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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髻霞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治之症

白衣儒生搖頭輕笑著說:“不知道。”

白衣儒生目光嶙峋:“連某只是一介布衣,不管這天下姓甚名誰,也不管這天下如何廣闊無垠逍遙自在叫人神往,在連某眼中也不過是文字八萬個,當然,連某不是那些只會埋頭苦讀的迂腐書生,更不會碰上了南牆便畏畏縮縮,天下寒門子弟千千萬,他們為何要讀書?難道真的是為了天下蒼生而讀書?其實說白了不都是做著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夢,為了出一口惡氣,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故而孜孜不倦懸樑刺股亦在所不辭。”

“當然,在萬千寒門子弟中,執念為天下蒼生而讀書者確有其人。”連萬勝嘴角顫抖,繼續說道:“十七歲他頭一回參加鄉級科舉,本該高中秀才取得入京殿試的資格,卻被州府狸貓換太子調換了他的殿試詔書,讓一位轄區內的富家子弟頂替他去參加了科舉殿試,不知內情的他在第二年參加了科舉,這一回卻遺憾落榜了,出奇的是這一連三十載,他都未能再踏上這道讓無數寒門子弟拋灑芳華也要登上的榜單。”

灰袍僧人微微合上眼,靜靜聽著白衣儒生發自肺腑的一字一言。

連萬勝說道:“寒窗苦讀三十載,鬢微霜容顏改,期一道天子詔書公告天下步履天子堂,為何?因為這天下早已病入膏盲,他不過是想用手中的書懸壺濟世罷了。”

白衣儒生不知是哽咽還是另有緣故,停了一下,平復語氣後娓娓道來:“天道酬勤苦盡甘來,那人讀爛了手裡頭的書,含英咀華三十載,終於盼來了那道遲來了三十載的天子詔書,在他得知從前落榜的種種因果後,卻出乎意料地淡然一笑,他說,這天下若不是病入膏盲,他又為何要讀書?”

“阿彌陀佛。”行了萬里路觀盡了眾生相歸來的法愚,莫名地輕聲呢喃。

白雲曾聽聞過連萬勝一夜入聖的來龍去脈,連萬勝本是京中官宦子弟,卻在一夜之間被夷滅了九族,白雲這才反應了過來,讀出了其中的味道,原來白衣儒生綿綿長談,是在訴說著某一段酸楚的經歷。

白衣儒生的臉藏在黑暗中,他的聲音愈發低沉,道:“在萬眾期許下,他領著整個家族背井離鄉,從相隔千里的煙雨江南遠赴京城,本以為登上了天子朝堂便有機會大展拳腳,一展腹中韜略治世救民,也好讓這氣息奄奄的天下喘上一口氣緩一緩神息,可誰知這天下的病根早就蔓延至天子腳下,一入廟堂深似海,又有誰能躲過這片雲起雲落的汪洋大海,可他仍只是笑笑說,再等一等吧。

“浮浮沉沉冷遇多年以後,鬢已霜白年邁花甲的他終於等到了施展抱負的契機,就在他滿心欣喜正將大刀闊斧之際,那道讓天下人嗤之而鼻的頑疾病根卻賴上了他,治病得尋根,對症下藥才能斬出病根,於是他順藤摸瓜最終找出了病根的源頭,但是一向以拯救天下蒼生為期許的他卻無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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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病根的源頭正是那位賜他天子詔書的男人。”

連萬勝平靜的雙袖忽地臌脹欲裂,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那位本是務農田舍郎的寒門子弟,花了一輩子躋身於朝堂頂端,又笑了笑說,罷了,既然連根都腐爛了,治不好那就不治了,他本想急流勇退領著家族歸隱鄉野,卻落了個勾結外敵煽動內亂的天大罪名,一夜之間整座連府上上下下一百八十口人被砍去了腦袋,也不知是上天有意庇護,讓這家被連根拔起的家族留存一絲血脈,還是無意偏袒那位九五至尊的所作所為,那位橫遭禍端的尚書大人的兒子,在一夜驚變中苟存了一條性命逃到了江南。”

灰衣老僧以及一眾於萬佛坪上阻擋白衣儒生者,臉色無不難看蒼白,更有心性孱弱的長老忍不住低頭唸叨阿彌陀佛。

慧平僧人一臉暗淡,嘴角張開一條縫隙後又慢慢合起,似乎有千斤良言上喉又一個字也吞吐不出,仇恨已如跗骨之蛆附著在白衣儒生的骨髓之中,縱使千斤萬斤的金玉良言又有何用?

白衣儒生輕捋頜下的長鬚,神色無過多的悲壯卻潛藏著無邊的寂寥:“可既然連某與那些迂腐得直識八股書文的書生不同,那自然而然也不會逆來順受隨波逐流。”

“連某一直在想,為何全族上下一百八十口人都死了個乾淨,上天卻偏偏要留下我這條性命?後來終於讓連某給想通了,冥冥之中全都是天意安排,上天一定是想讓我親手血刃那個昏庸殘暴的狗皇帝,要不然哪裡有一夜化聖三入長安的驚世之舉。”

灰袍僧人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深藏暗灰長袖中的手徐徐抬起握住平拄在地上的禪杖。

白衣儒生視若無睹,反而漸漸放下撫須的手,平靜如水地說道:“連某認準的事情斷不會半途而廢,第一次入京,連某入了長安城卻入不了那座琉璃金瓦的宮闕,第二次入京,連某入了大內禁宮卻入不了紫鑾金殿,第三次入京,終於腳踏那座讓無數寒門士子神往的紫鑾金殿,離那位高坐九龍金椅的狗皇帝不過百步的距離。”

當這位當今世上獨佔鰲頭八斗的超凡儒聖,神色如常平淡無奇地說出這番話時,木如寺的一眾長老皆是談虎色變,連萬勝三入長安城引得京師震撼,當朝聖上更是抽調數萬鎮守梁遼邊境的玄甲鐵騎拱衛京師,而這位當世儒聖尤是不懼千軍萬馬,隻身踏上這天下間最壁壘森嚴的宮闕,離那與他有血海深仇的九五至尊不過百步之遙,雖說木如寺眾人對連萬勝的入京弒君報仇之舉早已是耳熟能詳,可是當這段驚為天人的往事,一字不漏地從這位儒聖的口中道出時,儼然只有難得道得清楚的驚世駭俗。

這群不曾領略過江湖秀麗的僧人莫名地感到五味雜陳,這種黯淡在一眾木如寺長老的臉上不漏痕跡地疾閃而過,好似形單只影的蜻蜓掠湖,只生出不痛不癢的玄妙浮波,可又不足以讓整

座湖泊為之一顫。

“三入長安殺不了那狗皇帝,那我就四入長安,若四入長安還是殺不了那狗皇帝,那我五入長安六入長安,直到我能親手割下那個狗皇帝的頭顱為止。”白衣儒生漸而高亢地說道。

灰袍老僧悄然舉起禪杖又輕輕放下,禪杖底部撞擊到萬佛坪的青磚地面時,發出一聲清澈渾然的聲響,猶如晨鐘一響當頭棒喝,叫人神息清醒,隨即一道清風以灰袍老僧為中心嗖地擴散漫開,席捲而起一道瀰漫的沙塵。

連萬勝笑了一笑,淡然地笑道:“敢問慧平主持,這等心魔孽障治得好麼?”

“阿彌陀佛。”灰袍老僧搖了搖頭,一手握住禪杖一手置於胸前成掌,說道:“連施主,既然你自覺心裡頭的魔障治不好,又為何要問貧僧呢?”

白衣儒生把手徐徐負在背後,語氣中好像帶著些許意味深長,說道:“連某自認讀遍世間八萬字,卻唯獨讀不透心裡頭的魔障,若連某看得透治得好,又怎敢要勞駕方丈呢?”

慧平主持連連搖頭說道:“連施主仇恨入骨,只怕是用盡黃河長江之水亦難以洗得清施主心裡頭的仇恨。”

白衣儒生只覺得好笑,嘴角彎起一道弧線,說道:“慧平大師的意思可是說連某已無藥可救了?”

這時,在一眾木如寺長老身後,走出一位身穿灰袍的年輕和尚。

面對著眼前揮一揮手,便能讓整座木如寺翻天覆地的白衣儒生,年輕和尚始終雙手合攏置於胸前從容自若踱步走到慧平僧人的身旁。

同時,一頭長相駭人的黑虎忽地從海會殿上躍下,宛如一道黑影橫空出世,落地後伏坐在一老一小的跟前。

“阿彌陀佛。”法愚對著白衣儒生先行一道佛禮,繼而說道:“心病還需心藥醫,連施主得的是心病,那自當是要自行解去心中的疙瘩,方能去除心魔打破孽障。”

“小師父可有辦法可解去我心中的死結?”白衣儒生面無表情,目光落在那頭怒目相對的黑虎身上。

“連施主大可以皈依我佛受佛祖沐澤,斬去心中的七情六慾,耳根清淨修習佛學禪理,待功德圓滿之時方可去除心中魔障。”法愚如是說道,的一字一句間平靜得不生漣漪:“除非連施主的心魔除了報家族血仇外還有別的什麼。”

連萬勝收回目光,沉吟了片刻後嘖嘖說道:“觀人心術不可怕,可怕的是用心去觀人心。”

白衣儒生鬆開負在身後的雙手,長袖貼衣下垂:“連某早聽聞慧平大師座下有一位非比尋常的徒兒,除了修習天下間最難以開花結果的天道之外,還天生懂得觀人心術,如今一見果然非池中凡品,也難怪吳王絞盡腦汁也要謀劃此局,勢要把木如寺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