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挺喜歡和邁克爾博士這種人打交道。
因為，邁克爾博士往往是最遵守法律的人。
法律規定奇夢達破產管理人不能接易科的業務嗎？
當然沒規定。
所以，雙方可以在合理合法的框架下共同開拓未來前景。
方卓能接受，與邁克爾博士在談完法律服務又在最後簡單提了幾句冰芯被拖欠的代工費，看他似乎也能接受。
奇夢達是個破產的苦主，前掌門需要抓住新的機會，老東家後悔沒早甩包袱，這樣的局面交給臨時找來的破產管理人，也確實不太容易處理的嚴密。
雖然方卓才剛剛從羅總那裡知道破產處理的細節，但總體情況已然是掌上觀文。
邁克爾博士很快離開，目前達成的合作是長三角商協會這一趟經貿活動的法律服務，後續冰芯投資和易科歐洲業務……還需要看看這位法學專家的專業能力是否過關。
如此開展經貿活動的第一天，方卓基本就是在履行帶隊的職責，只是抽空為奇夢達的事務做了些安排，而自家冰芯投資的正式接洽則是被他放在了第二天。
目前被冰芯納入考察目標的兩個城市，德累斯頓和馬格德堡，都會有當地領導率隊參與招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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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月1日，公曆新年的首日，這本是德國的公共假期，但因為華夏經貿團的行程安排緊張，大家也就繼續緊鑼密鼓的搞經濟。
就在方卓上午開會之前，仍舊有事情要處理的羅健華過來辭行。
兩個人沒有說太多，重重的握手便是彼此之間的默契。
倒是馬晰亮會長看到這一幕，不無感嘆的說道：“羅總可惜了，奇夢達那麼大一個企業居然說倒就倒！”
方卓微微搖頭：“羅總很想保護奇夢達，他只是碰見了最無力的時間。”
“誰也想不到這次的金融危機會影響那麼大那麼廣。”馬晰亮是做企業工作的，對此很感同身受。
方卓引用了一句歌詞：“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重頭再來。”
他沒有再與馬會長聊這個話題，差不多得了。
今天上午的安排是會見德累斯頓的地方團隊，同時也與德意志銀行談一談更具體的貸款問題。
這一趟在來之前，冰芯已經與德銀有過大致的溝通，前提條件是能夠獲得一筆用於工廠建設的無息貸款，這方面沒有碰見太多的阻礙。
冰芯本次海外建廠，拋開政治因素的考量，一條生產線成本的下降也是很重要的。
不同於早期投資12英寸130nm製程，那時候差不多是10億美元一條生產線，現在隨著技術的推進，65nm製程的全新生產線成本至少需要25億美元。
這25億美元裡，70%是裝置投資，30%是土建等其它投資，而在裝置投資裡，光刻佔30%，刻蝕20%，薄膜沉積20%，工藝檢測10%，其它的20%。
如果多多採用二手設備，按照冰芯的預估，現在能在裝置投資上打個七八折，最終的海外四廠整體投資在16億美元。
這個16億美元按照規劃，己方投資50%+1股，德方投資50%，而德銀的貸款針對工廠建設等環節，能夠分擔這50%裡的一半，也就是整體投資的25%，數字在4億美元左右。
也就是說，冰芯需要拿出4億美元來推動海外四廠的建設，然後再慢慢償還銀行貸款。
賬是這麼簡單算，具體仍有很多細節需要磋商，像德銀的貸款沒法一步到位，那邊的意思是分一年或者兩年分期打款，這就要求冰芯在前期拿出更多的資金。
整個上午，方卓都在專注的與德累斯頓負責本次招商的副市長赫伯特溝通。
一方面，赫伯特在竭力闡述城市優勢，他們有知名的半導體企業英飛凌和成熟的產業環境，另一方面，他也在嘗試壓低投資比例。
赫伯特認為德方承擔的份額太多，提出了30%和更優惠的政策組合。
方卓沒有展示太牴觸的態度，這只是第一次正面接觸，一切都是可以談的。
臨近中午，赫伯特帶著自家團隊離開會議室，德銀的副總裁威爾則是仍舊留了下來，與方總繼續聊這次的投資事宜。
作為銀行，他表示的態度是吸引投資的同時也儘快回收資金。
方卓同樣沒太牴觸，只是笑道：“你們啊，我沒來的時候非讓我來，我弄了一幫人來促進經濟，你們又搞這麼多條件，德國不是我唯一的一站哦。”
他是想在德國投資，但肯定沒法展示這樣的傾向。
“方總，我們是歡迎你們的到來的。”威爾說道，“我們和你是老朋友，老朋友之間不是應該更真誠嗎？冰芯要是今年能上市，這筆無息貸款我可以再去行裡多努力。”
德銀就是冰芯的股東，又不是第一回和方總打交道，自然不肯輕易鬆口。
“今年環境這麼差，怎麼也得等行業復甦再說。”方卓搖頭，“今年上市也融不到多少錢，我已經在尋找更多的融資方，德銀有沒有再投一筆的興趣？”
威爾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負責這方面的業務，也只是順口提一嘴而已。
而且，他聽說德銀當初在冰芯投資上是存在爭議的，現在估計是不可能繼續投資了。
“昨天晚上的時候，馬格德堡的副市長斯蒂格就提前給我打了電話，威爾，你說馬格德堡會不會更好說話一些。”方卓聊起下午的會見。
“馬格德堡或許會比德累斯頓更熱切吧。”威爾說著自己的感覺，畢竟，德累斯頓已經有英飛凌等企業，這是比冰芯更好更成熟的半導體公司。
方卓微微點頭，但也沒對下午的進度推動抱太大希望，誰都不可能一開始就交大，要有耐心。
果不其然，儘管馬格德堡的副市長斯蒂格昨天就嘗試先丟擲橄欖枝，下午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30%作為投資界限，連給出的政策條件都差不多。
這就讓方卓有些不滿了。
他不置可否的開完整場會，最後問了斯蒂格一句：“如果你們和德累斯頓一樣，那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呢？德累斯頓有著更好的行業與人才環境，斯蒂格先生，七天之後我就會離開德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們彼此的時間。”
方卓抬起手腕，展示了下手錶。
斯蒂格稍有尷尬，言之鑿鑿的承諾，晚上就會進行更多的內部討論，希望明天能推動雙方的談判程序。
重大項目的投資考察和決定往往用時很久，要說這30%的份額吧，平心而論，也還算不錯，但方卓帶著長三角商協會而來，心裡的期望還是更高一些。
冰芯的投資進展不順，商協會裡的其它企業倒是不錯。
晚飯過後，方卓主持了四十八家企業的盤點總結會。
“天驕紡織的訂單可以啊，兩天時間就拿到了8000萬的訂單，來來來，大家給徐總鼓掌。”
天驕紡織是蘇州的公司，8000萬也是華夏幣，換算成歐元是540萬。
方卓沒有因為幾百萬歐就輕視，笑著恭喜了天驕的徐總，又率先帶頭為他鼓掌慶賀。
天驕紡織的副總經理徐嶂聽著會議室裡的掌聲，看到方總和商協會企業家們的眼神，不自主的摸了摸腦袋，只覺心裡美滋滋。
方卓等待掌聲自主平息才繼續往下彙總：“楊誠塑膠也不錯，6000萬的訂單，楊總的這個公司名還真是直接，恭喜楊總喜提6000萬訂單。”
他又帶著企業家們為臨安的楊誠塑膠公司鼓掌，剛才第一個被提到的徐嶂鼓掌尤其賣力。
“恭喜劉總拿到1億2000萬的大單！嚯，上億了嘿。”
方卓這次不用領掌，會議室裡就自覺的響起掌聲。
“銅庫五金公司小搞了一筆訂單，3478萬，哈哈，怎麼還帶零頭？趙總，咱們做生意的不是習慣抹零嗎？嗯，也不錯，後面繼續努力。”
“闊家傢俱，今天下午是個意向代工單啊，雖然我不懂家具行業，但我直覺這會是一筆很有前景的合作，恭喜蘇總了。”
“哎喲，我沒看錯吧3500萬，歐元，這是歐元！榮昆公司的李總，先別給他鼓掌，這得讓他回國之後請我們吃飯了，這是我今晚看到的最大一筆訂單，換成華夏幣得有個……5.2億了吧，好傢伙！”
方卓念到一筆大單，而榮昆公司的李智勇聽到自家名字，站起來得意洋洋的衝著大家拱了拱手，倒是招來不少笑罵聲。
這邊喜提大單，那邊敲定合作，大公司小公司各有斬獲。
方卓不嫌麻煩，大大小小的訂單金額都是念一遍就給鼓個掌。
會議室裡的氣氛越來越熱烈，越來越快活！
再也沒有比訂單更能激起商人情緒的東西了！
一共四十八家企業，兩天時間拿到訂單的合計21家，仍舊有27家還沒有獲得成果。
不過，這27家裡有的是正在談，有的是策略錯誤。
方卓唸完最後一家的訂單，又為21家企業一起鼓了個掌，然後說道：“都看到了啊，大家都是一起來的，已經有21家拿到德國的訂單，不管多少，這個經濟形勢下，我認為都是不錯的。”
“後進生也別氣餒，等會請教請教人家交流的經驗，後面還有時間，實在不行就當是來德國旅遊了。”
“哦對，有的訂單要是吃不下，咱們過來的同行也看看能不能合作一把，無論如何，先拿到訂單再說。”
“哎，光說這個，我自己也是顆粒無收呢，散了散了，再看你們的笑臉，我就要嫉妒了。”
方卓擺了擺手，在笑聲中結束了微商氛圍式的總結會。
兩天時間，21家企業一共31.5億華夏幣的簽約訂單，算是長三角商協會經貿活動的開門紅。
方卓和馬晰亮走出會議室，秘書在後面落後兩步的跟著。
“第一次搞這樣的活動，經驗上還是有所欠缺，內部相互合作的機制不太順暢。”方卓有感而發，他最後說的話不是無的放失，今天確實出現了大單吃不下的問題。
“是是，來的時候還是競爭對手，到了這裡也沒想太多，這是需要總結的教訓。”馬晰亮這樣說著，臉上卻帶著笑，他對成績是很滿意的。
方卓淺淺聊了幾句，知道馬會長不是那種不做事的人，也就沒有多談這方面，主要這次還是有點匆忙。
“方總，晚上有外貿與投資署的人要過來拜訪。”後面的秘書接了個電話，上前彙報，“是談促進冰芯投資的事情。”
“嗯，先讓廖超永跟他們談談看，表示下我們的態度，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投資署的人大概還是想盡力推動的。”方卓點了冰芯業務開發副總廖超永的名。
秘書立即拿起電話通知，讓廖總做準備。
方卓剛想和馬會長再聊聊天，他自己的電話也響了，卻是來自昨日的邁克爾博士。
“方總，我和幾位主要債權人進行了溝通，大家願意讓冰芯作為債權人代表，一起維護合法的權益。”邁克爾博士很直接的通知。
方卓也沒想到時隔一天就看到了邁克爾這位法學專家的專業能力。
過關了！過關了！
他高興的說道：“好，邁克爾博士，冰芯很願意成為奇夢達債權人的代表，共同維護大家的合法權益。”
邁克爾在電話裡不苟言笑的說了幾句，表明自己作為破產管理人的原則，也初步談了他目前正在進行的與英飛凌斡旋的工作。
方卓對與邁克爾博士的工作給予了高度評價，也同樣認為英飛凌應該補償廣大的奇夢達債權人，好好的一個DRAM大廠，就是因為英飛凌的見死不救而破產。
必須有人對此負責，更何況，當初的英飛凌搞了空殼公司轉移資產！
不過，好巧不巧，因為冰芯晚上有與投資署的溝通，仍舊需要專業的法律人士從旁幫忙，這就順便在電話裡詢問了邁克爾博士律所的意願。
很快，繼長三角商協會達成服務合作，冰芯本次在德投資也選定了專業能力過關的大律所為自己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