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舞看得出步天的眸子有些黯淡，倒沒想到會是因為這個，當下覺得有些心疼，不由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哥……”
“我沒事，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步天笑了笑，也還算平靜，“我父親去世已經十幾年了，我早就習慣了。”
墨雪舞點了點頭，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放開手往後退了退。北堂蒼雲想了想，提議：“要不我陪你去喝幾杯？”
步天倒是笑出了聲：“大清早的喝什麼喝，我真的沒事，好歹是秋水長天的總瓢把子，我沒那麼多愁善感。”
北堂蒼雲搖了搖頭：“跟多愁善感沒關係……”
“行了，不說這事了。”步天揮了揮手，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結束，“昨天風凌夜說他今天有希望突破九階，我告訴他到時候一定讓你在旁邊護著，他有沒有來找你？”
北堂蒼雲搖了搖頭：“沒有，他該不會逞強自己去衝刺了吧？”
“不可能，他沒那麼不知輕重。”步天倒是不怎麼擔心，“不過，你還是先過去看看他……”
話音未落，風凌夜便嗖的出現：“不用，我來了！”
北堂蒼雲點了點頭，表示十分期待：“先吃飯吧，一會兒我護著你，如果你也能突破九階，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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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凌夜加上他和步天，那可是虞淵大陸綜合戰力指數排名前三的人物。他們能突破九階，那就對了。
其實風凌夜從前還真沒有過這樣的奢望，他能感覺出，如果沒有其他的機緣，修為恐怕就會止步於此。而所謂的機緣，就是《冷心訣》。可惜之前他想盡了辦法，卻一直打不開那個圓球，便想當然的認為是自己天分不足，早就放棄了。正琢磨著將它傳給誰比較合適，卻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墨雪舞幫他解開了這個難題，他的修為才會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
當下眾人也不再多說，很快吃過了早飯。既然現在墨雪舞的功力還不足，啟動誅妖陣恐怕沒可能，也就不曾徒勞地嘗試，先等她的修為有進一步的提升再說。
一切收拾妥當，眾人便各自回去忙碌，墨雪舞的首要而且幾乎是唯一的任務，當然就是練功，便一頭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北堂蒼雲現在要做的是守護著風凌夜嘗試突破九階，完了他就可以去跟墨雪舞雙修，好加快修習的進度。
突破九階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必須慎之又慎。風凌夜先將自己的身體調整在最佳狀態，並且等到了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時機，直到感覺沒有任何問題了，才對著北堂蒼雲點了點頭：“可以了，我們開始吧。”
北堂蒼雲上前幾步，也集中起了全部的心神：“開始之後，你只管衝刺，不管成與不成，有我護著你，不會有任何問題。”
風凌夜微微笑了笑：“我知道，辛苦你了。來吧！”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開始衝刺。昨天他就發現應該可以嘗試突破九階了，只不過沒有步天或北堂蒼雲在旁邊護著，他終究是不大敢冒險。他就去找了步天，卻沒想到正好遇上這麼個特殊的日子。
就跟當初北堂蒼雲嘗試突破九階的時候一樣，一開始非常順利。漸漸的，內力的執行就遇到了阻礙和關卡，透過這個關卡，就大功告成了。
可說說容易，做起來卻難，不管風凌夜怎麼衝刺，這個關卡始終紋絲不動，半點即將透過的跡象都沒有。看來還是欠了一點火候，那就強求不來了。
許久之後，風凌夜只得暫時放棄，緩緩睜開了眼睛：“不行，看來我有點高估了自己。”
北堂蒼雲笑了笑：“沒事。本來也沒指望一次成功，多嘗試幾次就好了。”
風凌夜點頭：“我知道。其實我能感覺出來，應該是沒問題的，我再努把力，過幾天再試試。”
北堂蒼雲也非常看好他，現在最重要的是沉住氣，慢慢來，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他們都懂。
風凌夜倒是可以沉住氣，墨雪舞絕對是最沉不住氣的一個。連龍在天都親口說是她拖了大家的後腿，她能不拼了命的修習嗎？虧她還號稱是奇蹟的創造者，這會兒居然成了拖後腿的那一個，還真是好大的諷刺。
所以她現在絕對是修習不要命，堪稱廢寢忘食。
轉眼又是中午，她依然半點食慾都沒有，不過也確實練的累了，就下床倒杯茶喝了幾口，先緩一緩。
便在此時，房門被人一腳踢開，北堂蒼雲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吃飯。”
墨雪舞搖了搖頭：“沒胃口……”
“你不吃試試？”北堂蒼雲沉著臉，目光都有些冷，“小舞，我忍你很久了，你最好別惹我。”
墨雪舞頓時覺得有些好笑，然後又有些委屈：“你兇什麼？我還不是為了拯救虞淵大陸……”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你以為我會忍你那麼久？”話未說完，北堂蒼雲便冷哼一聲打斷了她，“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你比我懂，要是再這麼玩命，不小心中途掛了，還能拯救什麼？你連你自己都拯救不了了好嗎？！”
這倒是實話。墨雪舞只好坐下來，拿起筷子吃了”幾口，順便問道：“對了，落月說，凌夜嘗試突破九階失敗了？
北堂蒼雲點了點頭，目光有些凝重：“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小舞，或許你可以先成全他。”
墨雪舞有些不解：“我？什麼意思？”
“現在我們這些人裡，只有你和凌夜在修習《冷心訣》。”北堂蒼雲回答，儘量說得簡短，“依凌夜的天賦，突破九階是沒問題的，只是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可是現在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沒可能慢慢等他。要想讓他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就必須給他一份助力。”
墨雪舞接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份助力只有我能給他，因為《冷心訣》？”
北堂蒼雲點了點頭：“凌夜的內功自成一派，尤其是《冷心訣》，排外性很強，我和步天功力上沒問題，但跟他的內功完全不是一路。你不但修習了《冷心訣》，而且功力已達八階，助他一臂之力完全沒有問題。”
墨雪舞立刻點頭：“那我們還等什麼，這就去找他吧！不過你剛才說《冷心訣》排外性很強，為什麼哥可以幫我進階？”
北堂蒼雲忍不住樂了：“你迷糊了？那不是因為你也同時修了《絕龍訣》嗎？”
墨雪舞恍然：“噢對，我把這茬給忘了！那我應該怎麼幫凌夜？”
北堂蒼雲摸著下巴說道：“很簡單，等他再嘗試突破的時候，將你的內力渡入他的體內，幫他一起衝刺！到時候我或步天會在旁邊護著，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墨雪舞當然更沒問題：“好，就這麼定了！”
北堂蒼雲倒是忍不住笑了：“你就不問問我，幫了他之後你會怎麼樣？萬一凌夜成功了，卻因此拖慢你突破九階的進度……”
墨雪舞搖了搖頭：“這沒事。我能不能突破還是兩說，可凌夜只需一點助力就可以成功，當然應該先幫他。”
北堂蒼雲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既然你明白，那就再好不過了！”xdw8
雖然未必能成功，北堂蒼雲還是決定，每天晚上子時都嘗試一次啟動誅妖陣。萬一哪一次見鬼了呢？
很快又到了子時，七人聚在一起，進行第二次嘗試。
不過可惜，事實證明鬼不是那麼容易見的，不管他們如何用力，光團就是紋絲不動，別說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旋轉了，根本連晃都不晃一下好嗎？絕對氣死你拉倒！
等注入光團的內力全部回到七人的體內，北堂蒼雲才收回手嘆了口氣：“果然不行，都去歇著吧。”
不行就是不行，再說多少也沒用，眾人各自默默地點了點頭，很快起身離開了。
看到北堂蒼雲有些沉默，墨雪舞當然擔心的不得了：“蒼雲……”
“沒事。”北堂蒼雲笑了笑，神情間倒還算平靜，“沒那麼容易的，在預料之中。”
墨雪舞點了點頭：“註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再等一等，很多事情只要再等一等，就會有所不同。”
北堂蒼雲微笑：“我知道，真的沒事。你也累得不輕，回去歇著吧，明天還要練功呢。”
墨雪舞也不再多說，關鍵說多少都沒用，很快也離開了。北堂蒼雲呆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起身而去，不過他所去的方向，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皇宮。
畢竟是深夜了，宮中大多數地方都已經靜悄悄的，包括御花園。
慢慢走到湖邊，在石頭上坐下來，藉著皎潔的月光看著平靜的湖面，北堂蒼雲輕輕嘆了口氣：“大祭司，我又來了。”
湖面依然平靜，不過有個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要跟我聊天，還是又要拿我當萬事通？如果是前者，我就出來見你，如果是後者，你可以走了。”
得，這是上回被問怕了的節奏嗎？
北堂蒼雲忍住笑，語氣很誠懇：“我只是想跟大祭司聊一聊，我保證除非大祭司允許，否則什麼也不問，行嗎？”
大祭司沒再說什麼，隔了一會兒，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從水中浮了出來，很快落在了岸邊。北堂蒼雲很開心，衝著他招了招手：“大祭司！”
大祭司整個人依然藏在那件寬大的漆黑斗篷裡，點了點頭，他依然不曾靠近，也在石頭上坐了下來：“怎麼在琅國待了那麼長時間？”
北堂蒼雲嘆了口氣，也不意外他會知道這些：“事情太多，就耽誤了不少時間。”頓了頓，他突然笑了笑：“怎麼聽大祭司的意思，還挺掛念我？”
大祭司並沒有回頭，在斗篷的遮蓋下，也不知道他的目光究竟落在了何處：“算是吧，畢竟這些年來，你是第一個找我聊天的，而第一個的意義，對任何人都會有所不同。”
北堂蒼雲更開心了，笑得眉眼彎彎：“我很榮幸，謝謝大祭司。不知道為什麼，我越來越想經常找大祭司聊聊天，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聊完了之後，我突然發現跟大祭司挺投脾氣的，蠻能聊到一塊去。早知道這樣，我就早來找大祭司聊一聊了。”
大祭司哼了一聲，一點都不客氣：“我沒看出來我們哪裡投脾氣，我只看得出來，你每次來找我聊天，都只是想誆我洩露天機而已。”
北堂蒼雲笑眯眯地搖頭，當然不會承認：“話不是這麼說，我只是有很多事不明白，想請大祭司解我心中之惑。能說的，請大祭司指教，不能說的我當然沒有資格強求，是不是？”
大祭司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搖頭，就只是靜靜地坐著。北堂蒼雲就轉回頭看著湖面，輕輕嘆了口氣：“大祭司，我不是隨意打攪你休息，只是我們已經嘗試了兩次，依然無法啟動誅妖陣，我很擔心會誤了大事，才想找你聊聊天緩解一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千萬海涵。”
這次大祭司總算開了口，只不過說的話有點少：“嗯。”
北堂蒼雲有些無語，卻也見怪不怪：“大祭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不能就算了，你可別走，咱們聊點別的也行。”
大祭司點了點頭，聲音裡似乎帶著隱隱的笑意：“你問，不過我不保證一定會回答。”
得到許可，北堂蒼雲表示挺開心：“我就是想問問，等小舞和凌夜都突破了九階，我們能成功啟動誅妖陣嗎？”
大祭司的聲音很平靜：“等他們都突破了九階，試試不就知道了。”
北堂蒼雲差點被他噎死，可又完全沒脾氣，只好放棄：“我懂了，這也是天機，不能洩露。”
大祭司隨手拿起一塊小石子扔到湖裡，十分悠閒：“嗯。”
北堂蒼雲轉頭看著他，眼睛輕輕地眨了眨：“大祭司，小舞是我的貴人？”
大祭司默然片刻，語聲清淺：“你這是在問我，還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北堂蒼雲微笑：“問你。如果不洩露天機，你看著回答。如果這也是天機，當我沒問。”
大祭司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是不是還用問我？你的命是誰從閻王手裡搶回來的，你不知道，還是我不知道？”
北堂蒼雲笑眯眯地點頭：“是啊，本來所有人都以為我死定了，結果小舞把我從閻王手裡搶回來了，還不止一次。”他突然又嘆了口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可搶回來又怎麼樣，也不過是讓我多活了這幾天，幫我完成我的使命而已，完了我還得把這條命還給閻王。”
大祭司又扔了塊石頭出去，看著它在湖面上蕩起圈圈漣漪：“萬事萬物，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即便暫時被人拿走，早晚也得還給它真正的主人。”
這幾句話乍一聽似乎很平常，可細細一品，卻又似乎蘊含著無窮的韻味。北堂蒼雲想了想，又轉頭看著他：“大祭司，我這條命真正的主人，是閻王，還是小舞？”
大祭司本來就要把第三塊石頭扔出去了，聞言動作一頓，跟著噗的笑了一聲：“起開！我要回去睡覺了！”
北堂蒼雲這話聽起來是開玩笑，其實也不簡單。如果他的命是閻王的，那就表示墨雪舞之前救了他的命也是白救，他終究還是得死在天劫之日。反之，如果他的命是墨雪舞的，那就表示他可以在天劫之日絕地反擊，平安歸來，與墨雪舞一生相守。
“別，當我沒問還不行？”北堂蒼雲趕緊抬手阻止，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我都說了，如果這也是天機，當我沒問。”
大祭司倒是沒有什麼動作，依然穩穩當當地坐在那裡，只不過語氣已經重新變得冷冷淡淡：“其實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需要來問我的，都是天機。不是天機的問題，你自己都能解決。”
“大祭司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麼厲害。”北堂蒼雲雙手託腮，無限憂鬱，“其實我真的不怕死，就是不甘心……算了，不管怎樣，我現在心情好多了，謝謝大祭司。”
大祭司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也並沒有多說：“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你既然是七煞，再不甘心也得認。”
“我知道，我認。”北堂蒼雲微笑，目光挺暖的，“大祭司，你笑起來挺好聽的。我是不是第一個聽到你笑的人？”
大祭司轉回頭，不再看他：“嗯。我剛才沒想笑，沒忍住。你這個人太奸詐了，防不勝防。”
北堂蒼雲挺得意的，所以就笑得更開心：“你剛才說了，第一個的意義總是不同的，我又在你這裡賺了個第一，等我死了之後，你會不會偶爾想起我？”
大祭司默然片刻，輕輕點頭：“會吧。所以你可以努力一點，儘量活著回來，否則就沒人找我聊天了，我會很寂寞。”
北堂蒼雲呵呵一笑：“大祭司也會寂寞嗎？我以為你常年獨居湖底，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不是不再寂寞，而是習慣了寂寞。”大祭司淡淡地回答，“你若像我一樣獨居湖底幾十年，就會發現世間最難忍受的其實不是生離死別，而是寂寞。”
北堂蒼雲微嘆：“你也挺不容易的，可是沒辦法，那是你的使命，就像七煞是我的使命一樣，我除了接受，別無他法……小舞？”
大祭司點了點頭：“往這邊來了，居然能找到這裡，她確實夠在乎你。”
北堂蒼雲笑了笑：“大祭司需要躲一下嗎？”
“不用。”大祭司沒動，“基本上來說，那丫頭還不錯。我能見你，就能見她。”
墨雪舞來得也是真快，不大會兒功夫就奔到了近前：“蒼雲！我猜你就在這裡……呃……這位是……”
北堂蒼雲起身：“大祭司。我在跟大祭司聊天呢！”
墨雪舞吃了一驚，趕緊上前幾步屈膝施禮：“見過大祭司……”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拖得有點長，而且有點奇怪，因為她突然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看著大祭司藏在斗篷裡的臉：什麼？原來……