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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髻霞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下第一矯情

冷清寒輕撫著泛白髯須,雙指夾起酒杯輕輕搖晃,心神似乎也隨杯中酒液起伏不定。

竇長安不顧形象地伸了一個懶腰,神情閒淡地托起腮,靜候下文。

冷清寒笑容全無,放下酒杯後吐出一口濁氣道:“那撥來捎信的青玄劍派弟子就在府中。”

白雲與張雨若心頭猛地一抖,魂魄宛如瓦片碎了一地,當即不由自主地環顧四周,可水榭的帳簾擋住了視線,看不清水榭外的狀況。

冷氏府主微微挺直了腰,輕嘆了一聲說道:“劉未已想把我拉入這趟渾水,想不到這麼多年的朋友,他還是把我當棋子使。”

竇長安嘴角勾起,並不打算當那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好人,冷嘲熱諷道:“何樂而不為?既能讓冷氏取代南宮氏靠上天龍會,甚至是吳王府這艘大船,又能讓劉未已那頭老狐狸對你感激上幾分,如此一舉兩得的美事千載難逢。”

冷氏府主分明是對這位極力挖苦的老友無可奈何,擺了擺手說道:“冷氏與南宮氏同為墨家支脈,肩頭上都壓著復興墨家門庭的擔子,可古話有言,光明正大走陽關道,鬼鬼祟祟趟獨木橋,冷氏與南宮氏自分家以來一直各行其道,就不曾有過禮尚往來,南宮氏要逆水行舟火中取栗那是他們的事,至於日後碰上了驚濤駭浪,翻船溺死也早就心裡有數,我冷氏光復墨家有自己的路子,不屑於做那些下三濫的勾當。”

此話一出,白雲如釋重負,冷氏府主這一席話挑明了與南宮氏及天龍會的立場,偷換密信一事或許要簡單了一些。

“那位老神仙留下的絕學悟透了?”竇長安淡淡地問道。

冷清寒撓了撓花白的頭髮,黯然惆悵道:“那位老神仙在長生鎮耗費了大半生證得長生,在證得長生前每日恪守己身深居簡出,不曾走出過鎮子半步,證得長生後又匆匆飛昇入聖,只留下一段供後人茶前飯後閒聊的佳話,留下的絕學也如他人一般摸不著道,我鑽研了二十年也不見得鑽出個皮毛。”

竇長安毫不客氣地一盤冷水潑下:“想藉著躋身武評榜前十這條路子光復墨家,你還是甭想了,你壓根不是習武的料。”

虧得冷氏府主脾氣溫和,才受得了竇長安的銅牙鐵齒,約莫就連他也覺得竇長安話糙理不糙,竟然哈哈笑道:“所言甚是,花了二十年的光景我總算是瞧清楚了,我確實不是習武的料。”

竇長安想了想又說道:“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剋,你府上那尊金系五行玄甲,恰好被南宮氏那尊火系五行玄甲所剋制,雖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人家南宮氏卻未必是這般想的,給你提個醒,你聽也好不聽也罷,天龍會密謀讓冷氏取南宮氏而代之,若有風聲走漏,南宮氏為了保住自身的位置,勢必會來斬草除根。”

冷清寒雲淡風輕道:“此江湖早非彼江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時,靜坐許久的白雲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冷府主,那行青玄劍派弟子如今就住於府上?”

冷清寒點頭道:“不錯,他們就住在府中的西苑。”

冷清寒看出了白雲的憂慮,又補充道:“少俠儘管放心,西苑離這裡有好些距離,我亦派出了府中的下人前去當眼線,縱是有順風耳千里眼也摸不著這兒來。”

說到這

,冷氏府主又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長相清秀,皮膚古銅結實的髻霞弟子來:“你曾見過南宮蕭逸?”

白雲點頭道:“見過。”

“可有見到那尊火甲?”冷清寒追問道。

“見著了,那尊火甲還差些讓我丟了性命。”白雲有些口乾舌燥,想要去拿起酒杯,但餘光看見張雨若的視線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便只好作罷。

白雲知道張雨若不喜歡酒味,一路上竇長安喝了酒她總會刻意拉出一段距離,在江南道的茶寮處歇腳時便是如此,張雨若寧願獨坐於梧桐樹下也不願待在茶寮中,正是因為那晚竇長安風塵僕僕買來的黃酒,酒味濃郁的緣故。

冷清寒自言自語道:“差些?”

數息後,冷清寒又問道:“依你所見那尊火甲是何等境界?”

白雲思量了一會答道:“約莫有入弦上境的實力。”

冷清寒幾乎是脫口而出道:“什麼?只有入弦上境的實力?”

如墜雲霧的冷氏府主如遇上了一堵雲中高牆,百思不得其解,暖酒爐上有煙霧騰昇,他也不怕燙手,拎起溫到七分熱的清酒說道:“我墨家這五尊五行玄甲,一旦同時出現便如洪荒神仙出世,即便是各自分開作戰,每尊玄甲至少也有太封境以上的實力,可為何南宮氏那尊火甲只有入弦上境?”

竇長安挽起衣袖,伸手拿起酒杯懸停於眼前,若有所思地看著杯中酒說道:“不必細想便知是南宮氏急功近利,想讓那尊火甲逆天改命突破天罡,卻不料折損了那尊火甲的結魄靈魂,這才跌入了入弦境。”

斟完酒後冷清寒又重新坐下:“南宮蕭逸給你設下圈套,定是為了奪你身上的冰魂魄,妄圖藉助冰魂魄毀天滅地的力量,喚醒其餘兩尊長眠於墨家地宮的五行玄甲?”

當冷清寒道出冰魂魄的秘密時,白雲偷偷看向張雨若,卻驚覺白衣也正直視自己,兩股視線瞬間碰撞在一起,白雲感到張雨若的眼中帶著深沉的冷意,如同冰錐子扎在了身上,便隨即移開了視線。

大抵是師從縹緲峰明鏡長老麾下的緣故,張雨若的性子像極了她那位一怒一掌削去泰山子陵峰的師父。襄陽城郊一戰,張雨若洞穿了他佛道雙修的秘密,而在江南道那座簡陋的茶寮裡,白雲也承認了佛道雙修的事實,佛道雙修犯了髻霞門規大忌,若追究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張雨若答應白雲守口如瓶,已經是天大的容忍,可白雲卻從未跟她提起過有關冰魂魄的一字一句,此時她生怕白雲還有什麼觸碰到她底線的秘密隱瞞著她。

白雲卻想著等日後有機會再與白衣解釋,轉過了頭答道:“不錯。”

冷清寒目光如炬道:“那五尊五行玄甲乃墨家的根,若單單以外力喚醒其餘那兩尊五行玄甲,不僅會損去那兩尊玄甲的結魄靈魂,還會折損墨家本來就所剩不多的氣運。。。。。。”

冷清寒話未說完,竇長安便打斷道:“都二十年了,原來你還打算重新沾染這座江湖,我還以為你嘴裡喊著復興墨家只是說說罷了。”

酒至七八分,竇長安打了個綿長的酒嗝,湖面微微吹來的清風夾雜著淡淡桂花香,彷彿讓這個閒淡世事的男人醉意嶙峋。

冷清寒打量了竇長安一番,這才後知後覺,有些訝然道:“穿雲劍呢?”

“酒涼了。”竇長安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冷氏府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親自當起酒童,拎起酒壺放入暖酒爐,不再追問他口中那柄穿雲劍的下落。

冷清寒溫酒後微微一怔,他發現這個心事重重的男人身上,無緣無故地散發著彌天的氣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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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機盈滿水榭,好似千百雙無形觸手掀起水榭的帳簾,竇長安徐徐站起身,默不作聲地凝視著波光晃動的湖面。

冷氏府主低下頭注視杯中酒,與披在身上的華服有著霄壤之別的厚繭左手,輕輕婆娑著酒杯,他喃喃道:“當年江湖上議論紛紛,揹負穿雲劍的竇仙兒能不能打得過劍白堂,天曉得呢?可若是論矯情,這傢伙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竇長安走出水榭邊上的磚臺,如紗般輕盈的帳簾在身後擺盪。

水榭外彷彿站著一道模糊的人影。

這座湖似曾相似。

一葉知秋,獨不見苦情人訴苦情,亦不見有情人說有情。

說來好笑,那年深秋,這位意氣風發,瀟灑名氣佔去半座江湖的男人,與那位叫趙凝冰的女子同遊江南,來到長生鎮也是傍晚,本想尋家客棧住下,可恰好碰上鎮子中的彩燈節,相傳是為了祭祀那位為長生鎮帶來長生二字名頭的老神仙,每家每戶除了在門前懸掛大紅燈籠外,長街上亦掛滿了七彩紙燈,綺麗神霄。

女子都愛七彩雲霓的事物,她像個七八歲孩童似的於流連街上花燈,他只好抱劍一路跟在身後,女子樂此不疲從長街的街頭一路逛到末尾。

趙凝冰這個名字卻與女子的脾性截然相反,約莫是女子溫煦的笑容感染了他,素來只痴迷於手中三尺長劍,對這些孩童玩意不感興趣的他,竟忽地覺得整條長街吹起了驀然春風,開始欣賞起這些他從前瞧都不會瞧上一眼的花燈,可就在他思緒沿著街上花燈飄遠時,走在前頭手舞足蹈的女子沒了人影,呆滯之際,有人從身後拍了他一下,回頭一看正是她,她情愫醞釀雙手藏在身後,冷不丁地伸出一隻手,給他那團丸子形狀的髮髻插上一朵鄒菊,是她適才從街邊小攤販那買來的,她莞爾一笑後拉著他的手穿入賞燈的人潮中。

他和她,直到整條長街的花燈熄滅才依依不捨地離去,可鎮上的客棧早已住滿了人,兩人無奈之下只好沿著長街走去,走過鎮上的拱形石橋,在河畔的楊柳樹下女子停下了腳步,望著波光粼粼的城河,女子笑顏如花地跟他說,江南真美。

而就在兩人情愫正濃之時,卻有一英氣神武的方臉男子大煞風情,他提著酒罈行過石橋,在與兩人擦肩而過的電光火石間,驀然收住了步子,如同老饕一般的目光,落在那位正倚靠著楊柳樹的男子身上,他又稍稍後退了兩步,終於看清楚了男子懷中的那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