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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髻霞 第一百四十章 無意穿堂風

白衣女子大夢方醒,手裡的水寒長劍錚錚嘯響,芊芊長腿大步邁出,眼見就要朝那抹紅衣逃竄的方向追去,探個水落石出,可白雲握住她掌心的手卻愈發用力。

白雲低語道:“莫要追了,說不定又是天龍會的圈套。”

白衣女子眉頭收斂,適才那一場偷襲突如其來,她甚至連那位紅衣的容貌都不曾看清,但此刻白雲牢牢握住她的手心,便打消了窮追不捨的念頭。當務之急是儘快趕往木如寺,斷不能讓半路橫生的枝節耽擱了行程,在襄陽城郊一戰,她就已經領教過天龍會的厲害,說不定這趟偷襲正是天龍會處心積累之舉。

儘管水寒崢嶸畢露如困獸脫籠,但白衣始終按耐住那柄能在天下好劍中排上前十的寶劍,她低首看了眼少年不曾鬆動的手,就在剛才生死懸於一線的剎那,他不顧一切把自己擋在身後,與襄陽城郊那一戰他身負重傷,搖搖晃晃擋在自己跟前何其相似,想到這白衣女子莫名地感到心頭一熱。

月色朦朧,但映在白衣女子的眼裡卻是如水溫柔,除此之外少年的輪廓也出奇清晰。

天地靜謐,江南道上忽然有人唱起蜀曲,聲線渾厚無暇,雖是男聲卻娓娓動聽,且離兩人愈來愈近,洗耳細聽,正是那曲南潯小鎮茶寮老掌櫃鍾愛的《天仙配》。

唱曲人從江南道走來,扎了一束與這個江湖格格不入的丸子髮髻,拎著兩壇酒,晃晃悠悠地走近,遠遠便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分明是耐不住酒癮,先行在酒館裡饕鬄了一頓。

竇長安明明看見了手牽著手的兩人,卻沒有停住腳步,輕揉惺忪的雙眼,若無其事地從兩人身旁走過。

白雲與張雨若驚慌失措,回過神後匆匆縮回手,張雨若臉上泛起淡淡的粉紅,她沒有繼續停留,而是提著水寒長劍轉身返回茶寮。

白雲心亂如麻,腦海中那抹紅色始終揮之不去。

白雲跟著竇長安回到茶寮,竇長安將兩罈子酒擱在桌上,一屁股坐下,吆喝道:“下酒小菜還未好?”

“快好嘞!”正在後廚忙活的掌櫃朗聲道。

白衣神思恍惚,在茶寮不遠處尋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槐樹,背靠著茶寮盤膝坐下,輕撫著重歸寂靜的水寒長劍。

竇長安找不著酒碗,乾脆端起茶盞摘下盞蓋,張手一揚把涼透的茶水潑向路邊,自顧自地倒滿酒,用茶盞飲酒,也就只有竇長安才想得出來的法子。

“適才買酒回來的路上,隱隱見一抹紅衣倏忽而過。”竇長安輕聲閒淡道。

竇長安又壓低聲音試探道:“不會是那位與你不共戴天又是生死之交的姑娘吧?”

白雲神情微變,一言不發。

放下酒壇子後,竇長安特意看了眼白雲的手腕處:“冰魂魄給搶走了?”

白雲搖了搖頭,取下腰間的牛皮水囊,拿起酒壇子往水囊中灌。

“誒,你小子看著點,可別灑出來了,若是糟蹋了可饒不了你,這酒忒貴,本想著買兩壇江南桂花給你小子嚐嚐,天曉得這江南道不地道,與前頭咱們上岸時那座小鎮一般,江南醇正的桂花佳釀早早就賣完了,那酒館還等

著新一批的桂花酒從揚州運來,就剩些劣等桂花酒,雖說同為桂花釀造可一看成色就不對頭,換做其他酒我都能閉上眼就往肚子裡悶,唯獨這江南桂花酒不行,於是我又挑了兩罈子黃酒,誰知道兩小罈子黃酒就得兩錠碎銀。”竇長安心痛不已,手指輕敲桌面像是在提醒著白雲。

竇長安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似乎對當了一回砧板王八心存不滿:“這酒癮難耐好比饞蟲鑽心眼裡頭了,肉擱在案條上老子認了,可在這江南道做酒水生意,銀子來得比打劫還好使,若是換在尋常酒館,兩錠碎銀不知能喝上多少壇了。”

黃酒嘩嘩倒入水囊,用牛皮精細縫製的褐色水囊霎時漲得飽滿。

竇長安心疼不已,眼瞧著餘下的半壇黃酒就要被倒完:“夠了夠了!你小子喝得完嗎?”

白雲晃了晃牛皮水囊,抿了一小口,反問道:“還有喝不完的酒?”

竇長安愣了一下,大大方方地笑了起來:“鐵樹開花?”

白雲又問道:“你看清楚那抹紅衣的樣子了?”

竇長安與白雲兩人對坐,他的視線灑向白雲身後,黯淡月色下江南道漆黑一片,耐人玩味地說道:“莫非你沒看清?”

白雲看著手中由乾癟變為鼓漲的牛皮水囊,後知後覺地說道:“約莫在醉花樓時,她就已經發現了我們。”

“所以她這回是來截殺你的?”竇長安明知故問道。

白雲搖頭作答,不知何緣何故,心湖翻騰不息,與慕之桃在大宋帝陵命懸一線的畫面不斷掠過。

“既不是來搶冰魂魄,也不是來殺你,那她來做什麼?”竇長安端起斟滿黃酒的瓷碗問道。

嗜酒如命的竇長安也不急著端起碗就咕咚灌下,碗中老酒淡淡的琥珀色,透明澄澈,賞心悅目,他呷了一小口,五官極其誇張地擠作一團又緩緩舒展,如履春風,最後綿長地吐出一個爽字。

“小子,愣著幹嘛?你也幹一口啊,倒了我半罈子酒不喝,難道還留著帶回髻霞山不成?可莫要糟蹋了我的酒,要不然天王老子都沒情面講,趕緊都給我倒回到罈子裡頭去。”

深陷苦思冥想的白雲沒有回答,一直盯著盛滿酒的牛皮水囊出神入定。

竇長安白了一眼,把兩罈子黃酒從桌子中央移到面前,生怕白雲糟蹋他費了一番功夫走了好幾十裡路,割肉出血花了兩錠碎銀才買來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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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要殺雨若。”白雲輕輕放下牛皮水囊,抬頭與竇長安對視道,眼中盡是說不明道不清的光芒。

竇長安放下了茶盞,先是看了眼那位紅衣女子留下的牛皮水囊,又看了眼不遠處的那棵高大槐樹,斂了斂神色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小子完蛋了!”

白雲錯愕不已追問道:“前輩何出此言?”

竇長安故作正經道:“你惹上了天大的麻煩。”

“天大的麻煩?”白雲眉目深鎖。

平日對那些只會之乎者也的書呆子,竇長安向來嘴上不饒人,可他卻又總是愛有意無意地賣弄文墨:“無意穿堂風,卻偏偏引山洪。”

白雲一貫茅坑臭石頭的性子,

沒有竇長安的好雅興,直來直往地問道:“請前輩明示。”

“一個女子因為你要去殺另一個女子,你說麻煩不麻煩?”竇長安一副樂見其成的模樣。

白雲心一抖,眼神晦澀不明,像是被開啟了一扇門,可門裡邊什麼都沒有。

此時,在後廚忙活的掌櫃端著熱乎乎的下酒菜上桌,茶寮掌櫃的待遇與白雲簡直相隔天淵,竇長安像換了個人似的,毫不吝嗇地給他倒上滿滿的黃酒。他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寂寥無味的夜晚,縱使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一杯熱酒入腸都是酒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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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初亮,江南道又“忙碌”了起來,三人離開了昨夜歇腳的小茶寮。

山雨欲來風滿樓,昨夜紅衣偷襲一事猶如雨前黑壓壓的烏雲,白雲與張雨若兩人都不由自主地達成了共識,未曾提及一字多言半句。

在那葉落枝頭的一瞬間,其實白雲清楚地看清了那抹紅衣的臉,那張傾世絕美的皮囊如此熟悉,正是那位與他一同闖過大宋帝陵的女子,而對張雨若而言,那襲紅衣如血從天而降,以致於她沒有半點知覺,猝不及防之餘差些就被她偷襲得逞,待她回過了神,那紅衣女子卻早已逃之夭夭,那紅衣究竟是不是天龍會的人無從求證,可張雨若細細琢磨了一番,在襄陽城郊天龍會為了截殺兩人,嚴嚴實實地佈下了天羅地網,倘若那名紅衣女子當真是天龍會的人,按照天龍會一貫的行事作風,又怎會只派她一人獨身前來?並且那紅衣女子在偷襲失敗後,便匆匆離去沒有半分戀戰,這又是為何?諸多的疑惑猶如三千煩惱絲縈繞,多思無益,張雨若不再去深究沒有結果的事情,當務之急是如期趕至木如寺,尋出法子拆穿劉未已的詭計。

白衣女子一如既往地走在前頭,一襲白衣如雪,肌膚更勝雪,引得來往江南道上形影匆忙的途人都投來驚歎目光,都說江南女子姣如秋月,走起路來身姿生蓮,可大多都是靠著粉妝玉琢悉心打扮而來,真真正正天然透徹的美人難得一見,哪裡有像那白衣姑娘這般仙氣飄飄的女子,姿色渾然天成,美得清冷出塵不吃人間煙火,讓人不禁想起一句菩薩蠻中美妙絕倫的詩句,鬢雲欲度香腮雪。

竇長安冷不丁地撞了一下思緒恍惚的持劍少年,好奇地問道:“小子,你在大宋帝陵中的種種遭遇跟那位白衣姑娘說了沒有?”

白雲撥浪鼓似得搖頭道:“沒有。”

竇長安哦了一聲道:“那她肯定不知道紅衣為何要殺她,難怪她一路上不言不語,估摸著是在琢磨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