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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月下的問答

“這聲音……”艾倫一愣。

這聲音他很熟悉,是辛西婭!

“難道她也沒有跟大家一起去城裡?”藉著月亮的清光他循聲往長生樹那邊望去,發現並沒有她的身影。

但聲音確實又是從那邊傳來的。

艾倫的心跳莫名地有些加速,不由得慢慢朝長生樹那邊走去。

隨著一步步靠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楚,艾倫十分確定她就在長生樹附近。

不過當他快要走到樹下的時候歌聲卻突然停下了。

艾倫心裡一慌,緊趕了幾步,在磚石上產生了一串清脆的腳步聲。由於沒有看清路面,還被長生樹露出地面的根給絆了個趔趄。

“小心,你的腳傷剛好。”辛西婭的聲音從樹後響起來,“它的根很多。”

長生樹的樹冠幾乎都集中在他身後這一側,所以這邊被月光照得很亮。

艾倫抬起頭看去,發現月光下,辛西婭正背靠著樹,側著頭看著他,眼神明亮。

她今天沒有穿校服,而是艾倫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身看起來有點特別的衣服。

“呃……”艾倫一時有些語塞,這才發現其實他根本不知道真的見了辛西婭要說些什麼。

“原來是你……”辛西婭莞爾一笑,“看來在回房間之前或許能有個好心情。”

“你在這裡幹什麼?”艾倫好奇地問。

“你又來這裡幹什麼?”辛西婭反問道,然後重新仰起了頭。

“呃,我只是來看星星……倍雅整天下雨,從未見到過這樣漂亮的星空。”艾倫一邊說一邊也仰起頭。

“那麼,我也是。”辛西婭望著夜空出神。

“不跟大家一起去城裡嗎?”艾倫轉過頭,問道。

“為什麼要去那裡?”

“呃……很多人不是都想去薔薇幕牆那裡,許個願什麼的……聽說很管用。”沒想到是這種回答,艾倫不由得一愣。

“呵……那種騙人的傳言大概只有傻子才會信吧。”辛西婭輕笑道。

“你曾經在那裡許過願?”看到辛西婭這個態度,想起她從小就在克里瓦里長大,艾倫瞬間便明白了,便又問道,“沒能實現嗎?”

“如果實現了或許我現在就不應該在這裡了……”

“過去很久了嗎?”

“確實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辛西婭淡淡地說,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在成為溫斯洛家一員之前。”

艾倫沒聽懂,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我是他們家的養女。”看到艾倫的表情,辛西婭解釋道,“我十歲以前都是在孤兒院裡度過的……那裡離薔薇幕牆不算太遠。”

得知這個訊息後艾倫剛剛放緩的心跳又重新加快了,驚訝地看著她。他這才明白,為什麼辛西婭明明姓溫斯洛,卻又顯得那麼地與眾不同,而塞雷拉.溫斯洛在說起他這個姐姐的時候也為什麼會表現得一臉不屑。

“那你的父母……”過了良久艾倫才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我沒見過他們,也沒人見過他們!”辛西婭說起這些聲音竟罕見地有些大,還摻雜著些失落,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下說:“我是被孤兒院的院長養大的……克里瓦里的冬天經常下雪,那天也不例外。她開門清掃門前的積雪,便撿到了我……我被一塊厚布裹著放在一個小籃子裡,裡面還有個小紙條,上面寫著給我的名字‘辛西婭’。”

艾倫愣愣地看著她,突然感覺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卻又都卡在喉嚨裡,什麼也說不出來。

“後來聽她說,她在撿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渾身冰涼,嘴裡沒有了熱氣,還以為我已經沒救了,想起她那個小小的孤兒院已經不足以再繼續收留更多的孩子,她便想把我扔掉……不過幸好我在那個時候哭了出來,她心一軟,才能有現在的娜塔莉亞。”

“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想起辛西婭冰涼的手指,艾倫忍不住猜測。同時心裡一陣惻隱,甚至還有些難過。

不過他還是強壓著心頭的情緒問道:“那你為什麼會來到溫斯洛家?”

“我也不知道……說起來挺偶然的,也許是命運的玩笑吧。”辛西婭呵呵一笑,回憶到,“這是我十歲那年的事了……我所在的孤兒院很窮,也不大,只有十幾個孩子,所以平時只能靠做些零工補貼家用……那天清早,院長帶著我和其他孩子一起去打掃薔薇廣場。一路上人很多,她也笑得很開心,說這是她這輩子所接到的報酬最高的工作,如果順利完成了就能給我們每人買一件新衣服……我們當然都很興奮,都說無論多難打掃都會儘快完成。可等我們到了之後才發現,廣場上卻意外的很乾淨,好像已經被打掃了很多遍,而且人來人往,路邊還停了不少馬車……但我們還是在她的帶領下開始清掃一些偶爾飄下來的落葉。”

艾倫聽到這裡立馬就明白,大概這是魔法管理協會又在做什麼表面上的東西給別人看了,不過他沒有忍心打斷辛西婭。

“在打掃完了之後為了等僱主來付錢,她便興致勃勃地跟我們講在薔薇幕牆邊許願怎麼怎麼靈,還讓我們閉上眼,數著一二三一起許願。不過就在她帶著我們一起許願的時候,一輛馬車在我們身後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僱主模樣的人,給了她不少金幣,還要求她照著剛才的樣子在人多的時候再做一次……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一想到馬上就能有新衣服穿,我們還是愉快地照做了。不過就在她剛想帶我們離開的時候卻從馬車上下來了另外一個人,就是現在的校長先生,我需要叫他‘祖父’的人——尼格裡斯.溫斯洛。”

艾倫聽到這裡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不過還是耐心聽辛西婭講了下去。

“他徑直走到我面前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把院長拉到一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我只看到她起先面露難色,然後在祖父掏出兩袋金幣之後她猶豫地看了我好一會兒,便朝他點了點頭……接著在晚上回到屋裡以後,她給我遞過來了這件衣服,然後她跟我說,‘明天會有人來接你,去一個新家。’”辛西婭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身上的這身衣服,接著說,“可惜的是,我們那兒的規矩一般都是小孩子穿稍大一點舊衣服,依此類推,年長的則穿她的……所以她對我能穿多大號的衣服並沒有絲毫概念,直到現在穿上才剛剛好。”

艾倫點點頭沒說話。

辛西婭繼續講到:“一開始當院長告訴我,帶我走的就是克里瓦里最大的家族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他孩子也都很羨慕我能有這樣的運氣,能有個這樣的家,吃穿不愁,幹什麼都不用親自動手,想要什麼只需要跟僕人們交待一聲,今後的人生也將和他們完全不同。我也盡我所能地學習一切我能學會的東西,想以此來回報他們……可直到那天,弗雷被他祖父帶著來了之後我才知道我錯了……他們需要我,並不是看中我的才華和在魔法上的天分,僅僅是為了滿足瓦格拜恩家的要求——聯姻而已……之所以挑中了我,也只是因為伊芙.溫斯洛的年齡不合適,而我這頭給我帶來這種‘好運’的金髮,更容易矇混過關罷了……當然,瓦格拜恩家並不知道這件事,在他們眼裡,我是從叔叔家過繼來的,尊貴的溫斯洛家的千金小姐,有著純正血統的辛西婭.娜塔莉亞.溫斯洛。”

艾倫聽到這裡才明白,為什麼弗雷看起來總是對她客客氣氣的,甚至顯得彬彬有禮。

“可是這真的就是我想要的嗎?”辛西婭說到這裡突然問道,打斷了艾倫的思緒,“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讓外人豔羨的一切,真的是我所需要的嗎?”

艾倫看向她,發現她的眼神突然充滿了迷惑,還有些憂愁,喃喃地說:“這樣的人生,這樣由不得自己的人生……”

“我將要到哪裡去呢?”艾倫想起剛才聽到的歌聲,突然有點明白了她想表達什麼。

“那首歌……”艾倫試探著問。

“那是院長教我們的。”辛西婭從思考中醒過來,淡淡地說,“她希望我們終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父母。”

“其實……我也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母……”大概是為了安慰她,艾倫低聲說道。

“就算能找到他們,可是然後呢?”辛西婭問。

艾倫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他們就能懂我了嗎?現在的我?這個從未見過的我?”辛西婭一連串追問,然後輕聲說道:“還是不能吧……從來都不曾有人能做到真的懂我……包括我現在的家人,朋友,沒有人。”

艾倫愕然,想反駁卻又覺得似乎有道理。

辛西婭抬起頭看著夜空,略帶苦笑地繼續說,“但這又很正常不是嗎,因為距離近並不意味著就能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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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心裡一陣風浪湧起,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望著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繼續沉默著。

“不過現在有個人可以……”辛西婭突然轉過頭,盯著他說道,“你。”

“我?”艾倫有點意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你可以。”辛西婭還在盯著他,又重複了一遍,眼神堅定。

“為什麼這麼說?”艾倫心裡一陣悸動,沉默了良久才問道。

他的眼神裡並沒有半點迷惑,而且他這句話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想從她口中聽到他所期待的答案。

“因為我們是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