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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血灑陣雲飛(下

乾符八年春,時有嶺賊陷江東,宣潤皆不得苟存,父老皆棄走。

《江寧志》

。。。。。。

丹徒城下,太平青旗招展如林。

這裡西面和南面為寧鎮山脈的京梘山和勾驪山所包夾,北面背靠浩蕩的長江,東面毗鄰京杭大運河的南段;算是蘇南平原水鄉地形上為數不多的勝形之地之一。

但是所謂的勝形在漫山遍野青旗賊軍的大舉包圍之下,江上還有遊曳的賊軍水師為之呼應,就顯得勢單力孤而尤為可笑了。雖然年事已高卻依舊全身披掛,站在城頭上的鎮海節度使周寶,也在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城外這些敵人。

隨著江寧的太平賊突然出擊,打的前往迎戰和攔截的丁從實部一敗塗地;潤州境內官軍大舉反攻而四出報捷的勢頭,幾乎是在幾日之間就急轉直下了。

雖然兵敗師覆的丁從實已然安然逃歸回來,並帶來了這部草賊之中兵精甲堅、器械犀利的訊息,而讓丹徒城中提前做好戒備而嚴陣以待來敵。

但是隨後這些太平賊就再破句容城,又在極短時間內相繼陷沒了尚在官軍掌握之中的溧水、延陵、曲阿,大肆屠戮士紳官民而幾無所逃,最終又合師包圍了這鎮海理所丹徒城。

因此,如今這丹徒城中又回到了一番人心惶惶而一日數驚的情景。全靠他派遣牙兵晝夜巡禁街坊,砍下了數百顆“妖言惑眾”“為賊張目”的腦袋,又在日間大開府庫大誓招募壯丁,以為城上的協力和備敵,才有所消停和平靜下來。

儘管如此,關於那些已經外派討賊的行營官軍、團結子弟,以及四方來援、助戰的人馬,都已經覆滅於賊的訊息和風聞,還是在城中暗地裡如開春荒地的野火一般,傳的是紛紛揚揚而莫衷是一。

因此,他也只能從舒適得宜歌舞紛呈的節衙華堂裡走出來,以年事已高的鬚髮霜雪之身,披掛戎裝的站在這城頭上,籍巡查為由時不時的露個臉,以為鼓舞和振奮、安定人心的關鍵。

而城外的這些被稱為“髡頭賊”“太平賊”“青旗賊”“灰杉賊”的賊眾,果然是氣勢不同往常。哪怕是簡簡單單的行營佈陣都透露出,某種名為令行禁止的章法和次序,毫無他早前討伐和經略過那些草賊的雜亂無章,或是喧鬧若市,或是肆意恣情。

這也讓他愈發的警惕和審慎起來,而更加保守而堅定的拒絕了部下陣前請命,以分兵潛襲以為試探的主張;畢竟這城中存餘的軍馬還算鎮海行營的精銳,也算士氣可用卻是相對規模有限;若是稍有閃失不但挫了銳氣,還會動搖自己對城中的控制力。

要知道,自從就任鎮海節度使而經略浙西之後,他可沒少以備敵、禦寇為名在城內和地方上,攤派下去許多徵收和羅括的名目;也招致了不少的非議和反彈之聲。只是長期以來他們大都沒有機會抵達長安,變成政敵用來非論和攻擊自家的口實而已。

雖然,這其中相當部分的進項和所得,都變成定期裝船北運老家的貴貨,或又是城中十數處營治的宅邸、館園及其歌舞伎樂;但是相對那些颳得青天三尺高,而城壕荒廢、兵甲失修的鎮帥、守臣,他能夠將其物有所用的贍軍擴兵、營治城防、修造甲械,還算是其中頗有良心和底線的所在了。

好在這次城中那些一貫頗有杯葛和非議的大戶、豪姓之屬,在聽說了其他地方逃過來的官吏、縉紳、富戶之家倖存者,在太平賊城破之後的慘烈遭遇;亦是南面兔死狐悲而同仇敵愾的達成一致。

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的紛紛慷慨解囊或是毀家籲難姿態,各自出丁出錢和踴躍捐納糧草物用;甚至還有人把家中適齡子弟也召集起來充軍請戰。正所謂是人心可用的一時人和,讓他在對敵之時又多了幾分底氣和憑仗了。

所以作為一個老成持重的良將,他寧願在有所憑據的情況下進行長期的堅據,直到賊勢出現師老疲敝或是後力不濟之時,才是他窺得破綻和薄弱處,予以反擊和扭轉局面的時候。

“相應犒賞都足發下去了麼。。”

想到這裡,他再次對著身邊的糧料判官、小支使、軍計吏在內的諸多屬吏,當眾大聲的詢問道。

“庫中的撥付還夠支應麼,”

“是不是按照人頭點數的。。”

“將士們有什麼反響和所求麼。。”

“城中新募的義勇和丁壯,安身錢和出支糧都發到了否。。”

“回令公的話,犒賞都盡數發下去了。。”

糧料判官和小支使、軍計吏等人,亦是鄭重其事的大聲彙報道。

“府庫中的的錢糧布帛物用,還是豐裕足用,可供數年之支呢。。”

“所有的衣糧、身錢和犒賞酒食,俱是各營、各團、各旅、各隊,點齊了名目,親自看著他們領受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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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公儘管放心,將士們盡皆滿意,惟願追隨令公殺敵報效呢。。“

“城中義勇和壯丁亦是家中衣食具足,不虞後顧之慮呢。。”

“儘管如此,爾等切不可輕疏慢待,諸將士皆同我手足。。城中助戰百姓皆同我子女。。”

然後聽到這裡,周寶就不禁更加大聲的半是訓戒半是嘉勉道。

“爾輩須得一如既往的兢兢業業,勤勉於事,才能勿使我手足墮於飢寒,勿令我子女為賊所戕。。”

“唯謹遵令公教誨。。”

“斷不敢有所疏失漏誤。。”

左右頓時一片躬身作揖的齊聲應和道。

當然了,自從賊軍圍城以來;類似的事情在他每天上城巡視的時候,都會在不同的地點和城段當眾不厭其煩的重演過一遍。

雖然這麼做未免有些刻意恩結人心之嫌,但是還是在短時之內收到了振奮和激勵的效果。至少城上城下那些“令公威武”“令公恩德”的呼叫聲,是基本做不得偽。

他能夠被稱為“四朝良將”的一個重要緣故,就是除了治軍用兵的手段和本事之外,也善於經營和聚斂;在他當任涇原節度使時,曾經大興屯墾盡發軍民耕力,當年就得以聚糧二十萬斛,為武宗皇帝稱讚其能曰之“此當朝良將爾”

而到了鎮海的任上,他同樣也不失“良將”本色;幾乎東南地方能夠貨殖牟利的營生,都少不了他名下人等摻手其中的一份子;所以短短生聚數載下來,無論是公庫還是私邸都是積聚甚多。

當然了,他最得意的還是兼任江東轉運副使時,於各處富郡望邑就地組建專門徵收的催勘院,任用度支催勘使薛朗等人後;鎮海治下每年用以送朝、留州、歸鎮的三分財賦,不但具都有大幅的遞增,甚至還能在此之外繼續向長安的大內,進奉一大筆財貨以報效天子呢。

另一方面,他雖然與大多數藩帥一般有善於聚斂和嗜好財貨的名聲,但在任上也未嘗有短少過麾下將士的衣糧身錢,例行的犒賞和年節加恩也總是足額發放;這也是身為鎮海(浙西)節度使,坐擁諸多東南富郡的一大好處。

無論是潤、常、蘇、湖還是杭、睦各州,都是地處沃野千里之上的魚米之鄉,雖然這些年征戰紛亂不止,但是相較於其他地方的民間積澱還是頗為豐厚;只要想法子刮一刮,擠一擠都有辦法弄出錢糧來的。

只是,在他走回到戒備森嚴的城樓當中,頓然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的緩緩鬆垮下來,而有一擁而上的侍女和奴婢迫不及待解脫下華麗的鑾兜和沉重甲具,捧著金銀的器皿和香露、巾子,給他淨面漱口梳理鬚髮;

再被小心攙扶著依靠在狼皮和虎皮鋪就的軟榻上。又有數個腰細膚白的侍妾圍過來,從頭到腳的給他推拿和敲打起來,這才在某種明顯可見的呼嚕聲中陷入小寐。

畢竟,在故作姿態的說了這麼多的話,巡視了好些地方之後;已經足足有六十多歲的他,也不免露出疲色和倦怠來;如果再早那麼一二十年還有馳騁馬上的餘力,他何須面對區區草賊而坐守城中,而靠遙遙支使那些並不算穩妥和可靠的部下來作戰呢。

然而,他在城頭上的小寐註定持續不了多久,就被乍響的喧鬧與鼓號聲給吵醒了。

“賊軍攻城了。。”

。。。。。。。。

而在城外只能算是一座低矮土丘的勾驪山上,周淮安也在觀察著敵情。或者說是觀察那些負責佯攻的部隊衝上去時,來自城頭守軍的反響和對應手段。

收攏和聚附了那些戰敗的義軍潰卒之後,周淮安令人從中儘量則選精壯,臨時整訓成了六個滿員的暫編營頭;而輪番負責佯攻的也就是這些暫編部隊。

當然了,他也沒有指望靠這些重新武裝的雜牌,稍加整訓之後就能戰鬥力爆發一鼓作氣衝上城頭上去;只要他們能夠舉盾推牌的一點點推平和拆除那些拒馬、欄柵和陷坑;

然後逐次的搗毀那道新壘未久的羊馬牆,乃至分批掩護著負著土袋揹著柴草的伕役,抵達護城河丟入再退回來就好。就像是任何一個中規中矩的圍城到攻城的必要準備流程一樣,慢慢的蠶食和填平掉外圍的妨礙。

伴隨在其中的,還有晝夜不停的鼓譟和騷擾行為,以進一步的疲憊和懈怠守軍的精神、鬥志的後續部屬。

但是太平軍真正的軍事重心,卻不是這座需要在短時間內付出相當代價的硬啃,才有一定機率拿下來的名城望邑。雖然作為鎮壓浙西的鎮海節度使理所和唐廷在江南碩果僅存的權力樞紐,丹徒具有相當重要的政治、軍事意義和統治象徵性價值。

但是對於並沒有打算在這遠離根據地的地方,再開一塊分基地而長期佔據下來的太平軍而言,就形同食之無肉棄之可惜的雞肋所在。若能夠打下來固然是件好事,但是後續的治理和維持的成本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所以,目前根據周淮安所主導的這支太平軍戰略,還是以在有限時間內主動尋找有利戰機,在運動當中形成的有利主場下,儘可能消滅官軍為首的地方有生力量為主要目的;順帶獲取各種資源和物產就更好了。

等到江南地方擁護和支援朝廷的武裝力量,在義軍席捲過境當中,被消滅得其七七八八或是大為削弱之後;自然就有各種形形色色的農民起義軍來填補相應的空白,而達到某種既損人也利己的長遠和潛在目的。

當然了,在現階段下這種東西就不能訴之於口,而只能悶聲發大財式的悄悄做、慢慢的消化。為此,就連這次出兵一路打下來四個城池,都分別有償交給了那些附從作戰的義軍所部。

而只是搬空了城中可以用的上的大多數資源,強行帶走了諸如工匠、手藝人、僧道、生員在內的各種專長人士;以及與舊政權關係密切,而被具列在黑名單上的五類人等。

當然了,交給這些別部義軍的城池也不是出於什麼好心;只是希望他們能夠暫且維持秩序一時,而不至於變成官軍那方面的助力。同時也是吸引官軍來攻打,而創造新戰機的潛在誘餌和棋子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