金。
這100萬和公司融資資金不同，完全屬於個人財產。
按照王風益的說法，這也就是意思意思讓他改善個人生活。
方卓從廬州開始就勸人買房，給母親的電話中也早就侃過要帶她買房，然而直到現在，他才算真正擁有資金能去購置個人房產。
不論恆隆23層還是臨安的辦事處，這些都是屬於公司財產，一旦出現狀況可能會被處置，意義上完全不同。
“能有什麼樣的理由？倒是可以說來聽聽，本富婆未必不能考慮。”蘇薇坐在沙發上，眉眼都彎成月亮。
方卓用盡了全部的個人魅力，眼睛盯著蘇薇：“小蘇老師，我不想努力了。”
可惡！為什麼又喊老師了？
蘇薇撇撇嘴，想開口拒絕來逗逗老闆，可又不忍心怕他當真，只好說道：“我和大紅都會把大部分資金投入到易科裡的。”
“還有小部分呢？”方卓打破砂鍋問到底。
“買房子……不是你讓我們買的嗎？”蘇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和她簡單商量了下，決定買在一起當鄰居。”
方卓笑道：“你倆小時候就是鄰居對吧？這還要再續前緣，行吧，批准了。”
“我問了周辛，他也會把錢投到易科，不過相對少一些。”蘇薇想了想，“他得支援支援家裡，不過，大紅的話又讓他有些猶豫。”
“她說，周辛，你是不是又開始了？要補貼不要股份的事還得再來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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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薇描述的很生動，方卓幾乎都能想象出來周辛的表情，不禁放聲大笑。
就在總裁辦的兩位高管愉快溝通之際，公司前臺也在聊這次傳出來的第二輪融資訊息，大家都津津樂道於見到的數家風投機構，猜測他們有沒有在最後達成合作。
補貼競爭打贏對手，風投機構持幣入場，公司欣欣向榮的讓人感覺特有奔頭。
“哎，你好？你好？？”
“這位先生有預約嗎？”
“喂，你等下！”
前臺正聊得開心，一轉眼就看到一個男人表情嚴肅的快步走向總裁辦，她連忙喊住並一路小跑的追過去試圖攔下他。
男人悶著頭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方卓和蘇薇表情錯愕的看向自己。
他嚴肅的說道：“方卓，我有事和你說。”
前臺小姐表情訕訕的扶著門，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蘇薇的表情也變了，她一下子覺得情況不太對，鄭丹銳忽然來了……這種時候……難道……
方卓衝前臺揮揮手，又對蘇薇說了句：“蘇總去給鄭組長泡杯茶，我這沒茶葉了。”
然後，他起身相迎，笑著說道：“鄭組長怎麼來了？打個電話我好提前迎接你啊。”
鄭丹銳沒說話，看著蘇薇離開辦公室後才沉默落座。
方卓笑道：“鄭組長來得正好，我們掛號網可需要領導的指示呢，就在前不……”
鄭丹銳打斷年輕總裁的話，直接說道：“掛號網不能收費！”
方卓儘管已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這開門見山給說得一愣。
隨即，他一愣之後又佯裝繼續愣。
“掛號網不能收費。”鄭丹銳凝視面前這個有才華的年輕人，重複了第三遍，“掛號網不能收費。”
方卓依舊沒答，但他整個人止住往前走的動作，慢慢滑著坐在桌後的老闆椅上，複雜的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和驚慌莫名。
鄭丹銳目光堅定。
方卓心裡的情緒彷彿完全被這種對視給激怒了，他大聲說道：“什麼不能收費？憑什麼不能收費？”
“網際網路醫療正在收費試點！”
“醫療線上正在收費試點！”
“掛號網憑什麼不能收費？！”
“鄭組長，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不知道，掛號網剛剛完成第二輪融資！”
“你知不知道，掛號網是我的心血！”
“心血啊！！！”
激烈的言語顯示著年輕總裁的心情。
鄭丹銳從來沒見過方卓這樣，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就是溫潤而有才華，自己幾乎是一步步看著他實施著改變時代的想法。
鄭丹銳嘆息著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掛號網不能收費啊。”
方卓整個人都彷彿要崩潰了。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咬著牙的喊道：“為什麼？！”
這時，泡茶回來的蘇薇正好開門，不光是她，附近工位上的同事們都聽到老闆情緒失控的聲音，紛紛看向總裁辦的方向。
辦公室的門很快又關上。
放下茶杯的蘇薇走出來，面色不悅的說道：“看什麼看？工作都做完了嗎？”
眾人紛紛埋頭繼續工作。
但等到蘇薇走進她的辦公室，工位之間迅速響起竊竊私語，這是怎麼了？
總裁辦裡一陣沉默，只有茶香淡淡的縈繞在鼻尖。
方卓不說話。
鄭丹銳也不說話。
一杯茶慢慢喝完，方卓似乎冷靜下來，開口道：“鄭組長，你剛才在對我說，讓我割開自己的大動脈，你明白麼？”
“只是掛號不能收費，後續還能想想別的方法。”鄭丹銳語氣有些飄忽。
方卓嘆了口氣：“線上掛號是掛號網的核心業務，是我拿說服各大風投的理由，是我無比看好的網際網路和醫療的結合創新，我實在不知道這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
“掛號不能收費，我前段時間的補貼戰還有什麼意義呢？花了那麼多錢。”
“掛號不能收費，網站還有什麼意義呢？一個不能盈利的網站勢必走向滅亡，公司可以直接宣佈破產倒閉了。”
鄭丹銳抿了走進辦公室後的第一口茶，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掛號網不能倒閉。”
“無法盈利的企業或早或晚的都會倒閉。”方卓慘笑道，“有什麼能不能的。”
鄭丹銳眼神銳利起來：“掛號網不能倒閉，最起碼，這兩年都不能倒閉！”
方卓看過去的目光裡完全沒有神采，他沒什麼力氣的猜測道：“鄭組長是提前得到什麼訊息，線上掛號業務不能收費對吧？”
“我決定不了領導，決定不了政策，難道還不能決定做不做下去嗎？”
鄭丹銳眯了眯眼睛，第三次強調道：“掛號網必須至少維持兩年，你不是完成了第二輪融資麼？帳面上不是有錢夠維持嗎？”
方卓“呵”了一聲，不無嘲諷的說道：“核心業務失去盈利能力，你讓我這樣和騙那些投資方有什麼區別？”
鄭丹銳皺眉道：“你以為‘首批國家級網際網路創新產業企業’很容易評麼？事已至此，掛號網不能倒閉，好歹要挺過一段時間。”
方卓沉默了。
騙人呵，自己怎麼能做出來這種事情呢？
他足足佯裝思考五分鐘才開口道：“鄭組長，我能猜到這中間牽扯一些人，可是，連網站名字都叫‘掛號網’，一旦你的這個訊息落地，投資方會立即炸開鍋的。”
鄭丹銳冷酷的說道：“那又怎麼樣？風投不就是有賺有賠麼？”
方卓差點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他調整了一下心情，憂慮道：“可這剛剛融過第二輪，真有相關政策出臺，風投們會鬧的，或許不敢找政府，但一定會找我，甚至會威脅到公司的正常運營。”
“你們融資不是籤合同的嗎？白紙黑字，具有法律效力。”鄭丹銳淡淡的說道，“有人敢在申城違法不成？”
方卓語窒，遲疑道：“這樣行嗎？”
“風投難道能凌駕於法律之上？”鄭丹銳果決的說道，“任何企業都必須在政策法律的框架之內行事，包括風投，包括掛號網。”
他開始進行思想工作：“我和你一樣都沒想到政策方面會有這樣明確的切割，原本我考慮線上掛號業務是對傳統醫療領域的一點改變，只要費用符合市場規律即可。”
“但確實是思想認識不到位，覺悟方面還有不足。”
“掛號業務和民生問題息息相關，尤其藉助網際網路發展的如此之快，更要做好基本的社會保障工作。”
“這是大環境大政策，不容違背。”
方卓心情有些古怪，聽著這種言辭，覺得鄭組長可能是已經在他的領導面前自我批評過了。
他慢慢說道：“鄭組長，那、那我們網站還提供服務嗎？還發展嗎？”
“企業的發展問題我不懂，我認為也不用那麼悲觀，你可以多探索探索它的其他方向。”鄭丹銳如此說道。
方卓聽著這種話又沉默了。
鄭丹銳抿著茶，只等表態，他這一趟也是匆匆得知訊息後登門來找，一路上還在和朋友、領導通話，確認訊息的可靠性，擔保工作不出問題。
“嗯，鄭組長，我明白你的意思。”方卓深深吸了一口氣，表情上已有決斷，“掛號網如果沒有鄭組長的幫助，也不會有現在的規模，我會盡力把網站維持下去，會盡力尋找更多的盈利方向。”
鄭丹銳松了一口氣，還好這位沒有二愣子，是個聰明人。
“但，你也得答應我幾個條件。”方卓大膽開口。
鄭丹銳微微皺眉：“什麼條件？”
方卓沉吟數秒：“掛號網目前主要的業務區域是在華東，這裡也是國內經濟最有活力的地區，雖然掛號不能收費，但我認為線上掛號本身是能解決問題的。”
“它收費也許在領導的全盤考慮裡是錯的，但它的存在和發展未必有錯。”
“計算機普及要從娃娃抓起，掛號網的宣傳運用我覺得也要如此。”
“我想推動掛號網的使用進入學校的電腦課堂、微機課堂，這種事單靠企業不太好辦，嗯，最好還能寫進計算機的教材書本。”
鄭丹銳想了想，除了有點費事，但沒什麼太大毛病，學生在學校學電腦不就應該瞭解各種網站麼？
他點頭，直接答應下來。
方卓接著提條件：“掛號網既然不能從核心業務上收費，那就得考慮開發更多業務了。”
“線上掛號天然的具備流量基礎，它不能直接收費，那可以往轉化方面思考。”
“就好像企鵝的QQ，網上聊天不收費，但可以有附加收費業務的轉化。”
“我認為可以在幾個大城市郊區拿幾塊地。”
鄭丹銳一愣：“拿地幹什麼？”
“一是有地產升值的因素，二是覆蓋更多醫療服務，比如建設倉庫來線上賣藥。”方卓回答，“這只是我短時間內的想法，可能還不夠成熟，但原本我就想過這種發展方向。”
鄭丹銳思考不語。
方卓遊說道：“這也是對投資方的一個交待，我們國內這個階段，地產肯定會升值，不管業務能不能成功拓展，最起碼拿地不會虧。”
鄭丹銳猶豫道：“房地產業務……”
“不不。”方卓否認，“我們不是做房地產，是做網際網路的新發展，房地產不是掛號網的發展方向。”
鄭丹銳一時不能決定，說道：“我考慮考慮。”
方卓點了下頭，嗯，好像不能再提什麼了，不然會不會反應太過迅速。
他搖搖頭，嘆息道：“鄭組長，我心裡很亂，暫時也沒別的想法，反正就先維持著吧。”
鄭丹銳看著這個年輕總裁頹唐的坐在老闆椅上，不自覺也嘆了一口氣：“羊城那邊我有朋友，我會幫忙問問地的事，你好自為之。”
方卓頹唐的差點蹦起來，慢慢點頭：“我明白，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